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季节,我们太年轻 作者:任逍遥 四年前,我这个被老师和亲人寄予厚望的优等生由于中考的意外失败而就读于 一所离小镇颇远的普通高中。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失败,我必须以优异的成绩来回报整年辛苦劳作的父母, 以优异的成绩来实现我的远大理想,我每天都匆忙地学习。十七岁的雨季是朦胧的: 朦胧的情,朦胧的爱。当好友终日在梦的边缘徘徊时,我却很少关心别的事情,甚 至放弃了自己很多的兴趣和爱好,然而这一切的付出终于迎来了丰厚的回报,每次 考试我的成绩在全年级都名列前茅。 然而,这一切在高三时却发生了改变。慧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早在高二时就 已听过她的大名,因为她美丽秀气,成绩颇好,而且又平易近人。虽然我很渴望与 这样的女孩交往,但我们偶尔除了探讨一下学习上的问题之外,并没有过多的交往。 由于中考的失败,由于我现在的成绩,我决不能拿我的前途来赌,我是输不起的, 在我的内心深处有意地排斥慧这样的女孩。然儿,上课时我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看 她几眼,料不到会常常和慧投过来的热切的目光不期而遇,而后又都不好意思地扭 过头去装作专心听讲的样子。由于我们坐的是前后桌,而且我的成绩很不错,慧也 很愿意和我一起探讨问题,我发现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充满了灵气,而且我 们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常常能想在一起,我感觉我们之间好象是好久没见面的老朋友, 自己的所做所为对方都是知道的。 晚上躺在床上,慧的眼睛总在我眼前出现,慧的影子总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我 忽然有一种和她畅谈的的冲动,我们可以谈理想、谈生活、谈学习,我们会成为很 好的朋友,我们可以一同努力迎接高三的挑战,一同考上一流的大学,然后实现共 同的理想。然而,父亲那刻满岁月风霜的额头,母亲那凝结哀愁的眉宇都不断地在 我的眼前闪现。我知道,我不能拿前途来赌这盘不知输赢的赌局。可是慧是一个少 有的女孩,若能真的和她在一起那将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若以后各自走上自己的人 生道路,也许我会后悔的。那种和慧畅谈的冲动是如此的强烈,以致于我终不能静 下心来学习,而处于一种躁动不安之中。最后,我终于决定给她写一封信,因为我 觉得在也不能这样下去,只有将自己内心的话说出来,我才会好受,才能继续我的 学习,我觉得我能把握自己,包括这份感情。于是我写了一封比较慷慨激昂的信, 在一个凉风习习的晚上交给了慧,那一刻我的心狂跳不已。 在焦急与兴奋中,我等着她的回信。然而几天过去了仍无音讯。而且我再也望 不见她投过来的温和的目光。过了些日子,她忽然换了座位,离我远了,而且很快 和周围的男生打得一片火热,经常在课下谈笑、吵闹,引起了同学们的非议。 对于慧的变化,我感到突然和诧异,但很快被随之而来的悲哀和懊恨所代替, 我猜测她肯定是用我的信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向周围的人炫耀,而现在那些男生或 许都知道了这件事了。我忽然感到我被耍弄了,而在那个自尊心比任何时刻都强烈 的时候,我的内心更是受到了无比的打击,她那美丽和蔼的面孔突然变得令人厌恶。 那些日子,我很消沉。我觉得我变了,再也不能心静如水了,再也找不到那种豪情 万丈冲向高考的感觉了,我想我再也没有必要为这样的女孩而伤感、留恋。 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而每次遇见时,我总是表现出对她的不屑,以显 示我内心的愤恨。而她则和周围的同学欢笑依旧,只不过,面面相遇时,她的嘴角 总掠过几丝蔑视。 我的学习状况也没有太大的好转,而慧的种种行为只会激来我的愤恨,虽然我 仍不忘要努力,但在这种情况下的学习状况是可想而知的了,我开始为我以前的行 为感到悲哀了。高三下学期期中考试,我的成绩虽然没有达到理想,但也还在前面, 而她则由第四倒退到二十,我觉得再平常不过了,甚至有些窃喜,我觉得她这下也 付出代价了。 每次见面时,我仍然表现出对她的不屑,而她也表现出对我的蔑视。这让我很 气愤,这时,一个叫清的学习平平但很漂亮的女孩闯进了我的视野,对我很关心。 虽然我对这样的女孩从没有感觉,但相比之下,我愈发感到慧的可憎与可恶,我觉 得以前给她写信是一件极其愚蠢的行为,那封信留在她那里简直是对我纯洁感情的 一种亵渎。我决定把那封信要回来,如果还在的话。但我想她肯定早就丢了。这正 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一天晚上,我约她出来,我说当初给她写信只不过是好玩,希望她能把信还给 我,如果还在的话。如果不在,那么更好。她始终一言不发,等我说完,她转身就 走,似乎很忧伤。 第二天,我的桌子上放了一封信。展开一看,却是她的字迹。她说那封信她一 直保存着,直到昨天晚上,她才烧掉了,因为她觉得再也没有保存的必要了。她说 她本是一个心静如水,一心想用优异的成绩来报答父母的勤奋刻苦的女孩,直到我 的信出现在她的书里,她心乱如麻。她真的好想回信。 然而她不愿在我向北大进军的路上充当绊脚石。她故意换了座位,故意和那些 男生讨论问题,吵闹嬉笑,只是为了我不在喜欢她,然后我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学习。 然而同学们的非议,尤其是我的不屑使她很痛苦,她时常一个人发呆,默默地望着 窗外,想起自己以前的平静快乐的生活和如今承受的压抑和委屈。她的成绩一落千 丈,对不起同样整年劳作的父母。而我依然是老师的好学生,父母的好儿子,而她 更想不到的是,这一切我都是出于好玩…… 看完信,我久久地待在教室中,往事的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我忽然想大哭一 场,我又想大笑一场,我都做了些什么…… 是的,我知道我并不是出于好玩,我是真心地对她的一份纯洁、真挚的情感。 那天晚上的话,只不过是这么多日子以来压抑在我心头上的愤懑、忧伤和失落的一 种发泄,也是对她的行为的一种报复。然而,我没想到,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经历了这场情感的磨练,我知道了我不想伤害她,可又不可避免地伤害了她。 马上就要高考了,最后的一个月教室里充斥着纷飞的试卷、繁重的学业、过度 的用脑、营养的欠缺,高考的气氛压得人难以喘息,人人自危。我想:就算慧没有 错,如果她不出现在这个班,如果我也未曾关注过她,那么我越入一流大学的机率 会大些,而现在呢?学习的情况不理想,整天不知做了些什么。不自然地,我把学 习状态地混沌迁怒到了慧的身上。然而,她自己似乎也理不清我给她造成的心乱如 麻,忽然转班了,我想她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发奋学习才终于考入了江城武汉的 一所重点大学。而在这一个月里,我似乎也找到了以前的我,全心投入到疯狂的学 习,才得以补回了一些,考到了美丽的杭州。 大学变化多姿的生活,我们都改变了许多。想起慧的时候,我总会又一种憾然 和愧疚。高中的时光已悄然走过。我将再次背起行囊开始人生的远行。 当再次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不禁想:或许我们当初都错了,我们何必都要采取 那种极端的方式来对待对方呢?我们之间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纯洁而真实的情感, 慧或许不应该采取那种近似自我毁灭的方式来斩断这份感情,而我更不该在没有了 解真相之前给予慧以蔑视和不屑。如果当初,我们都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地谈一谈, 或许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异性朋友,一同实现自己的梦想,或许 就不会又这么多的误会和不解,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与无奈。 正象我们都进入大学后,慧给我的一封信中所说的:过去的都已经成为历史, 不管憾然或愧疚,在那个对感情太敏感的年纪里,我们都不够成熟和理智,你有你 的棱,我有我的角,有棱有角的坚硬石头在一起最容易受到磕绊,最终会失去很多 ……过去的事就此为止吧!让它永远躺在记忆的灰尘里,擦亮眼睛,看清明天的人 和路。 对于这场让人难以忘怀的纠葛,我对慧只有愧疚,对于此我不知如何表示,只 有写下这篇文章以纪念为这场纠葛而牺牲了许多许多的我们。 毕竟,那个季节,我们太年轻了! 2001 年5 月1 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