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路边人行道上迎面走来个遛狗的老头,小狗白色的,很胖,走路屁股一扭一扭, 来到一棵树底下,用鼻子拱拱,发现太硬,硌疼了肉鼻子,算了,抬起小肉腿,撒 泡尿,留个记号,树根处的雪化成了一个黄色的坑。 江涛蹲下,冲小狗打个手势:“嘿,哥儿们!” 小狗“汪汪”两声,停下瞪着黑碌碌的眼睛,老头牵着狗链,站住笑眯眯地看。 “养得真不错,毛都这么顺。”江涛撸撸小狗的背。老头依然笑着,轻轻一拽 狗链,小狗一扭一扭的,走远了。 “你喜欢小狗?”韩美问。 “是啊,我就喜欢狗,胖胖的最好,我以前养过一只狗叫‘丢丢’,贼他妈听 话,还知道给我拿拖鞋。其实狗很通人性,对主人绝对忠诚,人根本做不到。有一 次,我回家晚了,丢丢还带着我妈到处找我,好玩吧,那时候我可能还没你现在大 ……”江涛说了一堆,才发现身边没人了…… “江涛———回头!”江涛听见韩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没有完全把头扭过去,一个大雪团结结实实地扣在了脸上。 “操!”江涛把脸上的雪抹掉,却看见韩美站在那儿大笑,手里还握着一个更 大的雪团。 刹那间,少女的容颜动人心弦,江涛心里似乎也被雪团重重砸了一下。 接下来的镜头,就像电影里常常出现的那样,两个年轻人,浑身沾满白色的雪 花,还不停止攻击对方,以把冰凉的雪块塞进对方毛衣领子里为最爽。笑声震开了 傍晚停在路边树上、建筑上休息的乌鸦,震落了树杈上的积雪…… 玩得精疲力竭,韩美拉着江涛干脆一下躺倒在雪地里。 好像是的,韩美想到了地老天荒。 回忆停止了,韩美荡漾在嘴角的微笑渐渐消失不见。 江涛,这样的男人啊,韩美不确定现在是否还爱着他,但是,她从不怨恨,人 生本无常。 自从她遇见林烁阳的那天起,韩美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周六如期来临了,天气就像江南,阴阴的,潮潮的,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北京的 春夏之交。 韩美早上五点就醒了,又泡了一个上午的澡,直到皮肤都皱皱了才出来,出来 时正看见那个平时很体贴细心的小弟小丰在门口踯躅徘徊,犹犹豫豫,一看就知道 拿不定注意,是不是去敲老板娘正在洗澡的浴室的门。看到韩美出来,赶忙上前: “老板娘,你没事吧,看你进去那么久没出来,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啊,你以为我出不来了?”韩美微笑。 “没,没,俺没那意思,就是怕浴室那么热,那么闷,老板娘你难受不?” “没事,我泡泡心里舒服。”韩美整理了一下裹在头顶的毛巾,“去,跟前台 说一声,今天下午放假,让姑娘们休息半天,该玩儿玩儿去。” “老板娘……” 韩美独自一人回到房间,打开通天的大衣柜,满目的华服,却怎么也找不出适 合今天的那一件。 林烁阳的爸妈也很早就起来了,林爸照例侍弄阳台的花草,只是比平时的周末 少了些话,林妈脸也没洗就待在客厅的沙发上,任凭电视里没完没了地播广告也不 换台。林爸拎着花洒坐过来,搂过老伴的肩,林妈又红了眼圈。 林烁阳倒是睡了个好觉,昨天鼓捣东西忙乎到晚上十一二点,醒来已经是中午 时分了。起来又最后收拾一遍房间,看看,房间从来没在自己手里变得如此整洁, 心底却涌起一股心酸。林烁阳把车开到洗车场,里外折腾了个通透,再把车加满油。 车停在路边,林烁阳坐在车里,呆呆看着行人从身边经过,每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 自己的生活,可同在此刻,这许多陌生的人同时出现在这条不足百米的路上,算缘 分吗……也许某年某月某天,今天擦肩而过的人在某个地方再度相遇,却不记得曾 经的天和阴霾的气息了…… 收回思绪,林烁阳拨通了筱米米的电话。 “筱米米,是我。” “什么事?”听起来筱米米有点不爽,也是,林烁阳这几天一直都没有主动联 络她,但她应该没有真的生气,要不看到林烁阳的号码就不会接了。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 “为什么?” “你得先说,你想我了。” “嗯……”说实话,林烁阳这几天还不够忙的呢,真没想,但还是努力憋出一 句,“想你了行不?” “这还差不多,嘿嘿”,筱米米的口气有所缓和,“那我们两个去吃什么?” “不止是我们两个。” “啊?” “还有我妈。” “啊?真的?!” “还有我爸。” “你不会是想向我求婚吧……” “你就跟那儿自己腻吧,”林烁阳说,“还有我姐。” “靠,你还有姐。” “少废话,待会儿我来接你。” 为什么今天要叫上筱米米,这本来是自己的家事,与旁人无关,应该越少人知 道越好。可是林烁阳觉得今天如果他和筱米米一起去,至少妈妈会觉得儿子已经长 大。或者仅仅是找个人来壮胆,一如以前在学校里,指导员找谈话的时候总要拉上 林荔,就算她等在门外,也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