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宁无殊将几盆花草搬至阳台,为它们稍稍松过土,浇上适量的水。午后的天气 很好,阳光映在她的脸上,衬着自然流露的神情也生动明媚起来。她静静站了一会, 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远远拿着,将摄像头对准自己,然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 牙,咔嚓一声照了下来,并随手设为屏保。 手机里的自己,笑得多么灿烂,就是一张脸白了些,大概是最近几天没有睡安 实的原因。 她走进卫生间,拿出“镇藏”的化妆品,依照小是所教的方法慢慢打理自己的 皮肤、眼睛、鼻子、嘴巴。很淡的妆容,却有焕然一新的错觉。 外面手机铃响,她回到阳台,拿起搁在椅子上的手机,按键接听。 “喂,无殊,我是和娜。” “你在哪?” “在去摩天的路上,可是我有点麻烦。今天伍向阳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跟 踪我,我车子开到长虹路才发现……会不会是他们知道什么了?” “应该不会。”无殊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去逛逛街吧,难得他肯陪你玩。” 肖和娜沉默了一会:“那件事怎么办?” 无殊看看时间,1 点08分,离股东大会还有52分钟。她说:“既然这样,我去 办吧。” “可你不是摩天的员工,别说进沈时久的办公室,就是上楼也是问题。” 无殊凝神望着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说:“听说去年沈时久过生日,霍思倾 送了盆兰草给他。” “你是说……”那边马上就想明白过来,不禁为她的大胆而抽气。 无殊走到电脑前,查询了一些资料,然后戴上耳麦,通过程序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雅安兰草培育中心。”对面响起接线员甜美而礼貌的声音。 “你好!我是摩天总部的何秘书。”无殊从容地说:“今天下午boss有个重要 的会议,所以希望你们的培育员能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可以吗?” 因为那边电话显示的就是摩天的号码,所以接线员并没有丝毫怀疑。 “没问题,我们这就派人过来。” 通往市中心的外环主干道上,一辆写有“雅安兰草培育中心”字样的车子正疾 速行驶着,刚过一岔路口,车身突然一震,接着便传来轮胎爆破的声音。培育员立 刻踩了煞车,下车检查。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落了几颗锥钉在路上,全部扎进了车子的轮胎里。培育员 一边抱怨着更换备用轮胎,刚弄好,看到地上有个影子朝她靠近,没等她回头看, 脖子处便挨了一记,立马不醒人事。 无殊将人扶上副驾位,关上车门,将一颗麻醉药塞进她嘴里,接着脱下她身上 的工作服穿在自己身上。车子启动,朝既定的目的地驶去。 1 点40分,无殊到了摩天总部停车场,拎着工具箱下车,稍稍站立片刻,整了 整头上的鸭舌帽,一缕长发恰好落在胸牌前,挡住了照片上面的大半张脸。 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大堂内任何人的怀疑,她就像每一个来往的工作人员一 样用最平常不过的姿态朝接待台走去,交上证件。 “你好,我是雅安13号兰草培育员,沈先生今天有会议要求我们提前一小时过 来。” “好的,请在这里登记。”接待小姐不疑有它,递给她一张接待用表格。无殊 模仿别人的字迹填好,礼貌地道了谢,然后拿着通行磁卡走向公用电梯。 “等一下。”接待小姐突然叫住了她。 无殊脚下一顿,微微眯起眼睛,转身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边是1 到6 号电梯,你应该从这边的8 号电梯上去。”接待小姐指了个方 向,忽又奇怪地问:“你是第一次来吗?” 如果那个接待小姐将名字输入电脑里查询就会发现她签的名字以前有过记录, 换言之,绝对不可能会走错方向。 无殊有些紧张,正是这种紧张让她的脸红了起来,就像被人发现秘密的腼腆少 女,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回接待台,说:“那边的电梯不能到95楼。” 接待小姐狐疑地问:“总裁室在96楼,你去95楼做什么?” 无殊凑近她小声说道:“我就是想见见洛总助。” 接待小姐暗笑,原来又是一个想借机接近公司高层的人,“对不起,这个我也 没有办法,请从8 号电梯上去吧。” 无殊垂下头,乖乖地走向另一边,而后长长地吁了口气——由于时间匆忙,一 些细节她并没有考虑得特别周到,所幸有惊无险。 8 号电梯到达的地方是96楼的前厅,通往总裁室需要经过一道金属玻璃门,四 周的红外线会探测客人身上的金属物品。有培育员专用的通行磁卡,只需在卡槽上 验证便能不受限制地通过。当然,如果有人携带枪械之类的危险物品,红外线依旧 会发出特别警报。 无殊再次看看时间,2 点10分。这时候,摩天的股东大会已经开始,地点是在 23楼的大型会堂。 这些日子,她尽可能用最短的时间去适应和了解现在的南汀,时刻关注商业巨 头们的最新动向,尤其是与摩天有着利害关系的。 目前,能与摩天并驾齐驱的集团当数天信。天信的根基在中东,实力雄厚,背 景复杂。近些年,它瞄准了内地蓬勃的发展前景,转而进军南汀市场,大有与摩天 平分天下的野心。如最近的西区世纪园建设开发项目的招标,它们便是最大的竞争 对手。 想要对付沈时久,就要寻找最佳的合作伙伴,天信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为确保万无一失,天信策划了多种方案,无殊要做的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环节— —拿到摩天已经拟定好的投标文件,以便专家团分析摩天近期的投资预算,以及对 此项目抱有多大的期望,这一点十分关键。 西区本是南汀最薄弱的一个地区,开发相对较为迟缓,论繁华远不及东区与南 区,所以,当政府着手世纪园的开发计划时,相关领域的龙头企业都抱着观望的态 度,谁也不愿贸然出手担此投资风险,直到摩天正式提交投标意向,他们才跟风似 地一涌而入。原因是在以往的城市开发领域内,摩天总能以其刁钻的眼光预测出发 展趋势,并为自己带来巨额盈利,更是影响着市民与其它企业衡量优劣的标准。 无殊在门前站定,将原本披散的头发一把扎起,戴着薄手套的手轻轻按下了总 裁室侧门的OPEN键。进门后是一道曲线型的走廊,墙壁上没有可移动的装饰品,只 在墙腰处开出一道十五公分左右的藏光槽,湖蓝色的灯光一直延伸至兰草盆景处。 沈时久为兰草订制了兼具观赏性的玻璃框架养护罩,内部以电脑控温、模拟光 照、对流式通风,确保兰草在室内拥有最好的生存环境。其实光是从他允许兰草培 育员出入办公室这一点来看,就知道他对这株兰草十分重视。对草如此,对人更是 如此。 被炒至天价的大唐凤语是罕见的双苞并蒂兰,形态如凤展翼般栩栩如生,唯一 的缺点是异常娇弱。其母株原是灵安寺的镇寺之物,几年前有个信佛的商人曾给寺 庙拨了笔善款,主持便以子株相赠,听说霍思倾费了不少周折,一番真情终于打动 了那位商人,才同意转让这株大唐凤语。 不得不承认,沈时久和霍思倾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 天生就对柔弱的女人有着保护欲,而女人的温柔可以暖化男人冷酷的心肠。所以, 沈时久会在她父亲面前直言她宁无殊并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却在她父亲去世的那 段日子做出些奇怪的举动,想必是她的消极在他眼里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吧。 经过休憩区,手指轻轻擦过沙发的中央,发现那里还留有微弱的温度,难以名 状的触感令无殊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将冒上心头的悸动压制下去,她毅然朝办公区走了过去。 站在白色的文件保险柜前,她捋起衣袖,从电子腕表中取出电子晶片附在保险 柜电子锁的凹槽里,细微的滴滴声响了九下后轻轻拧动金属把手,成了。 储存在里面的档案资料分得很细也很明确,找起来并不费事。她并不贪心,只 是将需要的文件取出,拉开衣服上的拉链,然后放进去收好,关门上锁。 做到这一步,她并没有因此松气,反而是绷紧了神经。 地毯细微几不可闻的摩擦声像是一根锋利的细钢丝迅速穿过她的耳膜,她慢慢 起身,假装不曾发现后面有人。 “你在做什么?”沉进低谷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本应该站在摩天股东大会主席台上的人为什么会留在这里?这个问题无殊没有 时间考虑,她突然转身,与此同时一只手按在电子腕表上,不过对方在她有所动作 的时候已经跨前一步错过了那里面射出来的麻醉针,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 无殊抬头看了他一眼,即使有了准备,脸上的血气仍在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每个夜里,只要能入睡,噩梦就会锲而不舍地钻进她的头脑,而现在,罪魁祸 首就站在她的面前,真像是又一场梦。 她舔了舔干燥得想要起火的嘴唇。 “能不能松下手?” “这就是你的目的?”沈时久并不理会她的要求,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宽大的 工作服上,嘴角讥诮地扬起:“可否告之,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本事?” 哦,她不过是盗取了他电脑里的密钥,不过,近三十个密钥只用代号区分作用, 除了沈时久和洛则没有人知道那些代号分别对应哪里。K 把所有密钥、验证程序、 反密码错误锁定程序一一写入电子晶片,原理上,最多一分钟,便能找到正确的。 “沈先生,你可以考虑报警,犯不着为了一个贼在这里消磨你宝贵的时间。” 她知道他肯定不会那么做,因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之间纠扯不清的关 系,董事局可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的副主席放着股东会议不管是因为他有“先见 之明”知道有人会前来偷取商业文件。她非常清楚,沈时久再嚣张也得顾忌董事局 那些人精,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并不是鲜例。 果然,他眸光一暗,语气也更沉了些:“我现在可以将它当作是我们两人之间 的事情,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 无殊轻笑一声,“想要来粗的我也可以奉陪,就怕传出去更不好听。”刚要劈 开他的手,沈时久拽着她的胳膊大力一掼,将她重重地抵在了后方保险柜上。无殊 只觉脑后一麻,脸上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他的影子笼罩在她的头顶,背光的眼睛看 不真切,唯独无法掩饰的是他的呼吸,紊乱而沉重。 不过,箭在弦上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很久,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先后响起,迥然 相异的音乐此起彼伏,还真有些热闹。 调整了情绪,沈时久见她还算老实终于松了手,回身从裤袋中掏出手机,走至 休憩区接听。 洛则在电话里说:“会长,大家都在等你。” 沈时久若有所思:“我有点事情要处理,那边你先看着办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