男被悦己者容 作者:在渊 说实在的,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衣中瘪三”。自大学毕业择业未果而开始夜市 地摊小炒的生涯后,我的瘪三形象更是发挥到了极至。一头的长发满脸的髯须,两 只解放鞋加迷彩满街溜达侃大山。一副“伐薪烧炭南山中,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典 型卖炭翁尊容形象。朋友戏谑我为“避开厅堂,躲在厨房”21世纪第一纵横家。 倩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法学院的才女。毕业一年后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家律师 事务所的律师。自我不留神被她发现我“藏”身的地段后,我便又重新开始了我的 “受难生涯”。 我对现今的倩绝无好感,说青梅竹马绝对只限于大学之前,那时我们可真是泥 里滚、巷里跑的“铁腕”。当时特有优越感,主要是我尤擅胡说,很有些赵高指鹿 为马的伎俩,常常把倩糊得团团转。谁料女大18变,上大学后,倩不仅再不理会我 的唬弄,人也变得文静。对我的要求也多了起来,开始喜欢找我的碴。尤其是针对 我的穿着,一天到晚为我上什么“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政治理论。就为这,我 躲了她三年。原以为雨过天晴、风平浪静,没想到还是给她逮个正着。我天性懒散 惯了,且尤恨人家议论我的衣着:“人讲的是内涵,穿几件行头便能彻底改变一个 人?按你说,大伙别读书,光上街选衣服就成了?”倩没好气地应道:“就你那熊 样,还讲内涵?傻瓜才答理你!”我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是是是,只有 傻瓜才来答理我!”倩哑然,一跺脚转身离去“总有一天叫你好看!”为此,我大 睡半天以示庆贺。诸如此类的“冲突”,天天有之。 我到底没能逃过倩的“魔爪”,就在我外出那当口,那挂在阳台上的一直被我 “引以为荣”的“八年抗战服”竟然成了倩住房中的拖布。当我气急败坏地找上门 时,正碰上倩收拾房间,不由分说地将废纸烂布将我塞了一怀,指引着床底房顶楼 上楼下地来回折腾,直至我一身疲惫地回到宿舍方始醒悟,想起今天的“问罪”之 由,让我一人在房里对倩的毒招眦牙了老半天。 “姑息便是养奸”。革命前辈的话一点都没错。我虽穿上了倩为我添置的印有 小鳄鱼小兔子标志的衬衫,但并不等于说我对倩的认同、警惕性的放松与倩对我 “变本加厉”“迫害”的停止。当楼下待业已久的张大爷一脸兴奋地推着我摆夜市 的锅碗瓢盆连带那三成新的旧三轮车在谔得目瞪口呆的我面前一个劲地说谢谢并慢 慢消失,从此在我摆摊的地点起了炉灶后,我抬头望见的是倩懒懒倦倦的目光。从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不可避免地失了业。 倩于是更有借口地来“造访”我,并且终于找到机会,在一个月黑风高我无米 下炊的“饥饿之秋”。以一顿快餐的代价“换”走了我借以标榜COOL哥形象的大胡 子,连带那蓄了三年的足以让我心痛三个月的一头“飘逸”长发。我无可奈何地按 照倩的安排重新来到了一直让我头痛的职业介绍所。接连选了好几个工种,结果当 然是我早以预料的差强人意。每次听完我从职业介绍所归来的“汇报”。倩总是沉 默不语。只是对我的“管制”愈发的严厉。 倩隔三岔五地逼我剃须刮面,早起择业。还每晚上门为我讲一大堆的足以让我 脑袋爆大四倍的应聘礼节与方法。我对倩说饶了我,我天生不是做正经事的料。倩 不答,依旧我行我素。在我承受二十周次面试失败打击纪念日的当口,倩将一纸的 面试通知书丢给了我:“这次要再不成,今后便由得你了。”我刚想细问面试通知 的来由,倩已转身出了门。 倩给我的通知表竟聘的是某私企的销售人员。我按倩的吩咐穿上了她为我挑选 的衣服,将一大堆可能遇到的问题背了个滚瓜烂熟,便硬着头皮出了门。倩为我添 置的“行头”和预言还真起了作用。穿着和举止象模象样的我,受到了生平以来从 未有过的“隆重接待”。公关小姐忙着为我传讯和泡茶不说,光是跨进公司门后的 那几句“先生这边请”“先生那边请”的称谓便将我捧上了天。我一得意,在接下 来的面试中更将我那胡诌瞎蒙的本领发挥了个淋漓尽致,甚而至于一向在正式场合 拘谨的我竟对着面试人员刁钻的问题应付自如。在看到面试人员默默点头对视嘉许 并问我什么时候能正式上班后,我差点没乐蹦上了天。 我把喜讯告诉了倩,倩简直比我还高兴:“我说嘛,你绝对是个人才,早注意 点修饰,找对了路,多些信心,用得着流荡这么久?”我以倩教的私企员工鞠躬姿 势道:“黄总,今后要继续照顾小韦啊!”倩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真是冰冻三 尺啊,就知道耍嘴皮子,来点实在的东西吧,说,你准备怎么谢我?”我搔后脑想 了半天,红着脸说道:“大不了……亲自下厨请你吃餐饭吧!”倩白我一眼:“就 你那穷样,还不是我花钱买菜?”看着倩不置可否的神情,我开玩笑说:“那,你 嫁给我,用我的一辈子来偿还它,你要吗?”“要,当然要,就怕你后悔!”看着 倩坚定的神情,我不敢支声了。 倩一如既往地来看我,拿我的衣服缝缝补补,烫烫洗洗什么的,还更细致地教 我搭配衣服的方法,与人交流的诀窍。我对黄倩的回报依旧是久不久地亲自下厨。 倩吃得很用心尤其是吃饭时候的专注,很有些连掌勺厨师都要细细尝尽的感觉。 与倩来访成正比的是,我的销售量直线地上升,简直成了公司创业以来新人工 作的一个奇迹。一个月后,我竟然小有所成,坐上了销售部门的片经理,同时与老 板的私人关系越来越好。 在一次非公务的闲谈中,我偶然知道了老板是倩的旧识,当时是倩极力推荐我 的。顿时我感到了一种自尊受折的屈辱,当下便找了借口离开办公室,怒不可遏地 冲到了倩的面前。 倩听完我的怒诉,脸色苍白了许多,但依旧平静地说道:“第一,无论我,还 是林总,都没有用人的最终决定权。私企不比其他,个人能力与素质永远放在第一 位。我们的介入,只是为你提供了一个面试的机会;第二,如果你认为你所取得的 成就是在我或是谁的庇护下取得的,与个人能力无关,有损你的自尊,不妨马上走 人。”倩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剩下我一人在白晃晃的艳阳天里发愣。 等我打电话到黄倩的律师事务所想对倩说抱歉的时候,办公室的答复是外出办 公一星期。我打手机,不是占线就是“对方手机已超出服务范围或关机”的回应。 倩不在的日子,我如失了魂的糊里糊涂,又回到了之前摆夜市摊时的无规律状 态。更糟糕是反映到了我的工作中。约客户8 点见面,我记成9 点;客户预定2000 单位的产品,我给记成1000. 气得林总勒令我滚蛋回家“停业整顿”。 我开始回想倩为我所做的一切,开始明白倩的苦心,我发现自己已不可救药地 爱上了倩。 好不容易等到倩回来,我一得到消息便径直冲到了事务所。 我进门的时候,倩正在用心地看案例。桌上一大堆的公文,如山的堆砌。 等我把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说完,看见的是倩瞪大眼睛,老半天没有说话如同 刚认识我这个人似的难以置信神情。 我急了,原先的牛脾气又涌了上来,倩平时教我的什么修养、风度都抛在了脑 后,大声地说道:“成还是不成,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还以为你……”一向口齿伶俐的倩竟然犯起了结巴,可最后那句轻如 蚊蚋的“看不上我”还是一句不差地进了我的耳朵。“你说象你这样‘上得厅堂。 下得厨房’的男士,我会舍得吗?” 我定直了目光,看见倩眼中闪烁的熠熠晶状体。 刹那间,我知道我已抓住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