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电业局在上埠——一个比较偏的地方,三轮车带着你拐了好大一个圈,才在电业局 的门口停下来。那时刚好8 点半,不过电业局的大门还关着,旁边有个标着上班时间的 铜牌,上面的上班时间是9 点。你只好等着。电业局前面是一条很干净的水泥路,也是 一条寂寞的路,好一会儿了才有一辆车开过。你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目送着那辆小面 包车渐渐远去。你又转身看了看里面的大厅,大厅很宽敞,除了几张沙发外,就是一排 液晶电脑。忽然,后面有人在喊你让开点。你回过头,看见一辆电业局的修理车正在后 面。你赶忙走到一边去。从车里下来几个工人还有个系领带的。系领带的看了你一眼, 问你干什么,你说来缴电费的,他又问你几个月没交啦,你说不知道要查一查,他冷笑 了一声,说你们这些人,就是喜欢拖,老是快被停啦,才过来。你正要说什么,那个人 又说,要到9 点半,大厅里才有人,你再等等吧。说着,他就绕到后面的小道里去了。 几个工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不见了。你可能有点站不住了,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 石头,在上面坐了下来。 又坐了大概半个来小时,大厅的门终于开了。先是铁门,然后是玻璃门,这些都是 自动的。又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了几个女人的笑声,几个穿工作服的中年妇女正后 面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她们有几个手中还拿着馒头在啃,有些先坐下的,则忙着在化妆。 你默默地看着她们,等到她们吃好东西,化完妆才进去。 找到缴电费的牌子,你把户主的名字报给了一个已经极度发福的女人。那个女人的 眉毛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犀利的黑线。她帮你查了下电费,说你欠了354 块, 三个月没交了。你瞪大眼睛“啊”了一声,那女人说,你啊什么啊,赶紧交钱吧,再不 交,就要停电了,好象已经催过你们好几回了吧,做人要自觉嘛……你从钱包掏出了350 块,又从一个兜里拿出了四块钱,集在一起,推给了她。那女人给了你一张薄薄的电费 清单,在那单子后面很清楚地写着:合计354 元。 拿着那张单子,你慢慢悠悠朝外面走去,然后又顺着那条水泥路一直朝前朝走,在 远处可以看到中洲那边的房子。它们在一黛朦胧的烟雾里若隐若现,好象一堆积木似的。 你走到一个电线杆子前,从地上捡起一个干巴巴的黄土块,在上面划了几组数字,最下 面一个是17。有个捡垃圾的从你旁边走过,他好奇地看了看你划在上面的数字。你没有 理他,又径直朝前走。 拐上那条通往中洲的大路时,有辆三轮车在身边停下来,问你坐不坐,你挥了挥手, 说不坐。前面大概还有半个来小时的路程——照你现在的行走速度计算。你掏出手机看 了看,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0点半。你稍稍加快了点脚步。在11点钟的时候,你走到了面 店前。你走进面店,对那个正在理面条的女人说,来碗炒面,女人问你其他人怎么没来, 你说他们去吃饭了。女人说了句这样啊,转身去下面了。 面很快就炒好了,女人又问你要汤不,你说今天想喝开水,女人给你倒了杯开水。 就着开水,你把那碗3 块钱的炒面囫囵吞枣似地咽了下去。 吃好面,刚刚11点半,你走进公司时,秀丽他们刚刚下来打卡,秀丽问你吃了没, 你说已经吃了。正要上去,阿明叫住你,说下午王总叫我们去他办公室一趟,要讨论网 站的事情,你“哦”了一声。 进了办公室,你把那张塞在兜里的电费清单拿出来,在桌上摊平,折成了一个正方 形,放进了钱包里。然后,你打开电脑浏览了下那份网站策划书。但是你也看了两眼, 就把文件关掉了。 项姬在12点13分的时候,给你发来了短信,说她自己提前到了。你说真好,火车竟 然还会提前,项姬说是啊,她也想不到。你没再回。不过项姬很快又发了短信过来,说 大后天就要比赛了,这两天会很忙,估计没时间跟你发短信,你说没事,同时也预祝她 成功。项姬发了用标点符号组成的猪头,你看了,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下午,你把那份打印出来的报道送到了生产部办公室给刘主任,刘主任看后,直夸 你真是个人才,不但照片拍得好,文章写得更好。你笑笑说,都是靠刘主任的支持。刘 主任摆了摆手,说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工作。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组长,他们也一起 围过来看报道,都纷纷赞扬说好。你问刘主任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刘主任看了看,说暂 时还看不出来,要留下来仔细看过再说。你说那也行。 正聊着,阿明跑过来说,王总要你们过去谈网站的事情了。你赶忙从生产部办公室 出来,跟阿明快步上了楼。 王总正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抽烟,看你们进来,指了指对面的一张沙发,说你们 坐,我有几个想法跟你们谈谈。他说着,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端了过来,放在了茶几 的中间。电脑的屏幕上是一个公司的网站。王总指着上面的栏目说:“我觉得这个总裁 致辞挺好的,夏和,你参考着看一看,然后帮我也写一个。还有这个论坛也不错,可以 促进公司跟客户之间的互相交流,你们觉得怎么样,也说你们的看法?” “我觉得吧,论坛的确是该做的,这个东西不但可以让客户直接下单,也可以直接 在上面发查询信息,是很方便的。”阿明的右手在胸前挥了挥。 “夏和,你怎么看?” “嗯,我认为设置论坛也是很有必要的。”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把论坛开起来。还有……”王总指着其他栏目也说了一番, 他一边说着一边问你们,你都是模零两可地应付着,倒是阿明,好象跟王总事先预演过 似的,王总说几句,他就跟上说几句。到最后,你干脆成了一个看客,看着王总和阿明 一唱一和。他们说得很起劲,好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你的眼睛一开始还盯着屏 幕看的,后来慢慢地转移到对面的那幅“难得糊涂”,还有摆在墙角的柜子上。在那个 柜子里,摆了很多这家公司获得的奖牌和证书,奖牌做得各种各样,有纸的,有瓷的, 甚至还有水晶的,你的视线在那个水晶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转回到电脑屏幕上。 王总已经说到产品展示了。 “这个产品展示做得好,你看这样三维展示就可以让客户多方面了解到我们的产品, 阿明你能做吧?” “可以的,这个只用做成FLASH 就行了,不是很复杂。” “那你明天把这个做一个出来。” “可是产品图片好象我手头还不齐。” “不齐啊,嗯……夏和,”王总转过头跟你说,“你明天再去把产品拍几张。夏和!” “哦,”你抬起头来,“好的,好的,我明天去拍。” “网站的事情差不多也就这样了,阿明,这个事情你牵头,夏和你配合他。要拍照, 还是要做平面,阿明你都跟夏和说。” “好的,好的。”阿明笑得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那网站的事情先这样,阿明你先去忙,我还有一点事情要跟夏和说。” “好的。”阿明出去了,他走到门口,回过身来把门轻轻拉上。你的眼睛直直地盯 着那个把手,直到它完成了一个旋转的动作。 “夏和啊,我听他们说,你这两天在忙着给刘主任写文章是吗?” “是啊,是在给刘主任写报道。”你突然抬起头,正视着王总。 “这事,我看,你还是先放放吧,眼下网站要紧,还是先把网站弄起来。” “嗯。” “年轻人,想做点东西出来,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这是公司,作为公司,有时 候服从安排是很有必要的,夏和,你懂吗?” “我懂。” “那就好,我对你期望还是蛮高的,希望你能努力。” “我会的。” “好,那我们先这样,我等下还得出去。”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嗯。”你站起来,走到门边,用力地旋了下把手。 你低着头,像一个败军之将一样,慢慢地走进了你的办公室。你左手用力一摔,门 合上了。你把窗户打开,站在窗口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外面有车开过,扬起了一阵灰尘, 楼下的狗可能受了惊,一直叫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你才慢慢平复下来。你拿起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只有几分钟就 下班了。你把桌子上的文件归归拢,堆在了桌角,然后拿起包和相机出去了。 走到大厅时,秀丽叫住你,你转过身问:“有什么事?” 秀丽说:“明天你能不能早点到我家,我还是想多试几件衣服,让你帮我挑挑。” “没必要了吧,我觉得你穿黑衣服挺好。” “可是……” “就穿黑衣服吧,反正也是拍着玩的,不用搞得这么正式,大不了下次再拍。” “那倒也是,反正有你这免费摄影师在。我就听你的,穿黑的。” “那我先走了。”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有点急事,要先走。” “哦,那你先走吧,记得明天早点过来。” “知道了。”你快步下楼去了。 打了卡,你钻进了公司旁边一条小路。那条小路也是连着大路的,不过要绕好大一 个圈才能走过去。平时,这小路不大有人走,所以路两边长起了荆棘。但你似乎就喜欢 在这荆棘里走。你的牛仔裤裤脚顽强地与那些荆棘作着斗争,在拉扯中,裤脚粘上了不 少荆棘的种子。这些种子紧紧抓着你的裤子,跟你一直往前,往前。前面已经没有厂房 了,只有长着野草的荒地。你转过头看着远处大路上的那辆你常坐的面包车慢慢晃悠过 去,在它后面有条灰尘组成的尾巴。当车子渐渐远去,你也打横向着大路走去。 在路上,你一边走着一边掏出手机用里面的计算器计算了一组数据:4*30=120。看 了看那个120 ,你按了返回,重新把手机放回了兜里。这时,天空像一张浮在阴沟里的 白纸,已经越来越黑了,你也越走越快,两条裤脚互相刮擦的声音也越来越响。终于在 六点半之前,你到达了那家拉面店,你边喘气边对老板说:“一……一碗……拉面。” “好勒。”老板欢快地甩起了面团。你拣了个最外面的位置坐下,把相机拿出来翻检了 下,又放进去。 “加牛肉不?”老板依照惯例问你,其实他的一只手已经夹起了牛肉。 “不要!”你很坚决地说。老板愣了一下,把差点要落碗里的牛肉甩回了盆里。 “就要青菜。”他又问了一句。 “就要青菜!”你的气总算喘平了。 老板把面端了过来。你先喝了一口汤,然后才开始吃面。面不多,在你的“唏嗦唏 嗦”之下,转眼就没了。没了面,你又夹了把香菜浸在汤里,等那些香菜软了,你把它 们也全吃了,接着还有汤,剩下的半碗汤你没放过,它们顺着你那张不大的嘴巴,悉数 流了进去。这下,碗里全空了。你从兜里掏出了三个硬币拍在了桌子上。 拎起相机和包,你快步地出了面店,几乎是跑一样地上了楼。到了房间里,你把相 机和包扔在床上,把衣服像皮像皮一样扒了下来,它已经全湿了。接着裤子,还有内裤, 你把可以脱光后,冲进了洗手间,打开淋浴篷头,让水从头上浇下来。你的身体有了水 的滋润,似乎慢慢复苏过来了。你转过身恶狠狠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男人,镜子里的男 人也恶狠狠地看着你,你们的眼睛里充满了那种要砍死对方的杀气。好一会儿,你们才 互相骂了一句:“他妈的!”不过他没声音。 走出浴室,你拣了条打篮球时候穿的短裤穿着,就躺倒在床上,同时把电风扇打开。 你闭着眼,但没睡着。裸露着的胸部轻微地起伏着,好象即将卷起狂潮的海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