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毫无希望爱上我的女人 作者:惘忆 我曾爱过她,那个毫无希望爱上我的女人。 我曾问自己,为什么我要这样毫无希望地等待她,我想,那是一个人的命数。 当她来邀我跳舞的时候,我确实知道那是一个愚弄我的陷阱。 我笨拙地想,我要把手搭在什么地方,手心出汗了,我爱着的女人离我只有20 公分,她的眼睛灿烂若晨星。我把手放在她小小腰肢。我想她可以听到我的心若擂 鼓的声响,我从来都没有隐藏自己。从来没有。可是我明明看到她嘴角的讪笑,那 是一条刺,一条没有办法拔除的刺,叫我甚至不能安慰自己,甚至不能暂时忘记自 己。 我不知道那只曲子是什么。也不知道拍子,我知道我很笨拙,——她的眼睛是 那么亮,灯光眩目地透过她的发,她的脸忽然变做了诡异的青色,我知道她不爱我, 可是她乐意这样看着我的笨拙。 曲子很快结束了,她回到自己的位子。在这里本来是没有我的位置的,他们出 来玩一直也都不会邀请我。我本是外人,一个异乡人,一个有点土的,他们不会正 眼注视的人。 他们的优越就写在面孔上,等我自己去发现,太昭著了,我不是没有感觉和尊 严的。可是今天居然这里也会有我,实在是因为她的缘故。当她开口说:你加薪为 什么不请客啊?我就毫不犹豫地说,好,我请。 我请了办公室所有的人,尊重她的意见,吃了最昂贵的菜,最后,到了最高消 费的夜总会。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我不熟悉这里的程序,她都会,她俨然是女主 人,但是,也是唯一的主人,我没有做主人的感觉,没有人看我,没有人。他们挤 在一起听歌,起哄,干啤酒,我在想,我的工资是不是能支付这里的消费。我有点 紧张,手心的汗更多了。我那个从来没到过城里的老爸,看到这个架势,也许会心 疼得吃一年咸菜。这个世界是没有公平的。是的。即使我比别人更努力刻苦,我也 是个农村的孩子,他们就可以看不起我,那在工作中没什么,可是,现在那感觉却 是鸿沟了。 我也曾努力在大学里念书,希望腹有诗书气自华,可是,没有用,我并不知道 怎么和他们一样。而且,看了包氏父子那本书,我的心反而坦然了。 我只是个农村里来的孩子。我不介意他们看我的眼神。 可是,为什么她用同样的眼神看我,我就会介意,会刺痛,会难堪,会希望自 己忽然就变白了,忽然就变成所有她想要的样子了。 就象刚才我的手搭上她的腰,她眼睛里隐约的讨厌,为什么她不愿意掩饰? 音乐这么闹,这么嘈杂,我不知道我坐着干什么。我明天还有一份报告。 可是我还是坐了下来。我看着幽暗里,她随着灯光闪烁的面孔。她雪白的皮肤 被染成各种颜色,扭曲着,象毕加索倒翻了颜料瓶子。不要告诉我,她有多么鄙视 我,我只是被吸引。唉。飞蛾扑火,飞蛾身不由己,而火有什么错?她只是被我爱 上,不然她的眼神,又怎么能伤害我? 唉唉。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喝了很多酒。开始的时候,那酒的苦涩还是有感觉的, 最后,苦涩都不会有了,液体流入喉咙,我从来都不知道我酒量甚宏。 结帐的时候,呼啸一声,人都走了,我站在空的,狼籍一片的台子前,脑子还 有点糊涂,不知道想什么好。有人过来收帐,我看单子,心咯噔一下。单子是900 多。我楞了会。 然后拿出刚被体温温暖的工资。工资是2335元,税后。现在我的口袋可能还剩 下一点零头。 我一生从未这样豪爽,那本不是我有能力做的。我本来还有家里的兄弟和老迈 的父母。 可是为了那双眼睛!唉,我叹息一声,还是付了帐。 他们早已经打车走路,没有人招呼我。 离家还远。我已经舍不得再花那钱。那晚我是走着回去的。风吹得我清醒了一 点。 我知道,我爱她,那个毫无希望爱上我的女人。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她。所以 当他们讪笑的时候,我是沉默的。 现在,我的心有一点点凉。是的。我发现自己正毫无希望地站在冬天的午夜, 没有车可以搭我去任何地方,而我累了。 爱一个毫无希望爱上我的女人,是很容易累的,我累了。 夜正凉,夜正长,我想他们都在笑我了,不过那不要紧。我记得我的手搭在她 小小腰肢的手感。那是我唯一的回忆了。 明天起,明天起我再也不会看她了。那个毫无希望爱上我的女人。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