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总出差了。没有了他那肥胖的身影,没有了时常拜访他的朋友,整个房间开始变 得空荡荡起来,空荡荡的厨房,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沙发,空荡荡的椅子……在100 多平米的套房里只有你一个人住,你像个游客似的,从厨房转到客厅,从客厅的沙发上 挪到椅子上,又从椅子上站起,回到你的卧室。你在卧室里放了音乐,音乐也变得空灵 起来,仿佛有人躲在遥远的角落,轻轻地唱出来的,缥缈得近乎虚假。 有时你会很快睡着,但很快又会在某个时候醒过来。醒来时,你静静躺着,在窗外 透进来的微光里看天花板上的那个水晶吊灯。它是个年代久远的东西,上面积满了灰尘, 有些珠子也已经发黄。你的眼睛先是从左边最上面的那颗珠子上开始转悠,再向右,最 后再向下,停在最下面的那朵玻璃花上,那朵应该是菊花,正在盛开的菊花,如果打开 灯,那朵菊花将会通体晶莹。可是你没开灯,你仍旧躺着。 渐渐地,你有些烦躁,就像夏天最闷热的时候一样。你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或坐 起,或屈成一团,每一个姿势你都不会保持太久。这时你会摸摸床头,床头只有一部手 机。你按了一个键,手机上面显示:3 :45,这是别人都在熟睡的时候,你不可能给任 何人打电话,也不可能给任何人发信息。你,只有躺着,也只能躺着。 好不容易,天开始亮起来,但还只是那种带着微蓝的亮,夜色还在挣扎。路灯也还 没灭,你只能看到窗外模糊的影子。但你还是起来了。浑身燥热,你出了一身的汗。 洗澡,彻底地冲个凉,但这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洗完澡还只是6 点多,这离上班时 间还早。你走到客厅里,站在窗前,看外面那条河,那上面有浮动的雾霭,再看横在上 面的小桥,上面有人吃冰棒扔下的木棍和纸。是什么牌子的冰棒呢?太远了,看不清。 很快,你对窗外的风景也厌倦了。你像团棉花似的,瘫坐在沙发上,把双手打开, 放在靠背边沿上,脑袋彻底后仰。你又闭上了眼。 “哦,哦哦哦!”——公鸡的叫声,是你调的手机闹钟响了。你猛地坐起来,眨眨 眼,将上唇包住上唇,朝上了吹口气,吹得你头上的几根头发摆动了一下。你站起来, 拿起包,去上班了。 清晨的第一班车里,人总是不多,仅有的几个也都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司机和售 票员在聊昨天夜里的牌局。 “你看你,拿着六线就是不出,要是出了我们不就双扣啦。”司机用一只手把住方 向盘,一只手做出了一个六的姿势。 “你还不一样,第二把的时候,我给你眼色,叫你出三个三给我,你竟看不懂。” 售票员在梳头,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梳子每一次下滑都很艰难。 “你拼命地眨眼睛,我还以为你眼睛里进沙子了呢。” “唉,下次不跟你打了。” “谁愿意跟你打啦。”司机猛地一转方向盘,晃过了一辆迎头开过来的小面包车。 那几个正在昏睡的人被晃醒了,抬起头来两边看看,见车又平稳了,又接着睡。 “中洲,中洲到了!有下吗?”售票员在叫。 “有。”你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车门的位置。 门“啪”地打开,你没等车停温,就跳下了车。此时,太阳刚刚出来,晒得弥漫在 稻田上的薄雾慢慢散去。你整了整衬衫,走进了那条通往公司的小道。 “这么早啊!”黄伯在大门前扫地,看见你过来,向你打招呼。他似乎也刚起来, 还没穿工作服,只穿了一条短裤,两条毛茸茸的细腿露在外面。 “睡不着,所以就早点过来了。”你走到那条大狼狗旁边,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它, 它似乎很受用,还头伸过来蹭了蹭你的裤腿。 “你别碰这畜生,它身上脏的。” “不会吧,你不是天天给它洗的吗?” “洗是洗过,但经常有狗来我们车间找它,谁能保证不会把脏东西带到它身上呢。 这狗也不检点,跟谁家的狗好象都玩得来,害得王总经常说我不看着点,你说人家不知 道什么时候就会跑进来,难道叫我搬张凳子坐旁边看吗?” “那倒也是,这事情还真难办。” “王总也难伺候,我多说几句就说我罗嗦,我不说嘛,又说哑巴一样,什么事都不 跟他说一声。唉……”黄伯使劲一挥扫把,把一堆尘土推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土丘上。 “那我有空帮你跟王总说说吧。” “不要,不要,你要是说了,肯定又要找理由说我了,算了,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你上去吧,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好,那我先上去了。” “上去吧。” 你上楼了,进了大厅,把大厅里的窗户一一打开,又开了电风扇。然后,你才打开 自己的办公室,把里面的推窗打开。见你把头探出来,狗冲你叫了一声,你跟它招了招 手。 又是擦桌子,又是倒垃圾,又是整理报纸,又是抹墙上的《八骏图》,每一件事你 都做得不急不缓,仿佛它们已经成了你工作的一部分。可这些就像洗澡一样,花了不了 你太多时间,你做完后,又开始烦躁。现在是早上8 点,离下午下班还有9 个半小时, 你需要找点事情把他们填满。向墙上找?墙上的《八骏图》已经挂上,向手机里找?项 姬昨天晚上已经跟你聊了通宵,这时候应该还在睡梦中。还是等吧,等阿明他们过来, 他们过来就热闹了。于是,你开始耐心地玩起手机游戏。 他们来了。随着他们的第一声脚步和第一声话语传进大厅里,你就站起来,迎出去。 “早啊。” “早。”“早。”“早。”“……” 在没有王总在的日子,他们不会乖乖地进办公室,而是先在大厅聚待一会儿。 “秀丽,你昨晚干吗去了?”阿明问。 “昨晚?还能干吗,还不是在家待着,看张敏借我的小说。” “张敏呢?” “我也是在看书。” “都是好孩子啊,都开始学习了啊。夏和,你我就不问呢,你肯定在跟别人发短信。” “你怎么知道?”你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明那张嬉笑的脸。 “你自己看。”阿明把他自己的手机递给你看,上面竟有一条你昨天夜里发给项姬 的短信。 “你这家伙还真矫情,还叫人家小猪。”秀丽和张敏都盯着你看。 “这个啊,是我同学啦,我大学里给她起的绰号,她很胖的。”你笑笑,删掉短信, 把手机递还给了阿明。 “哦,是不是真的啊?” “骗你做什么,你看我,整天跟你们待在一起,有接触过其他人吗?” “那倒也是,唉,我现在也基本都是家里,公司,不过在家里还好,可以看看电视, 做做运动。” “你运动?真的假的啊?”秀丽笑了。 “比真的还真,我最近运动减肥,每天做仰卧起坐,早上起来两组,下班后做三组, 每组50个。很有效,你们没看到我这两天瘦下来了吗?” “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好象是有点瘦了。”秀丽捏了捏阿明的肚子。 “你别乱捏啊,我怕痒的好不?” “谁愿意捏你啊。” “你捏都捏了,还说,好了,你也得让我捏回来。”阿明挥舞着两只胖手向秀丽扑 过去了,秀丽忙躲到了一边。但阿明还是不依不饶,最后张敏喊了句别闹了,他们才停 下来。 “好了,好了,都去上班吧。待在这里干什么,小心王总来了,我告发你们。”秀 丽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老女人,大清早别发火啊,大家散了散了。”阿明率先进了办公室。张敏把书在 桌上拍了下,也进了她自己的办公室。你也回去了。 你又看了看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你走到窗口冲黄伯喊:“黄伯,报纸有了吗?” “没有,要到10点钟左右才能送来,也许还要迟。”10点!你得等一个半小时才能看到! 你转过身来回看了看这个10几平米的空间,从最远的墙角一直看到眼前的那堆旧报纸。 这些报纸的每一版你都看过了,连最枯燥乏味的政治新闻你都读过,甚至每一个标点符 号,每个注解。你打开抽屉,从里面翻了翻,里面有你遗漏在里面的书籍或者资料?没 有,每一样东西你都归整得整整齐齐,每一本文件夹,不用打开,你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黄色的是其他企业的企业报,红色的本公司产品的资料,至于蓝色,是你从网络搜集到 的企业文化资料。哦,还有一个绿色,不好意思,里面是一堆白纸。“嘭!”,桌子缩 回来了它的舌头。 能干点什么?能干点什么!在一个半小时,一个10几个平米的办公室里,一个人能 干什么!只有出去。是的,你出去了。 你走到秀丽前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怎么啦?”秀丽朝你微笑,她从你走出办公室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看着你。 “有点无聊,不想上班。” “我也有一点,你看我今天连电脑也没开。” “唉,你说王总到底叫我们来干什么啊,什么事情都不安排。” “我也有点不明白,不过我听说楼下的生产部最近也歇了?” “歇了?为什么?” “还不是没单子啊,要不然老王出差干吗,还不是去拉单子。” “他去拉单子?他跟我说是去考察啊?” “那是个幌子嘛,看你也蛮聪明的,怎么不明白呢。再过几天又要发工资了,他不 赶紧拉点单子回来做,行吗?” “这样说,倒也有点道理,真希望王总能早点安排点事情出来。” “咦,你不是有做企业报吗?我倒忘了你还是我们的企业报主编呢。” “哼,只是一个虚名啦,你看我有在做吗?”你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不做呢?” “王总说等资料,现在没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写。”你又冷笑了一声。 “哦,这样啊,那你就等嘛。” “可是我已经等了两个月了,要不是今天憋不住,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事。” “那也是没办法的,要不等王总回来,你自己去跟他谈谈?” “还是不谈了,已经跟他说了很多次了,他还是会叫我等的。算了不说这个了,还 是说点其他的吧。听他们说,你最近去相亲了是吗? “你听谁说的?” “听阿明说的。” “怪不得呢,我也就跟他提了一句,没想他就说出去了,真是大嘴巴。” “相得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我一个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男的,死活要我见见,我没办法就去 看了一眼,比我大4 岁,家里还可以。” “那就是有戏喽。”你拿起了桌上的一支笔在手上转着。 “没戏,那人太矮了,比我还矮,你说这不等于残废嘛。” “哦,这样啊。” “要是有你这么高,我就满足了。”秀丽很腼腆地笑了笑。 “有我这么高有什么用,还不是一穷鬼。” “不会的,你还年轻,会有前途的,不像我。唉……。” “你也还早嘛。” “早!再过两年就没人要了。” “不会啊,这几年好象比较流行姐弟恋,你也可以考虑找个小的嘛。” “那你会找个比你大的女孩子嘛。” “会啊,我大学里的女朋友就比我大两岁,是我学姐。” “你有过女朋友?” “当然有啦,读过大学的谁没有呢,不过一毕业也就分了,大学里的爱情好象都不 长久。” “是的。没想到你会找比你大的女孩子做女朋友。” “我不介意的,我觉得两个人合得来就在一起嘛。” “哦,那我倒真落后了,好象我这里还有两包奶茶的,你要喝不?” “好啊。” 秀丽给你拿了个纸杯,帮你泡了杯奶茶。有了奶茶的滋润,你的嘴巴似乎越来越润 滑了,话就像楼下的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源源不断地出来。一个半小时转眼就会过去 了,黄伯在楼下喊你下去拿报纸。你赶忙站起来下去,但很快又上来了。你把报纸分了 两张给秀丽,两人都坐着看报纸。 “你看这些美国人太变态了吧。”秀丽指着一张美伊战争的照片给你看,上面有两 个女人正在泥水里纠缠着“搏斗”。 “是啊,我也想不到美国人会这样的。” “谢霆锋和张柏芝又要和好了!” “他们啊,估计是互相炒作吧,娱乐圈嘛,真真假假的事情多了,关键是能把知名 度打上去。” “你很了解嘛。” “没有啦,以前在报社实习过,知道一点内幕而已。” “内幕?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以前有个明星找到了我那家实习的报社,他希望我们写一片负面报道, 然后他再在电视台里反驳一下,最后再打一场官司,当然是假打,走个形式,这样借机 把他推出来,报社呢,也有料好炒。”你停了下,喝了口奶茶。 “结果呢,做了没?” “没做,因为那个明星太抠门了,只愿意给10万。” “这么小气的啊,听说他们的工资都有几百万的,拿个10万出来,毛毛雨嘛。” “他说另一家也只要10万,如果我们不答应,就给另一家做,我们主编不相信,结 果就给另一家做了。不过那家发行量太少,没多少影响力。” “嗯,那他这个钱倒真是白花了,谢霆锋以前和王菲好象也传过绯闻吧?” “是啊,对了,他们也是姐弟恋。” “啊,那看来姐弟恋也快成流行了。” “难说哦,还真有可能会。” “那我也去找个小弟弟。嘿嘿。” “值得考虑啊,上面不行,可以考虑下下面。” “下面?咦!原来你也这么色啊。” “我只是说小一点嘛,看你想歪的。” “还不知道谁想歪呢。呵呵。”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看报纸,看报纸。” “你的手机好象响了吧。” “好像是哦。” 手机在响,是项姬的短信。 “猪头,你起床了没?” “都已经在上班了,你还没起吗?”你一边回,一边往外走。 “还在床上,昨天跟你聊太迟了,起不来,真的要成猪了。” “还什么真的啊,你本来就是嘛。” “你欺负人,你个猪头。” “呵呵,我本来就是猪头,不用经常提醒我。”你笑了。 “笑什么呢?是不是哪个美女给你发短信啦?”秀丽拿出化妆盒,正在上唇彩。 “还不是我那个同学嘛。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到处发短信。” “有人发还不好,我就没谁给我发过短信。” “那我给你发啊。” “算了吧,我们这么近还发,钱多啊。” “那也没关系的嘛,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可以互相发发。” “这样啊,好啊,那你有什么好玩的给我发几条。” “好玩的,我这里存了一些,我发给你。”你回复了项姬的信息后,回到收件箱给 秀丽转发了几条搞笑短信。 “夏和,你最好回办公室去吧。”阿明从办公室里出来倒水。 “为什么?” “因为我早上听黄伯说,王总跟生产部主任交代过,要经常上来看看咱们。” “不会吧,他还派间谍来侦察我们,这王总也太阴了。”秀丽把化妆盒收起来,扔 进了抽屉。 “这个难说,万一被逮着,他就有理由扣工资了。” “扣工资啊!那也太过分了,不就说几句话嘛。” “谁知道呢,别忘我们这可是私营企业,人家巴不得不用发工资呢。” “哦,那夏和你还是先回去吧,等下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吧。听阿明这么一说, 我也觉得今天生产部主任的确有点不对劲,老看我们,早上还问我最近忙不忙。” “好吧,那我进去了。” “太郁闷了,我们这里都快成坐牢了,上班说句话都不行,只能待在办公室里闷着。” 你飞快地给项姬回复。 “不会吧,你们也太严格了。不过你们记者应该可以出去跑跑的吧。” “哦,不好意思,我把别人的短信转发给你了。”你的鼻尖隐约有些小水珠冒出来。 “难怪呢,我说嘛,我们这里电视台我也去过,他们都轻松的。” “不过我朋友他们公司实在郁闷,上班说句都不行的,他们老总时常会过来巡视一 下。” “那也太夸张了,什么破公司啊。我这个星期要去北京玩,要不要一起啊?” “恐怕不行了,最近采访任务很多,走不了,我们这些做记者的,都是身不由己的, 真想换份工作。” “换工作?不要吧,做记者挺好的,社会地位高,待遇好,换其他就不一定能这样 了,我建议你不要换。” “也只是一个想法,真要换肯定也会找个同等次的。” “你们这些人啊,要我说就是吃饱了没事做,自寻烦恼。” “可能是吧。你去北京要待几天?” “三天吧,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唱片公司,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早点签约,这样毕 业后就不用再花时间找工作了。” “你不是说想做音乐老师的吗?”你有点急了,干脆用指甲去按。 “想想还是不甘心,觉得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结果是去学校当一个老师,有点太埋 没自己了。” “你要考虑清楚啊,现在的娱乐圈可是鱼龙混杂,进去的,没几个能保得住干净的。” “这个我知道,我们学校有个学姐姐就做了某老板的二奶。不过我不会这么无耻的 事情。” “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干傻事。” “放心啦。你担心我?是不是对我……嘿嘿。” “别瞎想了,你个小丫头。你还是赶紧起来吧,再不起,太阳就晒屁股了。” “你真是神啊,太阳现在就晒着我的屁股啊。好了,好了,我听猪头的,我起床了。” “乖:)” 退出了收件箱,你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吃中饭时间了。你给秀丽发了条短信:想 下中午吃什么吧。过了一会儿,听到秀丽在门外喊:“出去吃炒面!” 炒面店在路边,一个走路过去需要20来分钟的地方。阿明不同意去那边,说太远了, 但你说反正都没什么事,就当去散步好了。阿明又问张敏,张敏说无所谓,结果阿明只 好跟着你们去吃炒面。 “你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喜欢找罪受,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吃什么炒面。”阿明 还在抱怨。 “那你去吃饭好了么。”秀丽回过头对他说。 “你当我傻子啊,你们都去吃面,我一个人去吃饭,多没意思啊。” “那就是了嘛,别罗嗦了。” “说话都不让了啊,你也太霸道了啊,老女人。” “你再说老女人,看我不打你。” 阿明冲你笑笑,闭嘴了。 到了面店,面店老板一脸歉意地对你们说面都炒完了,要过一会儿才能送来。秀丽 问你怎么办。你说等,反正有时间。说着自己起身给秀丽他们每人倒了一杯开水。路上 正好有西瓜运过来,你又出去买了一个西瓜,问老板要了刀,切了分给他们吃。 “夏和,你今天倒是蛮有耐性的嘛。”阿明一边啃着西瓜一边说。 “反正有的是时间嘛。” “这话你可是说了好几次了。哈哈。” “是嘛,好象是吧。来来来,张敏你也吃西瓜啊,别走神啊。”你拍了下张敏的肩 膀,张敏才回过神来。她盯着外面一丛不知名的花草看了好一会儿了。 “夏和,王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秀丽问。 “他说有可能要一个星期。” “哦……” 四个人,谁也不说话了,每个人都拿着一块慢慢啃着。路边树上的蝉不知什么时候 又叫了起来。 去拿面条的伙计过了好一会儿才踩着车回来。等炒好了面,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张 敏吃了几口说要回去,你说怕什么反正王总不在,稍迟一点没事的。秀丽也说你就坐吃, 难道楼下的生产部主任真去打我们小报告啊。张敏的屁股在椅子上磨蹭了下,终于坐踏 实了。 吃好面,你们四个慢慢地在阴凉处里逛着回去。上楼时,生产部主任正在外面洗茶 杯,他埋着头,洗得很认真,你们走过时,他都不曾抬起头来。 下午,你索性把办公室里的椅子一字排开,也像阿明一样躺着睡觉。睡前,你把门 反锁了。当然,还有手机,你把手机放到手能够得到的桌角边。电风扇从你脚那边吹过 来,吹得你身上的衣服像细浪一样轻微地起伏着。你很快就睡着了。 后来,你被楼下的吵闹声吵醒,才挣扎着起来。你打开门,跑到楼下去,秀丽他们 早在那里了。你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车间里的人由于没事做,都聚在一起打牌,还赌钱, 结果有个人赖帐不给,就打起来了。你又问打架的人呢,秀丽指了指生产部办公室,说 刚刚被拉进去呢。果然,生产部的门紧闭着,但不时有人在大声地叫着,吵着。过了好 一会儿,门突然打开,冲出两个人来,是车间里的工人。一个一边走一边嘴巴里还骂骂 咧咧:“两个星期都没单子,害得老子一个计件工资都没有,还扣我们工资,老子不干 了,不干了。”“不想干的都走!”生产部主任站在门口冲他们嚷了一声。那两人理也 没理他们,把身上的工作服一脱,扔在大门前,骑上车就走了。仍在原地站着的其他人 都在看着生产部主任,这个瘦小的男人胸部快速地起伏着,不一会儿,爆发了:“都站 着干什么,都给我回去。”人群熙熙攘攘地散了。 你回去继续睡觉。 下班后,你叫秀丽他们先走,你自己又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才走。你没坐车,只是 慢慢地走着回去。路上有车经过,售票员问你去哪里,你摇了摇手。车子扬长而去,把 一片灰尘丢给了你。你甩了甩头,还是继续走。 你没有抄近路,而是选了一条最偏的路,那条路在稻田边上,有一段甚至都蜿蜒到 了田中间。你在那条路上晃悠着。有时也掏出手机回个短信,但大部分时候,你都是在 走。 路上,有些人家的房子里已经亮起了蛋黄的灯,他们应该在吃饭了。一个从菜市场 里出来的菜农正着急地推车往前赶,他经过你身边时,看了你一眼,但脚下丝毫没停。 稻田像一张正在染色中的毯子,颜色越来越深了,由开始的浅绿变成了深绿,又由 深绿变成了墨绿。你那白色的短袖在这大片大片的墨绿里如小船一般荡漾着。你不知从 哪个田头,折了一截草,叼在嘴里,一边吮着,一边跳上水泥路。路靠着河,你沿着河 走。河上还有一两条船在划,不过也慢了,早没了在夕阳西下时发出的“嘿哟嘿哟”的 声音。它轻柔地在河上飘着,与你几乎同行。水也开始变得黝黑了,东边的灯一亮,整 个水面就如镜子般泛出微光来,或红,或黄。 你在一个杂耍摊停了下,看一个人在卖狗皮膏药。那人先是耍硬气功,用钢筋顶着 脖子,一阵一阵发着低吼,每吼一声,那钢筋就弯下一寸,最后猛一发力,钢筋彻底得 弯成了一个“U ”。有人喊声好,那人就起身说谢谢,还端着一盘子的药叫他们买。端 到你面前时,你走开了。 你又到一个地摊上翻看了摆在上面的东西。劣质的陶瓷杯,袖套,圆珠笔,笔记本 ……每一样,你都拿起细细地看一看,然后放下,看得小贩也有点不耐烦,喃囔着: “要买赶快啊,要买赶快啊……”可你什么都没买。 “卖糖葫芦哦,卖糖葫芦哦……”卖糖葫芦的汉子打你身边过去。你叫住他,向他 买了串糖葫芦,一边吃着,一边走向了一个书摊。其实这应该是“书车”差不多,因为 书都被摆在一个板车里卖的。你伸手进去,拿起一本看了看,是《丰子恺散文集》,你 问那书贩价格,书贩把头凑过来,说五毛。你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一块钱的硬币扔给了他。 书贩找了你五毛,你接过硬币,没有放到兜里,而是捏着。 再向前,就接近你楼下那条街了。不过从这里到你住处还要20来分钟。但你还是不 急不慢,一路走一路看,有时还停一停。 当你再次经过那个拉二胡的盲人时,他正在收摊,你把手里一直捏着的硬币扔给了 他。他闻声抬起头,说了声谢谢。 上楼时,你又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江景,才开门进去。进去后,你把书往床头一扔, 掏出手机,给项姬发了一条短信:在干吗?但发过去好一会儿了,手机依然安静。 你又开始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