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冥冥之中好像有根绳索牵引着。我不明白为什么竟会如此坚决地想要带她离开。 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竟会突然蹦出成都这个词来。我没去过成都,我对这座 城市一无所知。 陈言跟我连夜收拾行李,卸了墙上的那些画纸,准备第二天一早陪我去买火车 票。 离开之前,我带陈言去了一趟王府井,买了两件FIVE STREET 的T 恤,然后见 了见五大狼之三。 狼三在一所工艺美院教书,跟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狼三 请我们吃了顿饭,并答应帮我妥善保管我带在身边的那几百幅油画。 我跟狼三说起了毕业后在杭州和青岛发生的事情。他对我的经历唏嘘感叹,最 后,盛情挽留,想让我待在北京,跟他们一起发展。 我婉言谢绝,带着陈言,匆匆上路。 …… “你怎么不说话?”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默,陈言问我。 “我有一种感觉!”我说,“离开杭州,回青岛;离开青岛,去T 城;托着行 李去北京……每一次奔跑都不可预知,每一次行走都很艰难,这好像都是注定的, 突然得有些不近情理!”“如果没有我”,她跳下卧铺,“你会怎么样?”她问。 “不知道!”我摇头。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她在我对面坐下。 “一点儿都不麻烦!”我说,“全他妈都是自找的!”“你生气啦!”“没有!” 我说,“我只是觉得突然,我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我爸我妈都才刚刚过世,可我 觉得他们好像死了很久,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我觉得他们的死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我似乎一点儿都不痛苦!”“我记得有本书上说,如果痛苦来得太快,太突然,容 易造成心灵上的麻木!”她说,“你是个好人,至少你很诚实!”“不!”我站起 来,“我一点儿都不诚实,实际上,我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我说, “我跟很多女人上过床,我喜欢跟她们拥抱、接吻,甚至做爱,可我觉得那都不真 切,都是假的。我是不是已经疲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更不知道现在 在做的艺术到底为了什么。突然之间,我好像失去了目的。任何事情都很茫然。这 很让人费解。”“……你相信我吗?”她沉默一会儿,突然问我。 “你指什么?”我看看她,然后说,“相信一个人也得讲缘分!”“感情!” “没什么相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你还小,你所谓的感情更多的还只 是单纯意义上的感觉!”“你还是不相信……”她幽幽地垂下眼帘。 “其实感情是一次有目的的行为”,我说,“它是一个动词,不是名词。” “我会让你相信的!”“如果有意义,我愿意相信!”我转头看着窗外。 …… 两天两夜的火车累得脑袋大大的,像团浆糊。一路上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 什么都想了。真是没意思,我心里说,如果现在让我重新选择,我可能根本不会来 成都。 可成都毕竟到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车流和陌生的夜生活…… 我带陈言暂时住进了宾馆。 入夜的凉风,我在出租司机的指引下,来到玉林南路——那个缀满了酒吧和小 酒馆的所谓文化人出没的地方。我给玉林南路另起了个名字,叫夜吟二踢脚。陈言 笑着问我为什么。我说,夜吟的意思就是说大家夜里都有病,因为寂寞需要发泄。 那么二踢脚呢,陈言又问。大家来的时候都在心里喊:狗日的生活,我他妈的快给 你闷死了。可等他们吃饱喝足无所事事地走出来走到街上的时候,心里又在喊:干 你狗娘养的,越喝越闷。其实二踢脚就是两声叹息。 “你总是讲粗口!”陈言说我。 “我也有病!”我说,“我除了闷、无聊、易怒、经常神经兮兮或者失神之外, 还经常投机倒把!”“偷?”“对!”我补充道,“偷社会主义的情,倒共产主义 的把!”“你刚离开北京就开始反动!”她笑笑。 “我不反动!”我纠正道,“给你讲个事儿!”她竖起耳朵来,“据说成都, 当然只是据说啊,据说成都有很多女孩儿出来卖,有时候不小心会被警察抓,当然 了,这其中有些女孩儿实际上只是坐台陪酒陪笑的,她们有的甚至还是处女。可你 知道么?她们在局子里一旦被法医检查出是处女,马上就会被捅破。其实我不是想 反动。在这样的社会上生存,说实话,往往就被认为是反动……”“哎——!”她 突然打断我,“你对处女怎么看?在乎吗?”“无所谓!”喝了点儿酒,我又开始 口无遮拦,“我以前总觉得性跟感情是两回事,所以总认为女人不该把处女当成一 种资本。可现在不这么想了。很多人都在乎这个,尤其是中国男人。所以,有一段 时间我特怕不小心碰坏了人家女孩儿的处女膜,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不牵扯 感情,弄不好要出人命的……”“现在呢?”“不知道!也许还那样!”我喝一口 酒。 “所以你才不碰我?”她也学我喝一口。 “这不一样!”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他妈真当你是我自己,不是开 玩笑的!”“但我不是你!”“是不是,你说了不算,这得我说!”“哼!你等着, 你会后悔的!”她愤愤不平地说。 “后悔什么?”我莫名其妙。 “如果我是处女你肯定不会碰我,对吧?”她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嗯!”我机械地点点头。 “你会后悔的!”她又愤愤不平地重复一遍。 “你干吗?”我有些生气,“你他妈别跟我说这事儿,烦!你别不成还要找人 主动献身吧!”“谁让你不敢要呢!第一次很耻辱吗?你是不是做男人做出毛病来 了!”“我他妈就是有病!”我有些愤怒,“别说是你,谁的第一次我都不要!你 的更不要!”我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