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从那天开始,林烁阳就没见过张瑜娜了,在人群最密集的时候,她消失了,就 像断了线的风筝,可能飘到某个枝头经年累月的日晒雨淋遍体鳞伤,只是那放风筝 的人,早就淡忘了。 江天龙的葬礼林烁阳没有去,独自一人来到青龙峡,下着雨游人很少,看门大 爷眼神怪异地看着他,在想这小子眼神这么忧郁不是来自杀的吧,于是盘问了林烁 阳很久,才卖给他票,并要求他留下手机号码,而且两个小时之内必须下山,否则 报警。 独自一人乘坐十一分钟的索道,在刀削剑劈一样的峭壁中穿行,脚下是一汪碧 绿的青龙峡水库,林烁阳的心情岂是伤感二字能够形容。 忽然之间,想到“烁阳”与“天龙”是不是上苍注定:水火永不相容。 钻石的光芒在空中滑过一条弧线,消失在湖水的尽头,竟没有一丝涟漪,林烁 阳寄希望于万年之后,一个男孩发现它并又将它戴在一个女孩柔柔的手腕上。 一段日子后,林烁阳收到一个邮包,很沉的一个箱子,从河南寄过来的,发件 人:张小丰。 全是韩美的日记,一共七大本,各种各样的封皮,最初的几本纸已经开始发黄。 林烁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没喝水吃饭,看到了自己的前生,却没找到 自己的来世…… 1980.11.10 ……姐姐就要生了,我好像也快了,江涛越来越不愿意来看我。他是不是怕姐 姐知道我们的事……妈妈几乎每天都骂我一顿但还是给我弄好吃的……姐以前跟我 说过要离开江涛,说他有时候打她还给她吃药,说这样才能让她离开他,可是这样 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有害吧……我都不敢去学校了,也不敢见以前的老师同学。 1981.1.20 ……我把宝宝送人了,走的时候我都不敢回头看,宝宝睡着了,他醒了要是看 不到我他会哭的,……我的儿子就这样没了,我的床上还都是他的味道…… 江涛,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了,都听你的把他送人了…… 现在我好伤心,宝宝你在哪儿呢? 1985.3.4 江涛刚刚从我这里走了,我想他还是爱我姐,我永远也得不到他,可是我觉得 自己离不开他,每次做爱我都全心投入,可是他却越来越敷衍…… 1990.8.9 ……我已经在北京了,北京好热,这里感觉和沈阳差别也不是特别大啊,是江 涛出钱让我来的……姐姐的儿子已经9 岁了,有时候我还是想我和他的儿子,是不 是也这么大了?我想他长得一定很漂亮……走之前我去看了姐姐一次,她的情况不 太好,虽然表面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他们还在一起,真是奇迹。江涛还是那么 爱我姐,我又算什么呢? 1995.9.15 ……天龙今天来我这了,江涛怎么可以,他还那么小。小龙今天挨打,我看着 都心疼……一会儿魏老二说要来,我很怕他,可是江涛说让我拖住他…… 2003.5.31 一个叫张瑜娜的女孩来找我,她是江涛的人,女孩看起来人不错……小龙现在 做得越来越出格了,江涛应该有控制不了天龙的感觉,这几次小龙赚了不少。他跟 我说他要给我姐攒钱,有机会带去国外,离开江涛,离开从小生活着的是非世界。 我实在不能对小龙说什么,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想,这次张瑜娜来一定是江涛 对天龙有想法,可是我能做什么呢……魏老二在这边也对江涛有威胁了,江涛一定 会有动作的…… 2003.6.20 小龙今天情绪很不好,中午回来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取下 了他一直挂在床头的那个小姑娘的照片,小丰偷偷跑来跟我说他好像在房间里哭了 …… 2004.3.1 ……今天小龙带来一个朋友,那一瞬间我简直傻了,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吧……魏老二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被他看见了,我真想去死! 2004.4.23 我见到烁阳的爸爸妈妈了,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么幸福的家庭,我怎么 能……我只说我是烁阳的姐姐,烁阳什么都不问,他甚至都不想看我一眼……真的, 也许我根本不配有烁阳这样的儿子…… 2004.6.26 ……给天龙打电话,本来想把他支开到我这来,大胡今天要去他那拿指纹模和 交易记录,千万别遇见了。大胡这个人也不是很地道,江涛也跟我说过他早就怀疑 大胡跟魏老二有一腿,今天正好可以看看大胡是不是有这么回事……这条路太险恶 ……小龙怎么还不接我电话……怎么回事?我最近眼前总是在晃小龙那年来北京时 的样子,那么小一个小孩,眼神怎么就那么复杂,在外面被人打成那样也从来不叫 疼,他有时会跟我说他全是为了他妈,他要让他妈妈幸福,那时看着他那一副小男 子汉的样子,心里总是酸溜溜的,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有这么重的心事,长大了会是 什么样,因为一看到小龙我总会想起我的宝宝……烁阳,你知道那天我多想抱抱你, 可是妈妈不敢在你面前哭,你会笑我,妈妈想你,妈妈想爱你,你知道吗…… …… ……烁阳刚才接我的电话了,说小龙病了,不会有大问题吧,小龙身体一直那 么好,我的大外甥可千万别有事,烁阳怎么会在那?我让他赶紧离开,希望他听我 话。 ……明天一早我就去看小龙,瑜娜刚才跟我联系了,大胡一会儿就过来,我真 得好好审审他……江涛今天也来北京了,在电话里他说要来解决一个人,也许不是 专程来看我的,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我们真的好久没见过面了…… 最后有张小丰的留言:“林烁阳,我从老板娘的枕头下面找到你的地址,冒昧 地把老板娘的日记寄给你,你看了就全明白了。老板娘是个好人,我相信你也是个 好人。” 林烁阳抬起头已是黑天,城市的烟火淹没最伤心的人,无际无边的夜里神会看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