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坐在那个飘雨的窗口抽了根烟。 她的房间不大。两张床、两张画板、一张写字台、一台电脑和一个塑料鞋架。 靠窗的角落里,我的屁股下,是一把破沙发。 “别动”,她说,“就这个角度。保持。我给你画张画”。 说着,她抄起木炭笔,在画板前忙了起来。 她属于那种动作幅度特别大的类型。记得大一上静物素描的时候,有一回有个 代课的秃顶老头儿说,有些同学画画的时候,表现得像头骡子,摇头摆尾,甩胳膊 甩腿儿的,好像在跟画板拔河,看那劲头,似乎要从虚空中牵出一头驴来。 他说这种人一般不适合静物速写,因为他们通过动作表现出来的画风是非常活 跃的,反应到纸上,自然,空间的跨度就会大一些。 这是对事实的一种伤害,他说,也是对真理的一种扭曲。 虽然这种说法不完全准确,但是,我还是怕她把我当成虚空中的那头驴子,牵 出来。 “好了么?”我说,“烟都抽完了。”我晃晃手里的空盒儿。 “马上!”最后一笔好像是拿刀子刻上去的。看那劲道儿,没准儿画板明天就 得下岗。 “不错啊”,我说,“功力很深。就是脸上的阴影打厚了。”她咧嘴笑笑, “给我也画一张吧!”“好的”,我说,“过去坐好,给你来个重彩。”其实我并 不喜欢画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也不愿意把人的轮廓完整地画出来。可能跟性格有关,我 想,任何事物的精神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可他们的身形,在我脑子里,只需要一个 局部。 昏黄的灯下,她的眼神影影绰绰,脸上泛着红润——可能因为先前喝多了酒, 额头涔着汗珠,头发低垂,面容羞涩而矜持。 这跟酒桌上的她判若两人。 她是跟我一样的人,我断言,她跟我说话的口气很像,虽然她的声音那么好听, 而我的却像是一个糙老头儿…… “还差多少?”她打断我的思考。 “再等一下,很快!”我不慌不忙地在纸上框出一片蓝天,铺上一块绿色草皮, 在花瓣的露珠上炫出几束阳光,然后,在画的左边签上名字,再在右边写上破裂的 两个大字——青春。 “好了”,我说。 “啊——你?你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