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进入8 月中旬,气温稍稍有点回落,树上的蝉渐渐安静了下来,门前一直耷拉着的 大狼狗也开始起来来回走动。王总把你们几个又重新调回了各自的办公室。不过他自己 仍然待在楼下的生产部办公室,理由是:怕空调开多了会跳闸。 在办公室里,你正拿着一杯冰水,站在窗前,看着一辆红色大卡车在高架桥上沿着 一条弧线迅速地冲过来,它左边的后视镜上绑了一条红色丝带,顺着风直直地抖动着。 “嗖——”,车子在你眨眼的时候晃过了窗户的边角,看不到了。 你回到办公桌前,把杯子放在桌角,坐下翻了桌上的包装机资料,抽出了一份刚送 来的报纸,从第一版翻到最后一版,在一个红色大标题上停了停,把报纸拦腰一折,合 起来,“啪”地扔到了桌面上。“唏——呼!”,你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头靠在 了椅子靠背突起的那一部分。手还在桌面上,手指曲起,指尖点着桌面,食指和中指交 替地敲击着,发出了“啪嘭啪嘭”的声响。声音刚开始很缓,但随着手指运动得越来越 快,声音由原来的“啪嘭啪嘭”转变成了急促的“啪啪啪……”,如雨点一般落在桌面 上。当这声音快速得要到达顶点的时候,你的五根手指突然全部绷直,轻轻地落下,发 出了一声干脆的“嘭”。你又站起来了。 在你的对面是一幅《八骏图》,斜斜躺在地上。你的视线落在了第三匹马的马腿上, 那一条腿很有趣,远远看着既是第三匹马的腿,又像前面第二匹的。你看了一会儿,从 抽屉里拿出了一块抹布,走过去,蹲下来把落在玻璃上的灰尘一一擦去。你擦得很仔细, 把框角里的一点点小纸屑都擦了出来。擦完,你又起身看了看,然后出去问秀丽要了锤 子、钉子。 你在墙上选了中间的几个位置用笔打了几个小叉,小叉互相对视着,形成了一个跟 画框差不多大小的长方形。“共共共!”,你开始敲钉子,敲在那些小叉的中间。墙用 防火板装修过,很轻松就可以敲进去。你敲完,还用手掰了掰,蛮结实的。 把画挂上,白白的墙壁上跑起了八匹马,这让你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你出去把锤子和剩余的钉子还了,又拿了个脸盆。秀丽问你到底在干吗,你说要把 办公室擦一下,太多灰尘了。秀丽说你真勤劳,你笑笑。 从楼下的卫生间里端了满满一盆水回来,你把它放到了墙角,挽了挽袖子,开始擦 窗户。窗户不高,你的手能够到上沿,于是,你就从那个部分擦起,一点点地往右边擦, 凡擦过部分都留下了一道道扭扭捏捏的水痕,这些你最后用报纸“刷”地全部擦去了。 玻璃外面一层,你也擦过了,外面的灰很多,你擦了三遍才干净,不过你好象不着急, 擦第三遍的时候,还是一寸寸地挪过去。 整整擦了一个来小时,你的窗户总算才擦完。擦拭干净的玻璃窗一下子亮起来。现 在,玻璃外的景色全都清晰了,甚至连远处那个瓜农的脸也没有了颗粒状。 剩下还有半脸盆污浊的水,你把它们倒到了门口的盆景里。出去时,张敏正揉着眼 睛在饮水机前倒水。她似乎刚睡醒,嘴巴还不时打着哈欠,你问她睡觉啦,她说一个人 在办公室里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秀丽也有点困了,哈欠也不时地上来,她一边张 了张嘴巴一边说:“你们都不在大厅——里,整个大厅——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想— —睡觉。”“是啊,太静了。”张敏说。 “今天真奇怪,阿明怎么都没见到啊?”秀丽也起来倒水了。 “他应该在办公室里吧,就是没见他出来。”你把脸盆搁在了一张办公桌底下。 “有可能也睡着了,那家伙挺能睡的。” “去看看。” “好。” 阿明的办公室在总裁办公室旁边,门关着。你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你又叫了阿 明,阿明也没答应,你试了试把手,没锁,就推了进去。里面没打灯,很黑。一个角落 里有一台电风扇转着,在“呼呼呼”的风声伴随下,一阵混杂的“呵——呼”呼吸声间 歇性地响起,是从一张沙发上传来的。秀丽摸到了灯开关,按下,日光灯闪了几下,亮 了。果然,阿明正靠在沙发上睡觉。他的头歪着,嘴巴微张,一条亮亮的水线挂了下来。 秀丽走到阿明的背后,朝你笑笑,伸出双手猛地拍了下阿明的肩膀。但是阿明没反应, 只是侧过了身,顺便把挂下来的那条水线舔了舔。 秀丽再拍,阿明才慢慢地睁开了眼。他咂了咂,说:“上班了吗?”你们都笑了。 “早上班了!你还睡啊,小心王总看到说你。”秀丽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唉,又没什么事情做,也就看看公司商务平台,半天了都没一个人光顾,能不睡 嘛。” “也是,我在外面坐着也想睡。” “我说嘛,还是前阵子好,大家都坐外面,还可以聊聊天,嚎——”阿明打了个哈 欠。 “张敏,你有什么书看不?”秀丽转过身问张敏。 “有本琼瑶的小说,你要不?” “行啊,我等下去你那里拿,再不干点什么,真的要睡着了。” “阿明,有没有什么新的游戏啊?”你问。 “有,但你那台机装了不了,内存不够。” “这样啊……” “对哦,还可以玩游戏呢,怎么把这个东西忘了,我真傻!” “你本来就傻,小心点,被王总抓住了,你就麻烦啦。”秀丽起身出去。你和张敏 也跟着走了。 又是一个人在办公室。你又打开电脑玩游戏,不过打了一会飞机,又退出了。手机 在响,你打开来看,是移动发的祝福短信。你看了下,退到主屏幕,点了上面的电话簿。 里面出现了一列姓名和号码。你一个个下翻着,在某些女性名字前都停了一会儿,最后 停在了“项姬”这一行。你把刚才收到的祝福短信转给了她。不一会儿你收到了一条项 姬发来的短信,也是一条祝福短信,在后面还有个乱码的符号,这应该是一个动画,只 是你的手机是绿屏,没有显示出来。你看了几遍那条短信,回复了一句:在干吗呢? “你是?” “我们上次在火车上见过面的。” “哦,是你啊,我在练琴,你呢?” “在调音。这么热天,你还练琴啊?”打调音两个字时,你的拇指在键盘上来回抚 摸了一下,才继续打下面的字。 “没办法,明天要考级,不练不行的。不过有电风扇,也不是很热。你那边热不?” “很热啊,都快成烤乳猪了。你真勤快,都快考试了还练。” “?#¥% (乱码),你真逗,你们台里没中央空调吗?” “有的,但我这个办公室坏了,你那个符号是什么?我这里显示出来是乱码的。” “不会吧,是一个猪头啊,哈哈:)那你可真倒霉。” “晕,我这个是绿屏的,看不到的。本来想换来着,可是一直没空去手机市场,台 里任务太多了。” “也是,你们这些大记者任务太多了。你们是不是经常有应酬的啊?” “偶尔有吧,不过我不是很喜欢,老喝酒吃饭,太郁闷了。” “这样你就郁闷啊,那让我做好了,我整天还得练习,都累死了。真想换点其他事 情做,可是其他事情我又不会:(” “你已经挺好了,我还想做歌手呢。你不知道,我的胃已经都快喝坏了。在我看来, 应酬也是一件体力活。” “那你可要小心啊。你还年轻。” “谢谢关心。对了,我们这样聊会不会打搅你练琴啊。” “没事,我反正也累了,正好休息下。” “你们最近有演出吗?” “有啊,不过是学校里的,8 月20号学校里要搞个汇演。我这次有一首歌,《青藏 高原》,听说过吗?” “当然听说过啦,不过很有难度吧,好象一般人唱不上去的。” “还行吧,我试过,不是很难,对了,你们上次说的晚会什么时候举行啊?” “具体时间还没定,大概还要过些时候,我们台里办什么事情都喜欢拖的。” “那倒也是,你们事业单位的确手续多了点,如果确定了时间,记得通知我啊,可 以的话,帮我安排个节目:)” “这个不难的,我到时候帮你安排。刚才你说学校,难道你还是学生?” “对啊,我还有一年才毕业呢,到时候你们这些老前辈多多帮忙哦。” “好说,好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这个小妹妹的。嘿嘿。不过还不至于叫我老前 辈吧,我好象还没老嘛。” “不好意思,你的确还不老,而且还很可爱。可以了吧??#¥% (跟刚才一样的乱 码)” “猪头?你说我是猪头啊。” “嘿嘿,我有说吗?哪只猪在叫啊?” “哼,我要是猪头,那你就是小猪。” “好啊,我喜欢小猪,小猪的生活太幸福了,有的吃,有的睡。”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猪好了,你这家伙真可爱,还羡慕小猪。” “嗯,我的确很羡慕的。你叫我小猪,我就叫你猪头,不介意吧。” “你喜欢叫就叫喽,小猪同志。” “好了,猪头,不跟你说了,老师来了。” “啊,那先这么说,小猪。我也工作了。”你本来编辑了句“我老板也过来了”, 但很快又重新编辑。 不再发短信了,不过也没合上手机,你又把刚才发过的短信调出来看了一遍。楼下, 王总好象又在训黄伯了,隔了层楼板,只能很模糊地听到黄伯在作解释,可是他解释得 很磕巴,基本上都是王总在说,王总底气很足,他在说“啊”的时候,总会把这个字拖 得老长老长。 你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走,看了会《八骏图》,又站到了窗口。窗外起风了,扬起 了一阵沙尘,像一领灰色的被单一样,在前面的大块空地上打转。乌云也迅速聚拢,先 是一小团,渐渐地就剩下的空白处都填满了。——要下雨了。 “叩叩叩!”门外有人敲门,你转身去开门。门外是秀丽,她问你有没有带伞,你 说前天有把伞留在公司的。秀丽说太好了,那等下我们一起走吧,外面下雨了。你看了 看外面,果然,雨滴已经随着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往窗户玻璃上砸,而且越来越密集, 好像电影里突然发起的总攻击一样。 你叫秀丽等一等,回办公室抽屉里拿了前几天放在里面的折叠伞。你说走吧,秀丽 说还有几分钟才下班呢,你说先下楼再说,秀丽说行,拿了包跟你一起下了楼。 楼下,黄伯正在把左边的铁门拉上,他看见你们下来,对你们说:“这雨太大了, 你看把里面都打湿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确,有一半的水泥地颜色已变深了。狗也被 打湿了,站在门旁边,来回摇着身子,水珠飞溅开来,在墙上留下了墨点般的痕迹。 “你们这就要走?雨好象还很大啊。”黄伯看你撑开伞,问了你一句。 “嗯,不等了,看看也不会小下去了,秀丽,走不?”你问秀丽,秀丽正在打卡。 “行啊,走吧。”秀丽走到了你的身边。 “那黄伯我们先走了。”你说。 “好。” 你举起伞,往秀丽那边倾斜了一些过去,秀丽挽了你的手。你们朝前面的小道走去。 在你们身后,张敏和阿明他们刚刚从楼梯上下来。 走到路口,车子还没过来,你和秀丽等了一会儿。这时,张敏和阿明也过来了。 “我还以为你们俩早跑了呢,原来在这里啊。”阿明把伞搭在了你的伞上面,这样 你露在雨中的左肩被遮住了。张敏站在阿明旁边,她把左脚翘起,伸到雨中让雨水冲了 冲。在她的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凉鞋,但与她的脚相比还是显得有点暗,她的脚白得甚至 有点接近透明,一些经络在脚弓处若隐若现。你低着头,偏过去看了一会儿,看得有点 入神。 “车!车来了!”秀丽在叫。你抬起头,看着车子从雨中缓缓地开过来。在雨中, 车子似乎也变得迟缓了,蹒跚了好一会儿才在你们前面停下来。 “快点上车!”一个很瘦小的售票员弓着身子在车门前叫。 “上吧。”你对秀丽说。秀丽松开了挽你的手,进了车。你也跟了上去。秀丽已在 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叫你过去坐。你过去坐下了。阿明和张敏坐 到了最后一排。 “等下你可能还得送我到家,因为车只能在大路口停,没有开进去的。”秀丽把头 转向了你。 “没问题,我送你到家。”你的手放在前排的靠背上,上面有一个线头窜在外面, 你用手指轻轻拉扯着,但它很顽固,始终没出来。 “你晚上都到哪里去吃的?” “旁边的一些面店,有时候也到一些饭摊里去吃。”线有点拉出来了,你把它缠了 一圈在你的食指上。 “那营养不好吧。” “没办法,一个人嘛。”你的食指往上挑了挑,线把周边的布都拉起了,像一个极 微小的小帐篷。 “你今天晚上就在我们家吃吧,我爸妈去吃喜酒了,我也是一个在家,啊——”车 子往右边倾斜了下,秀丽向你的那一侧倒了过来。你也侧过去了,线头随着你的侧身, 断了。 “嗯,可以啊。”你把手收了回来,交叉到了胸前,在食指上,那段线还保留着, 像枚没戴进去的戒指。 “不过没什么菜,你别介意哦。” “没事,我不挑食的,有的吃就成。”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菜?” “豆腐干炒肉,还有糖醋鲫鱼,其他的应该还有些的,但一下子想不起。” “你喜欢豆腐干炒肉啊!我也喜欢!” “你喜欢吃什么?” “我啊,比较多,糖醋排骨,螃蟹,红烧虾,东北大白菜都喜欢。” “你挺能吃的嘛。” “一般啦,哈哈。” “你们说什么呢?”阿明在后排叫。 “我们在说,你—的—肉—炒起来—比较好吃。” “人渣,竟然要吃我,反了你了。”阿明笑骂。 “好了,停!”秀丽对售票员叫了一句。车子停下了。 你们下车了,你对张敏和阿明说:“走了哦。”阿明说你们慢慢浪漫去吧,张敏对 你微笑了下。 雨水的势头还是很猛,风也有点大了,有几次你的伞差点被吹翻。秀丽一只手提了 裙子的下摆,一只手紧紧挽着你。你们的背上已经全湿了。 “我们跑吧,跑到前面那个小路口就是我们家了。”秀丽指着前面那个放了一盆丁 香的路口对你说。 “好,我们跑过去,这雨太大了!”你把伞一收,跑了起来,秀丽把皮包盖在了头 上也跟着跑,裙子也不顾了。 凉鞋和硬底的休闲鞋踩得地上的积水“劈啪”作响,在每一次落地时,水都很不情 愿地向两边散开来。你在最后跨过一个小水坑时,纵身一跃,落到了一个屋檐下。好了, 总算从水的世界里逃脱出来了。你们都在喘气,大口大口地喘气。秀丽头发已经散乱, 有几缕还粘在额头上。 “我们进去吧。”秀丽直起身把门开了。你跟在后面进去。楼下应该是一个车库或 者车库,窗户都用帆布蒙着,很暗。在楼梯下面挺了几辆自行车和一辆半新的助动车。 走到楼梯口,你看了看楼梯上的拖鞋,俯下身来把鞋子脱了。鞋子里面没湿,但袜子的 上半部分湿了。秀丽说:“你袜子也脱了吧,你看都湿了,等下我用吹风帮你吹下。” 你抬起头,说:“那怎么好意思呢。”秀丽说:“你客气什么。”你笑笑,把袜子脱了。 楼梯是用清漆漆过的,很光滑,还能看到木纹。秀丽告诉你说是用老家的桉树做的, 那树锯成了三段,用了一辆卡车才从山里运出来。你说这样的老树我们老家也有。秀丽 说真的啊,那我有时间也去你那里看看。你说好。 你跟着秀丽进了二楼后面的房间,那里是厨房。秀丽从冰箱里找了两罐王老吉凉茶 出来,还有一小袋米。她把凉茶放到你面前,叫你喝,自己去淘米了。你打开王老吉喝 了一口,站起来说:“我帮你淘吧,你都湿透了,去换件衣服吧。”“也是哦,那麻烦 你了。”秀丽把手擦了擦,朝你笑笑,去了前面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她换了套睡衣,带点小碎花的那种。她问你是不是很老,你说还行, 蛮可爱的。她很高兴。 你把淘好的米放进了锅里煮。秀丽站在旁边看,说:“你真不错啊,还懂得煮饭。” 你一边洗手一边说:“小时候家里父母经常要忙生意,就我和弟弟待着,所以很早就学 会做家务了。”“哦,怪不得。”秀丽扯了几张纸巾递给你。 “你的冰箱还有没有其他菜,有的话,我帮你炒一炒。”你把擦过的纸巾轻轻地抛 进了一个纸篓里。 “好象还有黄瓜的,我看看。” “鸡蛋有不?” “鸡蛋有的,我妈前天刚买的。” “那好,可以来个番茄炒蛋。” “咦,还有好象还有肉的,哪里去了……哦,在这里!”秀丽把一块冻得没了血色 的猪肉递给了你。 “蒜苗有吗?”你接过肉,把它放到了砧板上。 “蒜苗没有,只有蒜叶,可以不?” “可以。” “给你。”秀丽把蒜叶给了你,又拉了拉缩上去的衣服。 你准备做菜了。先切肉,沿着肌理切,每一片都大小适中。冻过的肉很结实,刀也 很快,而你的手腕更是灵活,就像一个跳了多年的舞者一般,其实真的,你对切法的掌 握真地不逊于任何一个舞者对舞蹈的拿捏。刀和原料成垂直状态,右手握刀,左手按稳 原料,用食指、中指和无名小指的第一骨节抵住刀左侧,均匀地控制刀的后移,从上向 下操作。直切、推切、推拉切、转切……每一样切法,你都游刃有余。肉、黄瓜、蒜叶, 像舞者带动的舞伴,与其说被切,还不如说是在配合,配合你手腕的每一下起落。转眼 间,肉成片,黄瓜成条,蒜叶成段,它们都井然有序地堆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碗里。 点火,火苗舔了下锅底,近而又变成一个温柔的拥抱。把油倒入,一阵小小的气泡 在锅底渐渐开始呐喊,等他们进入兴奋的状态,你把切好的肉片倒了进去。肉像一个在 化妆的女人,迅速褪去了起初的苍白,慢慢红润起来,但是她很快就老去,因为锅里的 肉在变黄,变金黄。这时蒜叶下了,味精和料酒也跟着下去,味道变得越来越浓郁。你 颠了几下锅,窜起了一团火,秀丽“哦”了一声。又加了点盐,又是颠锅,又是一团火。 你轻呼了一声好,起锅了。 接着是黄瓜炒蛋,秀丽说她也要露一手,你乐呵呵地说好,把手里的铲子交给了她。 秀丽也很熟练,也更轻柔,虽然没有颠锅,没有火,但鸡蛋和黄瓜的每一次交融都 非常自然。锅铲轻灵地起落、来回,火苗在她的调动下忽大忽小。在你刚刚把一口凉茶 咽下,她的黄瓜炒蛋也出炉了。 “汤!”秀丽刚刚把菜端到桌上,突然又叫了起来。她俯下身打开了冰箱,从里面 端出来一盆飘着油的鱼头汤。“热一热,应该还可以的。”她把汤倒进了锅里。“我们 先吃饭,汤马上就好的。”秀丽给你盛了饭。 “嗯,味道不错啊。”秀丽吃了一块你炒的肉。 “真的?很久没炒,我都觉得很生疏了。” “真的很不错,你也吃吃我炒的。” “好。”你夹了一块鸡蛋。 “怎么样?”秀丽瞪着眼睛看你。 “好,挺好。” “要说实话啊。” “真的挺好。” “嘿嘿,谢谢,谢谢。好象汤好了。”秀丽起身去端汤。 “尝下汤,这是我妈昨天做的,蛮鲜的。” “啧啧,是蛮鲜的,看来你妈妈的手艺也不错。” “那就吃点。对了,你喝酒不,我冰箱里还有啤酒,不过我只能陪你喝一杯,你知 道的,我不大能喝。” “可以啊,拿一瓶出来吧。” “哧——”,气泡在瓶盖开启的瞬间冲了出来,你赶紧给你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给 秀丽也倒了一杯。 “我们干一吧。” “行啊。” 两杯在触碰时晃动了一下,都往对方的那一方倾斜。 “夏和,你现在还住在王总那边吧?” “是啊。”你正在夹一块蛋散,那是一大块的蛋散,你正在把它分开,可是没有成 功。 “我觉得你最好早点搬出来。” “为什么?”你的手突然一用力,蛋散分开了,一块跳到了盘子边缘。 “你想啊,你住在他那里,而又没给房租,这不就欠他一个人情啦,如果你将来想 走,他叫你留,你好意思拒绝吗?” “有道理,不过我不知道哪里可以租得到房子?”你把盘子边缘上的那一块蛋散夹 了过来。 “你不介意的话,我楼上四层还是空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搬过住,我跟我爸妈 说下。” “这样啊,多不好意思啊,王总后天要出差了,我看还是等他出差回来跟他商量下 再说吧。” “嗯,也行。你喝酒啊。” “好。”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剩下还有半瓶。 “夏和。”你抬起头来看着秀丽,她也看着你,过了一会儿,她说:“吃完了,你 带去看看四层吧。”“好啊。”你绷紧的两颊舒张开了。 四层是一个空荡荡的楼层,没有家具,也没有隔断,只有带着微尘的木质地板。秀 丽把窗户一一打开,把里面的浑浊的空气放出去。你站最右边的窗户看着窗外的风景。 雨已经歇了,近处的房屋顶上都显出濡湿后的墨汁色,感觉干净又爽朗。如果再举目远 眺,还可以看到过江大桥,一些甲壳虫大小的汽车正在来来回回。在淡淡的雾气里,过 江大桥仿佛是穿梭在一幅水墨画里,有些桥段忽隐忽现。 “怎么样,还行吧。”秀丽走过来,也靠在窗口。 “还不错啊,这儿空气挺好。” “嗯,四层嘛,如果你真要来住,我把我自己的床腾出来给你睡。” “那没必要了,随便给我张床就可以了。” “你要是来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客人了,当然要优待啦。” “呃……”你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短信。你掏出来看,是项姬发的,一行小字:猪 头,在干吗?我现在很无聊,能陪我聊聊吗?你的嘴角翘起了一丝微笑,你回复:当然 可以,我现在朋友家里,刚吃完饭,你呢。 “是女孩子发的吧,这么高兴。” “不是,不是,一个朋友。哦,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再下去坐下嘛。” “不要了,下次吧,我也该回去洗个澡了。” “那我把袜子拿给你,我已经帮你吹干了。” “你已经吹干啦?什么时候吹的啊?” “我换衣服的时候,顺便帮你吹了下。” “哦,谢谢,谢谢。”手机又响了,还是项姬的短信:我心情不好,没吃饭,正郁 闷中。你一边回一边下了楼。到了二楼,秀丽把袜子拿给了你。袜子比先前你脱下来时 要白,很显然,她洗过了。你连说了几声谢谢。 出门了,你跟秀丽说了声再见,顺着原来的路往大路口,走出了老远了,秀丽还在 门口看着你,见你回过身,她又向你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