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老牛他们先到了。 宏达酒店,那个先前请客的据点,此时已是人满为患。 看我进来,服务员小姐屁垫儿屁垫儿地另端了一副新的餐具过来。今晚的主角 还没出现,于是,我便坐在老牛对面,跟他们一块儿等。 老牛今晚西装革履。大背头。仿佛转眼之间年轻了20岁。决非一般的“派”。 小王还是那样,老老实实,猥猥琐琐地低头趴在桌前,扶弄着一头脏乱的长发, 一声不吭。 反倒是徐允没闲着,一杯接一杯大口喝着茶。 这个财务部的小靓妞儿,不仅人漂亮,就连喝酒——这本该男人干的——的活 儿也漂亮。自打我进公司,她就兼职接管了对外陪酒的工作,每次都是手到擒来, 从没失过手。 老牛对他疼爱有加,所以她平时甚是放肆,经常对我进行口头性骚扰。不过今 天还好,知道来的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也只好默不作声,端详着茶杯,假装正经。 “上菜么?”小姐过来问我,我指指对面的老牛说,“问他,你眼光太差,你 应该一眼就看出他才是老板!” 小姐不好意思地走到老牛面前。 老牛看看我,看看小王和徐允,最后倚在藤椅的靠背上,仰头再看看天。 “这么急?!”老牛问,“天黑了?” 小姐眼睛也学老牛往上瞟了一眼。 老牛真他妈混,我心里说,你就算把脖子拧下来举到头顶也看不到天,天花板 是把伞呢,小妹妹! 小姐为难地不知该怎么接这茬儿。 “再等等吧”,我说,“我们经常来这儿吃饭,跟你们大堂经理很熟,帮忙打 声招呼,就说我们客人还没到。” 小姐如获重负般转身离去。 老牛抿着嘴角挤出的一丝坏笑,拿起桌上的餐布,擦擦手,然后又擦擦嘴。 一壶花茶被徐允包圆儿了,小姐另端了一壶过来。 “你就不能少喝点儿?”老牛说,“肚子占满了,一会儿黄局长来了怎么办? 今晚就全靠你了,要不把他灌倒,明天就别来公司上班!” “老牛你心太黑!”我嘿嘿一笑,“这是酒场战略!你不懂,徐允这是在备战 呐!你没听说酒能融于水么?待会儿徐允这边酒一下肚,里边水一搅和,膀胱那边 尿再一逛荡,黄局长他能不歇菜么?!” 老牛一听乐了。 再看徐允,脸都憋成西红柿了。 “你别乐,你也别臊!”我分别看看她们俩,然后说,“其实喝酒的人就分两 种,一种走胃,一种走肾”。 “咱们都是走胃的”,小王抬起头说了一句。 “滚蛋!”我说,“徐允就是走肾的,你没见她每回吃饭都跟厕所耗半天么? 没事儿你别跟这儿搀和,刚才差点把你给忘了,冷不丁出来一句,吓坏人呐!” 小王灰溜溜地低下头,马上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 “你小子就不能出息点儿?!”老牛坐正,提高了音量,“光会写字有个屁用! 你得把你写的那些东西变成自己的话说出来。别老发牢骚。等你混好了,钱多了, 情人多了,就知道这个社会没你想得那么操蛋了。” 小王感激地点点头。 瞅着小王的滑稽样儿,徐允扑哧一声乐了。 “别笑!”我说,“黄局长来了。” 听我一说,老牛马上起身,大踏步地走向酒店大门。 其实我早就料到这一幕了,所以刚才跟他们胡扯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大堂门口。 “告诉我真名!”黄局长跟老牛寒暄一番之后,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你 名片上写的怎么也是‘一狼’?甭整得跟伊朗似的,怪嗑碜人的。” “他叫衣峰”,还没待我说出口,小王接上说。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赶 紧又低下头。 “哪个yi?还有姓yi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衣服的衣!”老牛又接上说,“绝对的稀有动物,跟他人一样濒临绝种……” “我操!还他妈有天理么?”我打断老牛说,“人家黄局长问我呢!你们甭这 儿捣乱!” 徐允偷偷在乐。 黄局长也乐了,“别生气!大小伙子着什么急!呵呵,老牛可不止一次跟我说 你是人才啊,他说没有你就没有《模特》,没有《模特》就没有今天咱们的这顿饭 啊!” “您老抬爱了。其实,我也只是运气好。再说,主要还是牛主编领导的好。” “别谦虚,是你的就是你的,别推让”,老牛喜上眉梢,“咱们黄局长是东北 人,说话办事儿喜欢直来直去,特豪爽。对吧?黄局长!” 听到这儿,黄局长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子,不过看看人 多,马上又恢复到先前的笑脸。 这条老狐狸! 我心想,刚才他脸上的变化,老牛肯定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