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点鸳鸯谱 自从萌竹人间蒸发之后,不仅许其然苦苦找她,卿生也没有落下。而且事实证 明,他总是比许其然聪明那么一点儿。 他约Jack吃过一次饭,顺带聊到萌竹的事情。Jack对他的印象远远胜过许其然, 因此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许其然到WC集团找人的事情全盘告诉了卿生。 不过,卿生的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他反复琢磨Jack的另外一句话,Cow 把萌 竹没有去上班的事情压了下来,要求他暂时另找一位助理。 身为公司的老板,Cow 不可能不关心员工莫名消失,除非他知道萌竹的下落。 这个推论让卿生茅塞顿开,他几乎可以确定萌竹回香港了。 果不其然,他通过航空公司的朋友一查,连萌竹当时回香港时搭乘的航班号都 查出来了。 这个结果让卿生很振奋,他当即就想把好消息告诉许其然。可他转念一想,萌 竹刻意躲着许其然,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他如果把许其然忽悠去,难保她不生 气。 于是,他向Jack打听萌竹在香港的住址,准备自己先去探探风生。Jack乍一听, 有些犹豫。毕竟对港资公司而言,擅自泄漏员工的个人资料属于违法行为。但他耐 不住卿生花言巧语,最终还是把萌竹的地址给了他。不过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 要搞出麻烦事儿来。 傍晚时分,当卿生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萌竹位于香港的公寓门口时,大吃一惊的 不仅是萌竹,刘母、刘父更是一脸错愕。 卿生大大方方地向刘家二老作出自我介绍后,刘母的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向 刘父和萌竹使了个眼色,才转过头笑眯眯地对卿生说:“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萌 竹也是今天上午才到香港的…”她的神态自若,言辞中不见丝毫的慌乱。 他微微一愣,诧异地瞥了萌竹一眼,见她低头不语,他立刻反映过来,话锋一 转说:“本来萌竹刚回家,应该多陪陪你们的,但是我有一些急事想和她说,能不 能带她出去一会儿?” 即使他明明知道萌竹已经回到香港几天了,但他并未戳破刘母的谎言,反而将 一番话说的态度恭谨,而且滴水不漏。 一把年纪却不安分的刘母素来喜欢帅哥,更何况卿生也算得上是“师奶杀手” 一级的,因此她骗归骗,心里却生出几分欢喜。她拉住卿生的大手,热情地说: “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吃完饭再让萌竹陪你到处走走。” “就是,吃了饭再出去。”刘父朗声附和道。面前的帅小伙大老远从北京跑过 来找自个女儿,不留他吃顿家常饭,刘父于心不忍。 卿生探询的目光落在萌竹的脸上,她冲他点点头,“那好吧,麻烦伯父、伯母 了。”他客气的说道。 卿生能言善辩,很快与刘父聊得火热,一老一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侃侃而谈。 刘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看向卿生的眼神也越来越热乎。 而刘母在厨房里掌勺,萌竹负责打下手。她凑到女儿身边,神秘兮兮地问: “那个卿生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他刚才不都说了是朋友嘛。”萌竹一边剥着蒜头,一边敷衍老 妈。 “你少糊弄我!就算你藏着掖着我也能看出来,他喜欢你吧?要不他才不会追 来香港呢。”刘母用手肘戳戳她,脸上挂着浓浓的兴味。 她架不住老妈刨根问底,讪讪地说:“他以前喜欢过我,现在没有了。” “啧啧,他一定是没争过曲奇,自尊心受挫,所以放弃了。”刘母的口气笃定, 顺带流露出极为惋惜的表情。 萌竹若有所思地耷拉下脑袋,从去了北京之后,她的眼里一直只装着许其然一 个男人,倒是从未曾揣摩过卿生的心思。若是没有许其然的存在,说不定他是个不 错的人选。 刘母冷不丁打断她的思绪,煞有介事地嘱咐:“作戏要做全套的,你等会和卿 生出去的时候,可别说漏了嘴。” 她白了老妈一眼,挪掖道:“就你聪明。他能找到这儿来,说明他早就知道我 回来了。” 刘母挥舞菜铲的动作一顿,“那他刚才为什么不说?”她问的明显底气不足。 萌竹将一颗光溜溜的大蒜“啪”一声扔进锅里,挑了挑眉毛说:“人家给你留 面子呗。”她虽然猜不透卿生的想法,但对他的性格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要他 想查的事情,总会弄个水落石出的。 刘母风韵犹存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精光,隐隐对卿生滋生出几分好感。她漫不经 心的说:“我看他比曲奇对你好多了,光凭谁先找到你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萌竹的面色一沉,撅着嘴狡辩:“还不都是因为你骗曲奇,说我没有回来。” “卿生都能找到这里,他为什么不能?”刘母的倔脾气蹿上来,噎得女儿说不 出话来。 其实她并非故意刺激女儿,而是许其然这么多天都没消息,惹得她心里没底, 脑中灵光一现作出另外的打算。 大家围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刘母目不转睛地盯着卿生一通猛看,她的眸光 比先前热切了许多。 “卿生来,多吃点,吃鱼…”刘母一个劲往他碗里夹菜,态度殷勤的不像话。 他嘴巴里塞的满满的,含混不清的说:“谢谢伯母,您也吃。”说着,他给刘 母夹了一大块鱼。 看着俩人眉来眼去,刘父坐不住了,干咳一声,讷讷地说:“我也要吃鱼。” “你没长手啊,要吃自己夹。”刘母不耐烦地吐出一句话,又凶巴巴的瞪了刘 父一眼。其实她的潜台词是:你没看我正忙着呢,瞎添什么乱! 刘父压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他老老实实地噤 了声,却摆出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为了缓和僵持的气氛,萌竹抬高嗓门对卿生说:“我也要吃鱼,帮我夹一块!” 卿生瞟了一眼距离萌竹最近的盘子,大块的鱼肉分明就在她眼前嘛。他稍稍欠 了欠身,稳稳地夹起一块鱼肉,修长而结实的手臂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接着“啪哒”一声,他把白花花的鱼肉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萌竹满面诧异地望着她,圆溜溜的眸子里小火苗乱窜,她咬着嘴唇才没有骂出 来。太可气了,居然敢耍她。 他不看萌竹,埋头认真地择起鱼刺来,神情专注。不消一瞬间,大大小小的鱼 刺都被择的精光,他把鱼肉从自己碗里夹起来,放进萌竹的碗里,“吃吧。”他的 声音很清淡。 她怔怔地看着碗里的鱼肉,小心肝暖洋洋的,漫溢着说不出的感动。刘家二老 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刘父满眼凝重,刘母的一双桃花眼中却是光芒四射。 一顿饭表面上吃的其乐融融,实则四个人都是各怀心思。直到目送卿生与萌竹 出了门,刘父才沉声对刘母说:“我知道你打得什么歪主意,年轻人的事情你不要 跟着瞎搅和。”平时他对老婆都是千依百顺的,但这番话他说得颇为严肃。 刘母被他反常的强势态度吓了一跳,但她脑子里只有一根筋,于是她不甘心的 嘟囔:“我越看卿生越顺眼,他就是比曲奇那个臭小子强,闺女嫁给他肯定不会受 罪…” 作为母亲,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萌竹过得幸福,自然是哪个男人对女儿好,女儿 就应该嫁给哪个男人。当她看到卿生义无反顾追来香港,又对萌竹格外体贴之后, 她彻底的倒戈了。 虽然刘母之前一直很看好许其然,可他现在连人影都没有呢。她不由感叹,看 来果然被老公说中了,男人都是经不住考验的。 岁月静好新年将至,香港的气温骤降,夜晚只有十度左右。气象预报说今年是 寒冬,沿海城市的气候更显得湿冷,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圣诞节过后紧接着是元旦,因此连续十几天,香港这座不夜城的灯火都比往日 更加璀璨。恬淡的月光散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与海岸两边闪烁的霓虹交相辉映, 透着一抹光怪陆离的韵味。 萌竹和卿生裹紧呢子大衣,沿着海港城附近的海岸线散步,都是沉默不语。 “你——” “我——” 俩人冷不丁同时牵起话头。 卿生莞尔一笑,“你先说。” “我是圣诞节那天回来香港的。”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曲奇的。” 直到他瞒着许其然启程来香港前,许其然都坚定不移地对他说,萌竹没有回父 母家里。看到今晚的情况,他心知肚明是刘家故意不告诉许其然实情。 沉默了一瞬,萌竹讪讪的问:“他…好吗?” “他不好。”他轻吐出三个字便不再多说,似乎等着她继续问下去。 她心里“咯噔”一沉,虽说只是为了教训他,可她的心却为何真的痛了? 其实,她失踪的第二天,在许其然打到刘家的电话里,他已经一五一十地解释 了他的立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点母安心的闭上眼睛。平心静气的思索了 这么多天,萌竹几乎原谅他了。可他迟迟不出现,她总不能自己找个台阶下吧? 灯火通明的码头上依稀停泊着几艘船只,卿生的视线随意地飘向远处,他淡声 说:“点母去世了,她逼着曲奇履行承诺…”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萌竹紧张地看着他,忍不住急声问道:“然后呢?他说什么?” 他浅笑一声,打趣她说:“瞧把你急的!曲奇自然拒绝她了。”他的语气轻松, 心头却涌上一丝怅然若失。 她倏地大松一口气,自言自语说:“我现在是骑虎难下,我妈…” 卿生没接她的话,转而很认真地问道:“如果一个为了爱不择手段,你觉得他 可恶吗?”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可恶又可怜,你在说点脂,是吗?” 他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而是继续追问:“假如那个人是为了你呢?” 萌竹歪着脑袋想了想,俏皮地一吐舌头,“如果那个人后来变好了,他就一点 都不可恶了。” 话已至此,倘若萌竹再听不出来卿生说的是他自己,她便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 亦是在这一刻,很多细碎的片断才逐渐在她的脑中连接起来。从卿生之前的算计到 后来的成全,一目了然。 她突然发觉其实她从来没有关心过卿生,这一路走来,他是不是也会觉得疼痛 与挣扎呢? 萌竹仰起小脸,一丝不苟地凝视着他,“卿生,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份感情我 们都永远放在心里,好不好?” 四目相对,她的视线专注而澄明,乌黑透亮的眸子里明明蓄满情意,却清澈得 一尘不染。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干净利落。但其中饱含的感情,恐怕唯有他们俩人 能够感应。 她的唇边绽放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让他有一种怦然心动的错觉。这一瞬,岁月 静好,他却只想拥她入怀,“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萌竹点点头。两具泛着寒意的身体轻搂在一起,竟然能感觉到对方血脉中的温 热。她聆听着卿生铿锵有力的心跳,莫名的觉得安心。 但是这个拥抱,与她和许其然的拥抱截然不同,没有沾染丝毫欲望的气息,在 两人心头流转的,是一种更似亲人之间的默契与依靠。 即使他对她有再多非分之想,他也只能将她永远埋在心底。 他们分开的时候,卿生交给她一张光碟,却故意卖关子不肯透露光碟的内容。 她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上的光碟,笑着问他:“明天跨年夜要不要来我家过?” 卿生淡淡地说:“我明天上午就回北京了。” 他转身的时候,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如果她看了光碟,应该不会问他这个问 题了。 萌竹一进家门,刘家二老正端坐在沙发里,两人俱是一脸肃杀,神情莫辨。她 火急火燎地喊了一声“爸妈”,紧接着一溜烟钻进卧室。好奇心作祟,她顾不上应 付那两位活宝,一心只想看看光碟是什么内容。 刘父、刘母鬼鬼祟祟地跟在女儿身后进了屋,只见她动作麻利的开了电脑,插 | 入光碟。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就连父母埋伏在身后,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悠扬的片头音乐响起,屏幕上浮现出《对话名人》四个宝蓝色的艺术字,萌竹 一头雾水地等着足有两分钟的片头走过,开始正式的节目。 “其实我在感情上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我不会轻易动心,但一旦爱上了,我 就会一辈子对她好。我觉得两个人相爱就应该信任对方…”一身纯白色休闲装的许 其然对着摄像机娓娓道来。 在特写镜头的渲染下,他原本完美得无懈可击的俊脸比之前略微消瘦了几分, 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他尖削的下巴上似乎长出细密的胡茬儿,透着若即若离的沧桑, 即使是白色的衣服依旧无法彻底遮掩他周身散发出的落寞。而最让萌竹心疼的,还 是他狭长的眉眼中始终镌刻着一缕化不开的忧郁。 她的心头泛起几颗酸涩的泡泡,一层濡湿的雾气挡住她的视线,许其然的面容 跟着变得模糊… 随着访谈内容逐渐深入,气氛也越来越煽情,萌竹明知SBTV是为了节目效果, 故意营造出催人泪下的场面。但是别人可以对此无动于衷,她却做不到。因为许其 然的每一句对白都像是对她一个说的,字字句句都渗进她的心坎里。她终于忍不住, 用颤颤巍巍的小手捂住嘴巴,“呜呜呜…”低声抽泣起来。 潜伏在她背后的刘家父母百感交集,默默地对视一眼,俩人的手不由自主地牵 到一起,心里冒出同样的一句话:想不到许其然这个臭小子还挺浪漫的,居然三言 两语把闺女给哄哭了。 “啪!”一声脆响,萌竹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刘父、刘母一激灵。 他们刺溜一下冲到她身旁,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萌竹全然顾不得父母是何时出现的,她急声道:“我现在要回北京!”说着, 她一个箭步蹿到衣橱前,准备收拾行李。不知道是由于太激动抑或是太心急,她看 起来步履踉跄,整个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 刘父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为难地说:“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就算你赶 去机场,也不会有飞机了。” “要不等明天一大早回去吧,让你爸送你去机场。”刘母附和道。她知道女儿 铁了心要扑进许其然的怀抱,看萌竹迫不及待的架势,怕是谁都拦不住了。 听闻爸妈的劝阻,萌竹手里的动作一顿,一张娃娃脸上一片潮红,上面还挂着 几颗晶莹的泪珠,她不情愿地闷声说了一个“好”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