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老牛似乎特别喜欢“办”这个字。 电话里,他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再也不用犯愁了,雷风捅了大漏子,等着吧, 办他的人马上就到。 我虽然嘴上说着一些高兴的话,可实际上,心里却酸溜溜的。 男人啊,一辈子风风雨雨,到头来,竟然会为一个女人栽倒在花花绿绿的钞票 上——拥有钞票是美好的,拥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也是美好的。可是,如果用美好的 钞票换取一个美好的漂亮女人,这事情本身,似乎就出了问题。 “出来喝酒吧”,老牛提议,“带上你的小陈言,我喊大羌,咱们庆祝一下。” “去哪儿?” “乡间小村,延安路旁有条胡同,里面新开了一家酒吧,你到那儿打听一下就 知道了,晚上有乐队演出,哈哈,可以点歌,全都是真人伴奏。” “成!”我说,“你先去接大羌,我跟陈言随后就到。” …… 天上没有月亮,看不清有没有云。 车子轻快地游走在路上。 路旁的行人不多,四周很静,只有偶尔与我擦肩而过桑塔那、夏利还在发出呜 呜的哭声,拼命地你追我赶。 “这是个竞争的社会”,陈言说,“你看,就连出租车都这样疯狂。” “还用你说?!”我把烟头扔出窗外,“生活像泡大便,咱们就像没有头的苍 蝇一样,东碰西撞,直到生命蜷缩起欲望的翅膀,再也没力气也没能力争抢。” “咦,你又开始恶心了”,陈言一听我说大便,立马把头转过去。 “我可不觉得”,我说,“一点儿都不觉的,真的,咱们总是把那些丑陋的事 情伪装成高尚的,可这不真实,你明白么?” “……”,陈言不说话。 “生命离地九尺,也许咱们这辈子只能爬九寸,你不觉的可悲么?” “幸福其实并不难”,陈言说,“就譬如现在,现在我就觉得很幸福。只要幸 福就够了,不想想太多,太累。” “那倒是”,我开心地笑笑。 “到底为什么要庆祝?”陈言问,“老牛总是神秘兮兮的,不会又是找你回去 吧。” “当然不是”,我说,“雷风出事儿了,挪用了杂志社的大笔公款,被人举报 了,正在接受调查。” “啊!”陈言长长地吐出舌头,“老牛举报的?你们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管他呢,即使他不出事儿也不妨碍咱们喝酒”,我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不过无所谓,你就当今天是个普通的日子,咱们在一个普通的酒吧喝点儿普通的小 酒儿,听着普通的音乐找点儿普通的小情调儿。” “你还真会掰”,陈言乐了。 “那当然”,车子驶上延安路,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哪儿会传来音乐,“像 我这么聪明的人要是不会掰怎么活啊,我可是卖脑为生以嘴为攻的那种类型。” “说的也是。” “到了”,我顺着音乐传来的方向把车开进那条幽深的巷子,在灯光迷离的地 方找个空位停下来。 “他们在那儿”,陈言眼尖,一进门就看到老牛和大羌。 “什么破音乐!”我拉陈言坐下,望了望台上的两男一女,“操,叫床应该到 床上去,奶奶个球的,这么神圣的事儿怎么能拿到这里来。” “这个女的唱歌挺好的”,大羌说,“不过现在这个确实有点……哈哈……” “改喝中华吧”,我提议,“中华便宜,可以多喝点儿。” “一会儿车子怎么办?”陈言拽拽我,“酒后不能开车!” “咱们今天打车回去。哎,老牛,你怎么不说话?今晚可是您老人家做东啊!” “嘿嘿,开心呢”,老牛说,“没问题,尽管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老牛今天年轻了”,我开玩笑说,“你们看,脸上的褶子全都捋平了,就连 笑容也和善了,哈哈,说说,怎么回事儿。” “别挤兑我”,老牛反问,“我什么时候不和善了?” “你还别说,刚开始帮你的时候,你成天一副苦瓜脸,我还确实担心你会把我 一脚踢开,你想想,任何人的价值都有耗尽的一天,我当然也不例外。” “噢——你可以不一样,你是块好料子,我怎么舍得。再说,我老牛是那样的 人吗?” “呵呵”,我笑笑,“咱们今天不谈雷风的事儿成么?咱可不能落井下石,对 吧?还有就是,我是来作陪的,陪酒陪聊,其余的譬如出谋划策之类的事儿别找我。” “一哥说话就是痛快”,大羌看看我,“我赞成。” “行,没问题”,老牛举起杯子,“来,干一个!” “最近忙什么?”放下杯子,大羌问我。 “瞎忙!单位那边,博览会那边,两边的事情都在里面”,我拍拍脑门儿, “老牛才不舍得让我闲着呢。” “你可真没良心”,老牛瞪我一眼,“这样的肥差,别人想要还拿不到呢。” “那这杯酒就算我先表个心意了”,我敬他一杯,“我喜欢肥差,呵呵,你老 公要扬名立万了”,我冲陈言施个眼色,“来,敬老牛一个。” “你们杂志弄得怎么样了?”老牛问。 “不知道,洪波跟他老婆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只等他们安排好了,找我过去 当雇工”,我说,“我现在还只是做广告,妈的,一堆一堆的电视脚本能累死人。” “广告比杂志灵活”,大羌说,“创意的空间也大。” “没错儿,现在陈言在浙江大学学平面设计,如果有可能,打算以后自己干, 这行比杂志适合我,天天需要不同的想法,乐趣也比较多。” “你还是没定性”,老牛插进一句,“只要是好玩的,你都在行。” “可能吧”,我说,“我喜欢天马行空,当然不太习惯安于平淡” “衣峰没事儿老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言说,“把人家现成的广告语 和创意全都改了,改完了还理直气壮,真要命。” “吆,你可不能这样”,我冲她扮个鬼脸儿,“老婆怎么能在背后说老公坏话?!” “哈哈,陈言可比你可爱多了”,老牛趁火打劫,“陈言,说说,他都改什么 了。” “都是色兮兮的那种,让他自己说,我可不说。” “我老婆比较腼腆”,我咧嘴笑笑,“她不说我也不说,你们看着办吧,哈哈。” “一哥说一个吧”,大羌恳请我。 “不说”,我撇撇嘴,“要不你说说你最喜欢的广告语我现场篡改。” “飞利浦,让我们做得更好”,大羌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喜欢这种朴实 无华的东西,不吹不擂,实在。” “嗯,明白”,我脑袋一转,马上来了主意,“其实这句广告语不适合飞利浦, 至少说,不是最适合的。” “为什么?”老牛问。 “这句话应该用在那些性保健品的广告上”,我说,“尤其是滋阴壮阳的。” “哼,我就说嘛,他一张嘴就色兮兮的。”陈言责怪道。 “你没看到老牛和大羌都合不拢嘴了么,男人和女人的幽默方式不同,别老拿 自个儿的标准来判断别人,那样不合理”,我反驳道,“性是人性的一个弱点,因 为它敏感,所以用在广告上容易达到目的。再说了,我也只是说着玩玩,又没真这 样做。” “哈哈……”老牛强忍住笑,“我喜欢那句女人的问题女人办。” “又是‘办’!”我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办?” “顺口啊!” “好吧,顺口……” “怎么样?没招儿了吧?”陈言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老公不会被人问倒的”,我说,“这句话不准确,你们发现了么?其实大 多数女人的问题并不是她们自己办的。” “女人的问题男人办?”大羌问。 “那多俗!”我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那应该怎么说?” “这是最后一个啊”,我强调道,“别再问了,我可没那么多闲散的脑细胞供 你们消耗。” “行!就最后一个!”陈言取笑我,“如果还是色兮兮的我就不要你了。” “你敢!”我给她一个威胁的表情,然后说,“从消费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 ‘女人的问题女人办’的打击面并不广,虽然道出了某些女人的心里话,但并不能 解决所有商品购买上的问题,你们别忘了,女人的大部分消费都依赖于男人,所以, 这句广告语不应该上来就直指女人,它应该指向男人,而且它应该是女人手里的一 个工具,可以用来要挟男人,促成最终的消费……” “你倒是说啊!”陈言等不及了,“别绕来绕去。” “这样”,我说,“变成一个疑问句:问问男人,女人的问题谁来办?” “哈哈,绝!”大羌给我鼓掌,“这个广告要是一哥你来做,天下的男人就倒 霉了。” “怎么样,不服气啊?”看陈言不说话,我故意气她。 “听音乐呢!”陈言不理我。 “现在舒服多了”,音乐柔和起来,那个女人的声音也好听了许多,“怎么不 说话了?”我问老牛,“想什么呢?” “西湖博览会的事情你多上点儿心,多水那孩子刚毕业,没什么经验。” “放心吧,基本思路都有了,过两天,我再找她碰一下,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