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筱米米一大早就醒了,蹬蹬蹬跑到楼上,踹开林烁阳的门,看见林烁阳和江天 龙一个床上,一个地上睡得正香,大喊:“林烁阳,你个王八蛋,起来,不理我算 什么事啊?”她的音量巨大,但也只够让这二位翻个身。 小姨听到声音赶紧上楼:“小姐,我们先下去,要不先吃点东西?” “谁是小姐了,我有名字,我叫筱米米。”筱米米十分不爽。 “那,米米,你让他们睡会儿,我们先下楼好不好?” “不好,”筱米米不依不饶,“你跟他们熟啊?” 小姨顿了顿:“那个烁阳,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你是他女朋友吧?让他睡一 会儿,我们先到楼下去。他待会儿就会醒了。” 筱米米也许对“女朋友”这个词比较感冒,乖乖地跟小姨下楼去了。 她们在楼下大厅的休息区喝茶,小姨看着筱米米的脸:“米米,你好漂亮哦。 年轻就是好,不化妆皮肤一样有光彩。” 女孩都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漂亮,筱米米的心情好像也好点了:“老板娘,你 也很漂亮啊,皮肤好光滑哦。而且像你这种自己开店的女人都有,嗯,都有精干成 熟的感觉哦。”筱米米都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合语法。 筱米米感觉到正跟自己说话的小姨目光有所偏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辆奔驰停在门口,下来几个人,男的,簇拥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老头虽瘦, 但那两小眼睛看着还真挺贼的。 小姨看清来人,赶紧站起来,迎到门口:“呦,魏哥,您怎么大白天地跑这儿 来了?” 老头看着小姨,伸手搂住小姨的腰:“怎么啦,你不想我啊,好些日子不见, 你越来越靓了。”老头拉起小姨的手一起坐到沙发上,可能是因为筱米米在场吧, 小姨的表情多少有点不是那么自然。 一个剃小平头,人高马大的男人附首在老头耳边嘀咕几句,老头的注意力集中 到了筱米米身上,目光阴冷得让筱米米直打冷战。 筱米米借口说要打个电话回家,赶紧跑上楼去。 老头的眼神直到筱米米消失、看不见,才转回来,笑眯眯地看着小姨:“小女 孩哪儿来的啊?长得很嫩嘛。” 小姨吓一跳,以为他看上筱米米了,赶忙解释:“一个朋友的女儿,不是这儿 的小姐,不过最近倒是新来了几个哦,魏哥有没有兴趣啊?” 老头伸手摸小姨的脸:“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老魏啊,我跟别的女人在 一起那都是逢场做戏,韩美,你真的不明白吗?” 小姨身体稍稍往开闪了一点。老头察觉到,脸上马上挂起白霜,硬拉小姨起来 :“走,去陪陪我,这么多年要不是我罩着你,你能活得这么滋润?!” 小姨仍努力站在原地:“魏哥,魏哥,我都老了,要不找几个年轻的姑娘来? 你想怎么玩儿都可以。” 老头的脸色更难看,语气是在爆发之前的状态:“操,你个臭娘儿们,要搁江 涛在这儿,你他妈风骚着哪。我他妈还真不怕,告诉你,你以为江涛真拿你当盘菜? 玩儿你呢,懂不懂?别他妈在老子面前装得跟个烈女似的,老子今天就点定你了!” 说完生拉硬拽,小姨的脸色暗如死灰。 旁边一直伺候的一个男服务员实在看不下去,上来刚想说话,小姨一个眼神: 你别管这事。 要说男人真他妈不是东西,多老都一样,其中不乏越老越变态的,老头把小姨 带上楼,门一下就从里面锁上。不一会儿,就从里面传出女人的呻吟声,不是高潮 的兴奋,是悲情的痛苦。 筱米米跑上楼,直接跑进了林烁阳和江天龙睡觉的那间,用力摇醒林烁阳。 林烁阳半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睡眼,好半天才想明白这是哪儿:“筱米米你干 什么?” 筱米米大概把事情说一遍。 林烁阳问:“他们现在还在楼下?” “大概是吧。”筱米米也不是非常清楚。 林烁阳用脚使劲把江天龙踹醒:“操,还他妈睡,上次那老头找事儿来了。” 江天龙睁开眼睛,却躺在地上没动。 “你去不去看看?不去我去。”林烁阳准备下楼。 “你不能去,”江天龙靠墙坐起来,“这事我们管不了,你知道昨天打你和筱 米米的那两个人是谁吗?就是这个老头的人。” 林烁阳重又感觉到肩头的疼痛:“你他妈怎么不早吱声,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 的?” “不知道。”江天龙面无表情。 门开了,刚才在楼下的那个男服务员跑上来:“龙,龙哥,老板娘被他们带走 了。” “带哪儿去了?” 服务员指指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打开门,很静,林烁阳可以隐约听到那扇门 后面传来的声音,耻辱和愤怒,林烁阳觉得每一秒都是刀割。“江天龙,你管不管?” 林烁阳用手指着走廊尽头,筱米米从来没看到过林烁阳的脸色这么可怕过。 但,江天龙垂下眼帘:“不能去,你也别去。” “操,”林烁阳愤怒,“你他妈的不算个男人!”说完转身冲出房间。 走廊并不长,每个房间的门都死死地关着,其实并不是每个房间里都没人。 林烁阳一脚,两脚,三脚……踹开那扇门。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怒。 小姨赤裸着上身,只穿内裤跪在地上,头发蓬乱,白白的皮肤上一道道血印子 鲜艳得刺眼,小姨知道门开了,可是根本没抬头看看来的是谁,她一定知道,一定 知道的,女人的尊严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老头倒十分镇定,拿过衣服披在身上,那一身下垂的皮肤让林烁阳觉得像沙皮 狗。 老头看清林烁阳站在眼前,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用手抓住小姨 的头发狠狠一推,“婊子,还他妈不告诉我。” 林烁阳的愤怒已经冲到了脑门,压也压不下去了,然而,一只手拽住了他高高 举起,准备重重捶下去的拳头,林烁阳回头———江天龙! 老头似乎对眼前的情景一点都不惊讶:“人都到齐了。”他看着林烁阳,“你 不是江天龙,小子,不要以为老人家那么好骗。” 筱米米拿条毯子过来给小姨披上,扶她起来。江天龙叫住她:“你和林烁阳先 出去。” 林烁阳却死死站在原地,实在想弄明白自己到底被卷入了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江天龙拉林烁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开口说:“魏叔,上次交货的事实在是没有办 法,他是我兄弟。” “果然,昨天晚上我才知道,你们姓江的明摆着想搞我!”老头的语气平缓, 实在让人听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批货里的猫儿腻你江天龙不会不知道吧? 告诉你,就为这批货,老子已经折了十几个兄弟,连自己都差点栽进去。” 林烁阳一头雾水,江天龙看似镇定:“魏叔,我们的货绝对没问题,是我从头 到尾接手的,绝对不可能。” 老头冷笑一声:“江天龙,干我们这行的‘义’字为先,你怎么解释这批货里 掺了七成的水?” “绝对不可能!”江天龙仍然在努力解释,“魏叔,你听我说……” 老头摆摆手:“算了吧,凭你江天龙一个人担不起。这笔账,我迟早要算。” 说完起身走出房间,对身边一跟班说,“你去看看韩美有没有事?” 房间里只剩下江天龙和林烁阳两个人,“江天龙,这到底怎么回事?”林烁阳 扳过江天龙的肩膀。 “我真的不知道。”江天龙无助的眼神告诉林烁阳:答案,不在这里。 佛对我说,你的心上有尘,我用力地擦拭。 佛又说,你错了,尘是擦不掉的,我于是把心剥下来,鲜血淋漓。 如果我的心已成止水,为什么听到你的声音还会抽搐。 心上有尘的恐怕不止我一个吧,爸爸、妈妈、瑜娜、乐姐、小姨、林荔,还有 江天龙…… 其实林烁阳完全可以不用去上班的,反正也不靠他那点工资养活自己,但周一 的时候,他还是按时去上班了,因为想给自己一个节奏,正常生活的节奏。 江天龙可能一直就住他小姨那儿,这几天一直陪着,那天还让林烁阳去学校复 印社帮他买往届期中考试的题目来着。 其实平淡生活挺好的,林烁阳有时侯真这么觉得,可是这种静态的平衡总是让 人担心不能长久。 如果不刮风,北京的春天就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