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进家门,林烁阳就觉得不对,家里的气氛果然压抑。他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哭,他爸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烟。茶几上的烟灰缸差不多都满了。情形和平常不大 一样,要是吵架了吧,应该是楼上一个,楼下一个谁也不搭理谁啊。弄得林烁阳不 知道坐哪边好。 他妈一看儿子来了,眼泪哗哗的,抽出几张面巾纸赶紧堵。他爸站起来,走到 门口,搂住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儿子的肩:“嗬,臭小子长这么结实了,来,这边 坐坐。”一句话弄得林烁阳心里怎么就那么难受。 “阳阳,爸爸给你讲个故事。”林爸又点燃一根烟。 “爸你别抽了。”林烁阳伸手想拿开爸爸手里的打火机,这个ZIPPO 还是他大 学的时候,用给某个不知名的杂志拍封面时候挣的钱给他爸买的,那次纯属玩票, 就觉得拍照好玩才去的,以后就再没去过了。记得那时候他爸接过打火机的时候手 都有点发抖,看到爸妈现在的样子,林烁阳感觉有事。 “爸爸妈妈刚结婚那会儿啊……”林妈抬头泪眼涟涟,林爸的声音都有点哽咽, “那会儿你妈的身体不好,我们就去东北,那据说有个大夫可以治好你妈妈。可是, 效果不好。” “那我妈现在有问题吗?”林烁阳傻愣愣地还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就准备回北京了,在沈阳站,那个时候的候车室里人又多,空气又不好 ……还有很多要饭的……”林爸拐来拐去却始终不敢提及重点。 “阳阳,我们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应该了解。”林妈挺起身 体,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个小女孩,十三四岁样子,干干净净的,抱着个书包, 一直在我和你爸身边绕,最后她停在我们面前,我还以为她想向我们要钱……那女 孩把书包打开,我们看到里面装了个婴儿,呼呼睡得正香。那女孩给我和你爸跪下 了,说这是她弟弟,她家里穷养不了,求我们带走,说完哭得伤心,把书包放我腿 上就转身跑了。我记得小孩就开始哭,我把它抱出来,小屁股都被尿腌红了,还是 个男孩,长得好漂亮……” “妈……”林烁阳打断她,“……你是不是说,那个孩子就是我。” 从妈妈的眼神里,林烁阳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有什么?”林烁阳心里好像空了,但还是笑着拍拍他妈的肩膀,“我 就是你和爸的儿子,我会说话就管你们叫爸妈,不要这样嘛,你们养我这么大……” 林烁阳忽然止不住泪水,“你们别不要我……” 林烁阳的话让他爸他妈落泪如雨。 骚客们经常会大发感慨,为情所伤如何如何,那算个屁啊。世界上最明白、最 彻底、最丰满的爱我们往往感觉不到,老爹老妈就是这样渗透在我们的生活里。当 真有那么一天,我们远远地站开,看到刚刚离开的温暖角落,往往是已经出了什么 大事,到了痛彻心肺的时候。如果你现在感觉到他们的爱,报恩,还不算晚。 刚才林妈握住他的手,手心是冰凉的,那曾经在林烁阳记忆里最温暖的地方啊。 尽管他爸他妈尽力留他在家住一晚,可是林烁阳还是笑着拒绝了,在出门的那一刻, 林烁阳清楚地看到爸爸妈妈低头拾泪。 走出家门,北京的夜又来了,深蓝的天空,璀璨的灯火,林烁阳却茫然地站在 街头,感觉根忽然断了。 刚才他爸他妈告诉他,是那个曾经在沈阳南站的小女孩打来电话,约他爸妈有 时间见一面。他们觉得这个秘密迟早要揭开,还不如早点告诉儿子,他们相信儿子 的心,也寄希望于自己二十多年的爱。林烁阳也想知道当年送他走的姐姐的样子, 但是,如果爸爸妈妈因此而伤心,他宁愿糊糊涂涂地吞掉它。他记得刚才老爸告诉 他,下周六晚上七点,他爸妈决定请那女人吃个饭,希望他也来,一起面对问题。 在街灯的尽头,林烁阳拐进了一家没挂牌子的网吧。蓝极速事件之后,许多网 吧都不挂招牌了,屋子里空气非常差,但还是比大学宿舍的好一点。人们都端着AK47 发彪,要不就是魔兽魔兽,无论男女,“操”成一片。林烁阳找个地方坐下,向老 板要了瓶矿泉水和软骆驼。他没有加入战斗,却来到论坛,好久没灌水了,坛子里 依旧火爆,你不灌自有爱灌之人。红红火火,顶的,骂的,哭的,笑的,发骚的, 意淫的……显示器右下角跳出蓝色小框,“龙骑登陆”,林烁阳赶紧激活自己的MSN. 龙骑:“你在线?” soyoung :“你不是也在?” 龙骑:“那天发的短信你收到了吗?” soyoung :“收到了,你不用这样说,我也不对。” 龙骑:“……” soyoung :“你现在在哪儿?” 龙骑:“我原来住的地方,张瑜娜在我这。” soyoung :“什么?她去找你的?你们又在一起了?” 龙骑:“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soyoung :“有些事情我也想对你说。” 龙骑:“今天不方便,改天我约你,我想弄清楚一些事。” 林烁阳刚想再问,发现江天龙的小人已经从绿色变成了暗红,下线了。 张瑜娜从身后抱住江天龙,长长的头发散落在江天龙裸露的肩膀上,张瑜娜轻 轻地咬江天龙的耳垂。“别闹。”江天龙推开她,顺手把MSN 关了,站起来,走到 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好想你。”张瑜娜坐在床边,手指伸进头发里。 “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江天龙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你不想我吗,难道?”张瑜娜走到江天龙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去年冬 天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就离开……” “有点事要处理。”江天龙感觉到张瑜娜的指甲在他后背游走。他低下头看着 她的眼睛,耳际的头发散下来,“你年前打掉了孩子,是吗?我的?” “……嗯,你怎么知道?林烁阳告诉你的?我们不谈这个好吗……”张瑜娜躲 避江天龙的目光,把头扭向一边,“你不想知道我现在的工作是什么吗,告诉你, 我的工作可以看到很多美女……” 江天龙知道张瑜娜在转移话题,他拿开张瑜娜环绕的手,打开床头灯,靠在床 上,开始翻报纸。 张瑜娜并不想就此放弃,她推开江天龙手里的报纸,在床头灯撒下的光锥里, 低头吻下去,她的手慢慢解开江天龙腰间的皮带。 几秒钟后,张瑜娜和江天龙已经交换了位置,张瑜娜的胸部随着急促的呼吸而 起伏,细细密密的汗珠出现在她的额头上,腿死死地盘在他的腰上,白白的,像交 织在一起的两条蛇。房间充斥着高潮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床单在外力的作用下已 经位移一半,到了床下。 江天龙疲倦地平躺着,张瑜娜拉过刚才被挤到一边的被子,盖在自己和江天龙 的身上,她搂着江天龙的肩,用手捋开他搭在额前的头发。此时江天龙身上的味道 令她迷醉,一生一世不想离开,但是,张瑜娜的心里颤了一下,就像中了撒旦的咒 语。 “天龙……” “什么?”江天龙眼睛都没睁开。 “天龙,我是打掉了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因为那孩子,是林烁阳的。” 江天龙瞪大眼睛盯着张瑜娜,他不理解,不相信。那天吃羊肉串后,深夜张瑜 娜打到林烁阳手机上的电话,问候的声音,现在想起来,竟然如此暧昧。 张瑜娜把江天龙的手臂搂得更紧,把头贴在江天龙的胸前,“天龙,我知道, 对不起……但是那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所以……”江天龙感觉到肩头湿湿热热的, 她哭了吧。 林烁阳,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兄弟。 江天龙翻身起床,穿上条短裤,坐到床对面的沙发上,点了根烟,沙发那里没 有灯,烟头红色的光忽明忽暗,一如那天深夜的心境。所不同的是,那天夜里床上 躺着的是个喝醉酒的男人,而今天却是个抽泣落泪的女囚。 江天龙心里就像落了一只苍蝇,就因为张瑜娜这句话,因为他是个男人,至少, 有男人的尊严。 此时的林烁阳正在端着枪跳跃并射击,在与敌人的抗衡躲闪中,寻找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