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江天龙很早就起床了,到楼下的早点摊上买了豆浆和大馃子,回家又到厨房给 妈妈煎了个鸡蛋,妈妈喜欢七成熟的蛋黄,江天龙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吃完早饭,江天龙起身穿上外套:“妈,我去江叔那儿看看,很快回来。” 比起北京,江天龙还是更喜欢沈阳,尤其是冬天的早晨,冷得清爽,冷得痛快, 不似北京的温吞吞、阴沉沉。 江叔的家在沈阳城的南边,与江天龙家住的老城区拥挤热闹不同,江叔家的小 区幽静而安宁。江天龙来到这座二层独院的小楼时,江叔正在院子里逗他的小狗 “丢丢”。 江叔身材很魁梧,虽然上了点年纪,可走起路来依然呼呼带风,看人的眼神很 像《无间道》里的黄Sir ,严肃但透着男人的性感,他曾经是江天龙小时候最崇拜 的人。 “丢丢!”小狗一听到马上朝院门口奔去,拼命摇晃着没几根毛的小尾巴,江 叔站起身来,看到年轻人站在那边对他微笑。 “江叔。” “小龙,”江叔的声音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跑回来了?这学期就结束了?” “没结束,回来看看丢丢,顺便看看你这个老头儿。” 江叔笑着拍拍江天龙的肩膀:“狗嘴吐不出象牙,怎么跟你老子这么说话,还 不如丢丢哪。走,进屋,丢丢。”小胖狗摆着肉屁股,一扭一扭地跟在后面。 江叔的房子布置得很简单,从江天龙的角度看来,甚至有点空空荡荡,好像总 是缺点什么。 “你干吗不把我妈接过来啊,俩人城南城北住那么远。”江天龙说。 “又不是我不接,是你妈自己不愿意来,你妈那臭脾气我管得了?!”江叔让 保姆给江天龙倒了杯茶,“都怪我那时候天天在外面跑,太让你妈没有安全感了吧, 而且……她记恨我。” “反正我不了解你俩这点破事儿。” “小破孩儿你懂个啥呀,我俩这样又不是天底下独一份,你看香港那啥,那个 罗家英和汪明荃,明白不?” “你哪有人家罗家英帅?” “他那个大光头叫帅,你老子我当年……算了算了,不跟你扯这个,你来什么 事?” 江天龙也收住笑容,喝口茶:“是有点事,江叔,你最近和魏老二合作得怎么 样?” “干吗这么问,是不是魏老二又作什么妖了?”江叔把丢丢抱到腿上。 “最近的事情有点奇怪,原来我以为我接上批货时遇到的那帮人只是普通的抢 劫,但现在想想,好像不是。”江天龙停顿一下,试着组织语言,把他心里的疑惑 阐述得更清楚,“而且我的家伙已经在他那儿了,他也知道我不再干了……我知道 魏老二的秉性,为了不让他的人再来骚扰,交货之后我特地到朋友家住了段日子。 昨天早晨,我原来住的地方又被人翻了个遍,我怀疑还是魏老二干的,他想找什么 呢?我们这批货非常正而且给他的价已经很低了,他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 ……” “莫非,他想找的东西跟我有关?”江叔问。 “我这儿也没什么了,难道是这个?”江天龙从兜里拿出那个泡着个手指的小 玻璃瓶,“他如果找的真是这个,那他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架空我,和俄罗斯人直接买卖,用这个指纹模。”丢丢突然从江叔的腿 上蹦下来,江叔拍拍腿上被丢丢压皱的地方,“不用担心,他成不了什么气候,又 不是必须从他那儿出货,我们还有最后一批货,完了我就收手,和你妈一起找个地 方养老去。这个东西你放这儿吧,回北京专心念你的书去。” 江天龙沉默了一下,又问: “江叔,你知不知道魏老二身边有没有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 “这我还真不知道,你小子有什么想法?” “我感觉我身边的这个女孩有点不对劲。” “你有什么把握吗?” “没有,只是感觉,感觉越来越……” “小龙,怀疑是对的,但千万别疑神疑鬼。我记得你不是说你在学校认识个女 孩,你很喜欢的吗?多久的事了,有大半年了吧?一个女学生能跟魏老二有什么关 系啊!” “江叔,”江天龙发现江叔没理解他的意思,“不是那个女孩,是另外一个”。 “你小子强啊,一下拿下俩,比你老子当年还风流,你怎么甩掉那个女生的啊?” “我没甩她”,江天龙的眼中流过一丝落寞,“她死了……毕业之前。” “啊,啊”,江叔觉察到江天龙情绪的低落,赶紧换话题,“小龙啊,你不是 受伤了吗,上次是谁替你去的呀?” “是一个朋友,在什么研究所上班,跟我长得还挺像,对了,我和他手指形状 都基本一样,这次我就住他那来着,这小子挺义气的,就是有点孩子气。”提起林 烁阳,江天龙的嘴角总算挂了点笑容。 “是吗,这种事都有……”江叔站起来坐到江天龙旁边,摸了摸江天龙的头发, “儿子,是爸爸对不住你,你那么小就跟着我到处跑,高中都没上完……怨不得你 妈怨我……”老头说着眼圈红了。 江天龙赶紧拍拍老头的肩膀:“江叔,看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掉眼泪,没事儿, 我还年轻啊,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读书啊,这最后一票货,我来跑!”说完把指纹模 又揣兜里,“这个,我还是先拿着,我先回家了,我妈在等我。” “帮我问妈妈好。” “不管,要问你自己打电话。”江天龙又拍拍丢丢的头,“走了。” 又在考试,卷子发下来,可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看着坐在前面的江天龙和 后面的林荔刷刷地提笔答题,林烁阳急得满头大汗,拼命用脚踹江天龙的椅子,可 他就是不回头,天暗下来了,怎么考了这么长时间,天都黑了。老师来收卷子了, 怎么办…… 林烁阳猛地惊醒了,又是梦,看看窗外,微微泛白,大概五点多了吧?想起来 了,今天应该又是星期六,昨天下班后和几个同事一起去涮羊肉,喝了点二锅头, 不多,六七两吧,怎么回来的就不知道了,好像还吐来着,吐哪儿了?忘了。 林烁阳拿个靠垫放在背后,撑着坐起来,太有难度了,关键是找不着平衡。 这么靠着就又睡着了,等他再明白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林烁阳下床,咕 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温开水,然后洗澡,就是没胃口,省粮。 洗后乍干的头发松散地搭在额前,眼睛有点红,皮肤毛孔有点明显了,是不是 该做个面膜了?林烁阳对着镜子摸摸自己的脸,嗯,是有点干燥,咦,我记得我还 有碧欧泉的那个什么补水喷雾来着,怎么找不着了?林烁阳把浴室里的小抽屉翻得 叮叮咣咣,操,一定被江天龙那小子用光了,孙子。林烁阳忽然觉得很怅然,心里 有点难受,胃也有点跟着起哄。算了,就当没发生过什么,一切如常。 电话铃铃地响起来,林烁阳拿起听筒。 “儿子,生日快乐!” “啊?!今天30号了已经,我都不记得了。” “是啊,今天妈妈特别为你准备了一个活动,你一定会开心的。” “哎呀,妈,我不过了行不行啊?” “不行,你不能总自己闷着啊,妈妈要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马上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听话,儿子。” 林烁阳随便穿件羽绒服就出门了,打车回爸妈家,他还没想起来自己车到底停 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