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权新解 一夜无眠,大清早竟然有人吹号,207 里的人听到号声忽然紧张起来,都抓紧 时间穿衣服,等张管教把牢门一开,大家排好队鱼贯走出监区。 “积极改造,珍惜机会,感谢政府,回报社会!”领头的喊出口号,其余人也 跟着高呼,大家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慢跑。 “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立志做新人!”另一支队伍的口号更富有诗意。 …… 整栋大楼的犯人都喊着各有特色的口号,集合在一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操场上, 上千号人,一层楼一个纵队,倒也整齐。 立正,稍息,报数……要不是看见每个人背后都写着“瓦监”的字样,陆潇恍 然间以为自己参了军,入了伍。 睡在自己下铺的驼子叫老孙,五十多了,陆潇很感激他,不光因为从前一天来 了就很照顾他,而且也让初来乍到的他明白了很多这里的事。 老孙说这俩小时叫晨操,犯人们叫放风,踢腿,走正步,绕操场跑。他还让陆 潇处处小心,监狱里的门道很多,明处的倒还好说,最可怕的就是那些不成文的规 矩,潜规则。他说让陆潇慢慢体会,小心为妙。 放风结束,大家又排好队形,喊着口号回监舍。 “对了,你是犯什么事进来的?把详细情况和我说说。”老孙走在一旁悄声的 问。 陆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些,可也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了他。老孙又问了些 比如涉案金额是多少,还有没有其他的等等。 “等我有机会托309 的狱仙儿算算,你这事儿得判几年,自己好有个数。”老 孙跟陆潇嘀咕道。 后来陆潇才知道,那个人称“狱仙儿”的,是个死刑犯转了死缓,死缓又转了 无期的家伙,已经在瓦劳呆了有二十几年。因为他阅人无数,见过犯了各种事儿的 犯人,耳目熏染了二十几年之后,练就了一身的“好本领”。那就是只要你告诉他 犯了什么事,详细情况说清楚,他掐指一算,就能把你的刑期估算出来,保证和法 院判的一样,上下不会差三个月。 中午,陆潇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窝窝头,白面的,中间拇指粗的眼里塞着咸菜。 他领到了三个,还没等拿饭盒装起来的时候,刀疤脸走过来,伸手抢了两个过去, 一个递给牢头胖子,一个放进自己的饭盒,然后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潇狠狠地咬牙,他真想冲上去和刀疤脸练练,又不多条胳膊多条腿,凭什么 那么嚣张。他把拳头捏的嘎嘎响,只这一拳,肯定能叫他满地找牙。 老孙拉拉他的衣角,小声的说:“规矩,规矩,忍了吧。” “怎么还不打汤?”陆潇看着地上放着的白钢桶,里面装着没有半点油星儿的 白菜汤,犯人们全都围着,却没人先动手,他奇怪的问老孙。 “等一会,得先静一静,让泥沉淀沉淀。”老孙说。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才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的饭盒里打汤。陆潇看着桶底厚厚的 一层泥,没了半点食欲。 老孙把他的窝窝头让给陆潇一个,他慢慢的啃了半天,如刺在喉,含着眼泪, 逼迫自己一点点咽下肚子里去。 监狱里有一道奇特的风景,犯人的牙刷都被掰断了,只留下小小的牙刷头。每 个人刷牙的时候只能用两根手指捏着,伸进嘴里。就像在一点点的掏着什么。 老孙解释说,这和为什么餐具都是塑料的,还没有筷子是一个道理。以前发生 过犯人用牙刷的塑料把磨成尖当凶器的事件。所以现在就连我们睡的木头床都找不 到一根钉子。 吃过午饭,犯人坐在自己的铺上打坐学习,说是学习,可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 的散讲,他说他当年跟谁混的,怎么怎么风光,他又说他当年御女无数,夜夜双飞 等等。张管教偶尔会过来巡视,他来的时候门口放哨的会示意大家,然后大家便摇 头晃脑的跟着牢头背诵法律条例。 陆潇是新来的,所以他要从监规学起,足有120 条之多,还有一些犯人应享有 的权利和义务等等。 他努力的让自己忘却,忘记在外面的种种,在沉默和看似平静中过了几天,但 也仅仅是几天而已。 陆潇终于体会到了坐牢的痛苦,那是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聊,这 种感觉无声的可怕,简直叫人欲哭无泪。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难耐和漫 长,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失去自由,也知道了自由对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 还有更让他痛苦的,是对张雪娇的思念,无时不刻的吞噬着,折磨着。白天想 她,陆潇吃不下饭,甚至喝不下一滴水。晚上想她,陆潇一分钟也不能入眠。 满眼,满脑子,都萦绕着张雪娇的面孔。陆潇真的要疯了,他抓心挠肝地度日 如年,痛苦不堪却又只能憋在心里。 监狱里每天都有人走,有新人来,经常能听见隔壁或者同在一层楼的监舍里打 人。204 来了个强奸犯,这几天裤裆里的家伙快要人踢爆了,动不动就听见他痛苦 的嚎叫。 号子里最低级的就是强奸犯和盗窃,前者挨打最多,后者则总受欺负,给牢头 洗袜子,擦背,除了擦屁股什么都干。 第三天,和刀疤脸的又一次摩擦,陆潇终于爆发了,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大 吼着冲向刀疤脸,把他按在地上一顿狂揍。然后胖牢头又带着其他人拿被子把陆潇 罩住打了一个时辰,把他打出了内伤,上厕所大便的时候,他看见里面带着血。 打完这架,陆潇的地位似乎高了一点,吃饭的时候,没人再抢他的窝窝头,也 没人再找他麻烦。似乎胖牢头都怕了他,只有刀疤脸动不动投来狠狠的眼神,一副 伺机报复的样子。 陆潇似乎明白号子里为什么经常打架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打架成了犯人们发 泄的工具,或者说唯一一种娱乐项目。当你被关在这里久了,甚至被打也成了一种 乐趣。 只有老孙经常暗暗的叹气,狱仙儿那传回的消息说,陆潇有可能被判两年左右。 第五天,207 也来了个新人,五大三粗,憨憨的汉子,一口浓厚的土话。一进 门,就让刀疤脸像当初对待陆潇一样,狠狠的打了一顿。 然后就是下一个必不可少的程序——“刺头”,不过他就没有陆潇那么幸运了, 整整刺了三个小时,水一停,他就晕了过去。 刀疤脸又上去几个巴掌,他醒了,接着竟然呜呜呜的哭了起来。陆潇始终坐在 自己的铺上,可怜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可又无能无力,短短几天,他渐渐变得麻 木了。 人长的太结实,太强壮也不是件好事,这点在监狱里得到了证明。尤其是像这 汉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他进来的头几天里,这些人动不动就一齐打他一 顿,慢慢发展到沦为刀疤脸的出气筒。 猛虎也架不住一群狼,何况他还是头蔫虎!第三天中午,刀疤脸又气不顺,带 着几个犯人又打了汉子一顿。刚打完,放哨的告诉大家管教来了。 “刑法第三十六条……”胖牢头赶紧带着大家朗诵。 门被打开了,前前后后五六个人,一戴眼睛略显斯文的人在前,张管教在后走 了进来。 老孙小声告诉陆潇,前面的人是监狱长。 “大家都学习的怎么样了?上面检查组这几天可是要来了。”斯文人开口说话, 并扫视了一圈。 “报告监狱长,在张管教的带领下,我们这个月来每天坚持刻苦学习,基本能 做到有问必答。”胖牢头打了个立正,振振有词的说完,看了看张管教。 张管教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丝满意流露出来。 “喔,有问必答?不错嘛。我来检验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斯文人显得很高 兴,看了看每一个犯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那个刚来几天的汉子身上。 汉子本就有些愚钝,刚又被刀疤脸带人一顿好打,显得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你来回答,公民应具有的几个基本权利是什么?”斯文人指了指,提问道。 “呃……基本权利是……呃……是选……选举权……还有……还有被选举权… …还有……”汉子迷迷糊糊,支支吾吾的回答,左右的人也小声的提示他。 “那你再说说,什么是选举权?”斯文人进一步提问。 “呃……什么是选举权……选举权就是……就是……选号儿里谁是老大,谁是 老二地权利。”汉子真是被打蒙了,他竟然扯到这上去了。 “你说什么?!”斯文人惊讶的张大了嘴。 “张管教,这就是你们的有问必答吗?你就想这样来迎接省里的检查吗?”监 狱长劈头盖脸的问张管教,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啪啪!张管教等监狱长刚走出门去,上去就给胖子俩耳光,用手恶狠狠的指了 指他,连忙跟了出去。 “我日你妈!”胖牢头气势汹汹的向汉子扑了过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