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练功 那年,老王离妻别子到中央美术学院进修,时年已四十有几,学习非常用功。 一段时间,他们同学——一群大老爷们儿——都迷上了练各种“功”,痴迷程度令 人咋舌,教室里常常只剩老王一个人。时间长了老王就有了些寂寞的感觉,加上受 不了同学“很有效”、“感觉特好”、“真神了”、“与艺术相通”的诱惑,也整 装出行,开始“修炼”。 他已经记不清是在哪个广场,他们上百人像做课间操般站好,一中年女“大师” 开始传功(到底是什么功,他也没想起来,姑且称其为“x”功吧)。第一天,他总 觉得眼前蚊子乱飞,无法“入定”,感受得最多的是北京的风沙。其他同学一“接 上功”就都东摇西荡如风吹墙头绿茅草。可第二天、第三天,他也开始“来电”, 先幌后荡,接着开始胡言乱语,直到硬梆梆倒地。 这一倒地使老王出了名——虽然他觉得那天是不小心睡着了。女大师夸他“颇 具慧根……几天就上了一个层次……”他立即成了练功队的典型,练功兴趣陡增。 他决定不负师傅厚望,每天少则一小时、多则数小时不停地练直到冬天(他觉得那 个冬天一点也不冷),频频摇晃,频频倒地,频频胡言乱语。画画时,一笔一划仿 佛都成了神来之笔,时而一股凉气自脚根升起途径下中上丹田直至百汇再转入鼻腔 受阻后从口腔喷薄而出——好响的一个喷嚏。 那段时间,老王老打这种喷嚏,看来是练功后气顺,“通泰”了。后来喷嚏打 得越来越频繁,再后来,感冒了,腰也开始疼了。师父告诉他,这叫“气冲病兆”, 说明他腰本来就有毛病。但不用吃药,吃了也没用,继续练功就没事了。可3个月过 去了,感冒好了,腰还疼。 春节回家,老王的几个老哥们听说他在练“x”功,非得学。老王说,师父只教 了“受功”,还没教“发功”,不行。可哥们不依。老王只好冒背叛师门之险,抖 胆一试。他让老哥们离自己七七四十九步远一字排开,两脚分开同肩宽,双手自然 下垂,舌抵上颌,双目微闭,心系丹田——就是肚脐。老王学师父的样子闭目抬手 成拂转吐纳之式,战战兢兢忙活不停。可他毕竟未得“真传”,实在不知道怎样输 送自己的功力。想想反正是玩一把,就乱弄呗。十几分钟后,老王觉得有点累了, 腰也疼得厉害,莫非真的消耗了自己的功力?当他胡乱地收了功睁开眼时,不禁大 吃一惊:几个老哥们摇摇如陀螺之将倾,神了! 那次发功虽然成功了,老王却开始怀疑了。他买了些治腰疼的镇痛消炎药,当 然只是想看看师父有没有骗他。可腰还疼,他忍不住有些高兴。 假期结束,老王返校途径重庆。在工人医院门口,有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对着 一位少妇抓捞不止好像捉虱子。打听才知道,那老者是某某功的第某某代传人,正 对那少妇发功治腰疼,手也只是在空中比画。老王报上师父的大名,没想到他竟然 知道,还说是同宗,流派不同而已。老王请老者也给他“抓抓”。老者应允,并叫 他,想象自己面前有一口百年枯井,把身上的病一把一把地抓到枯井扔掉。折腾了 一会,老者问,舒服了吗?老王觉得好象舒服了。刚付了钱拜别老者,不,应该是 师叔,老王腰又疼了,多走几步,疼得厉害,不禁有些失望。见工人医院就在眼前, 索性去看看医生。医生说老王是肋间神经痛,只开了2毛钱的药,叫老王将信将疑。 火车上,老王把药吃了,反正试试无妨。一觉醒来,腰不疼了,老王突然很失 落。难道师父骗我?我怎么去见师父呢?火车上的几天,他很困惑:像他这种年纪, 不容易相信一件事,也不会轻易否定自己,他仿佛失去了信仰,又像被人暗算。但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腰不疼了,心里却有些疼。他开始怀疑车厢你所有的人, 不想和他们讲话,他甚至恨这慢悠悠的火车,它摇摇晃晃像在练“x”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