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市心情 “喂,你好,欢迎拨打‘城市心情’,我是殴崖。” “请问现在几点?” “?”我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回答道,“11:23. ” “谢谢。” 短波声——他已经把电话挂了。居然碰上这样奇怪地家伙!随便怎样问时间, 也比打热线电话来得便宜啊。反正换做我,是不会花这一块钱就为了问个时间,唉, 到底是有钱人的作风。不过,打进电话的人有很多都难以理喻。 有时候想想很好笑,我居然干起这一行来了。以前在一些报刊杂志上看到那些 做过电话小姐的人绘声绘色地讲她们如何如何被主管欺压,如何如何被变态者骚扰, 不能随便地主动挂电话(其实是绝对不能),不能有任何太“铿锵”的说话语气, 总之说穿了,电话小姐无疑是彻彻底底的精神三陪。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幸运,我们 主管王小姐算得上通情达理的人,另外干了两个星期,我还摔过那么一次电话,而 且正好被主管逮个正着。当时她说:“下次可别让我看到。”说话的时候还笑了笑, 对我的被骚扰有些同情也有些并无恶意的好笑。 记得我第一天进这个房间,第一次接起听众的电话时,心情激动得要死,那尖 锐的电话铃声把我吓了一跳。如果我是动画片里的人物,必定会拉着邻座的衣角结 结巴巴地乱叫:“天哪,他(她)打进来了!”不过我是在现实生活中,另外朋友 们对我的评价一贯都是成熟冷静型的(说这句话让我有些心虚)。 总之那一天我怀着与国家主席通话的激动心情接起了电话,用自以为极富磁性 的嗓音,标准一流的普通话说道:“喂,你好,欢迎拨打‘城市心情’,我是殴崖。” 结果人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找文迪。”真是丢脸丢大了。记得当时微抖 的手一下子放松了,然后我就把话筒递给了文迪。文迪在这儿最久,为人也最温和, 聪明,所以找她聊天的人,尤其是熟人是最多的,相应的,她的工资也最高。 我在这儿两个星期,还没有混个耳熟,所以话务量简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惨不忍睹。如果不是好奇心的驱使,加上我的兴奋期还没过,我大概早就不干了。 几个前辈说:做电话小姐这一行,最关键的是能钓住熟客,这样才能收入丰厚, 这是行内得至理名言。至于怎么钓,十八般兵器,三十六招兵法随你挑(呵呵,说 得跟做鸡一样)。 其实,也确有很多人看轻这一行,和现下流行的“精神陪护”差不多,人们都 认为电话小姐“话”着“话”着就“话”到床上去了,和三陪比起来,只是高一个 档次而已。我不否认行内有这种败类,而且我也听说过有这种事,不过我们的主管 是诚心劝戒过我们的。另外,我,若薇,小妃是绝不会聊到床上去的,这一点我可 以打包票——除非对方是个超级帅哥。 接完第一个电话后,已经能用比较平常的心态去面对电话铃声了而且打进电话 的人也多半是找别人的,或者就是问我* 月* 日星期* 出生的人幸运星是哪一颗, 幸运草又是什么。这个简单,我几天来就是在背诵这个东西,就算一下子背不出来, 我手头也有好几本此类八卦无聊的书。 隐瞒年龄也是电话小姐必备的一点,一般我们用不着隐瞒,但有时候会有一些 特殊情况需要针对不同的年龄层次和心理爱好改变自己的年龄(或者只是心血来潮), 在电话里改年龄就向网上改呢称一样简单。当然前提是你必须记清在谁面前你是谁, 否则还是老老实实做一个永远22岁的女孩子好了。若薇最喜欢玩这一手,而且她十 二生肖背得滚瓜烂熟,随便哪个年龄,她总能不假思索就报出属什么的,所以和她 聊天的人很少怀疑她的年龄。加上她的声音又甜又腻,嘴皮子特别厉害,我们三个 里面,工作业绩最显著的也是她了。 其实若薇其人和她的声音一点都不象。记得大一军训结束后,我们教官给了我 们一个部队的电话号码,转机的女兵说起话来就像夜莺一样优美,后来很多男生缠 着教官询问那个女兵的情形,教官只是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人的声音和长相是不能 联系起来的。”从这句话里我们也大略知道了那女兵的长相是不怎么出众的。 我这么说倒不是指若薇长得很丑。若薇又很嗲的嗓子,人也活泼健谈,一副天 真烂漫的样子,其实若薇是个很有头脑,待人处事都大方得体的聪明女孩。若薇很 成熟,若薇很亮丽,所以追她的男孩子特别多。 我知道若薇真正喜欢的只有一个人,那个男生我只见过一次,印象就很深刻, 并不英俊,也并不十分高大,但是很有书卷气,彬彬有礼,最重要的是他从不卖弄 才学,没有读书人的“酸”味。 若薇又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孩。 所以那些大做青天白日梦的男孩注定空忙一场,只能和若薇做普通朋友。若薇 喜欢有很多的“普通朋友”。若薇和谁都能做朋友。 我想今晚大概又没什么好戏唱了。我半躺在床上一边翻着一本书看“花语花心” 之类的文章,一边考虑着我那篇连影子都还未见的实习论文。 这时床头的电话又响了,我顺手接起来,一边记下通话起始时间。又是那一句 快说烂了的开场白,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个又创意一点的问候。 “请问现在几点?”呵,又是那个奇怪的家伙,不过声音倒是蛮有磁性的。 “12:46. ” “谢谢。” 我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他就挂断了电话。事有蹊跷! 果不然,在近两点的时候,那个怪胎又打进电话来,除了问现在几点什么废话 都不说,真是惜“沫”如金啊——“唾沫”的“沫”。 就在3 :30我入睡不久时,他又来问时间了。这一回我可以肯定这是个恶意捣 乱骚扰他人的变态了(控诉一次比一次严重了)。一般来讲,3 点过后打进电话的 人很少,所以这时候虽然值班,大体上也能安稳入睡了。可是今天晚上这个神经病 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不停地,不厌其烦地问时间,实在可恶透顶了。可惜这不是网络, 可以把他踢出聊天室。为此我们办公室里的六个人简直苦不堪言。 而且,变态男子一打就是一个星期。后来我们整个办公室对这个只闻其声不知 其名的家伙简直恨之入骨,他的名气也已如雷贯耳。 终于有一天,小妃不知怎么和他聊上了,并且知道了他的大名——杨韶光。也 不知怎么他把小妃惹得咯咯直笑。我打心眼里讨厌杨韶光,所以尽管后来他不再打 骚扰电话问时间,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和解发生在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我们是一天上班隔天休息的,那晚正好我和小妃调班,他打进来时直接说: “我找小妃。” 我说:“小妃感冒,今天没来。” 他说:“那……我就找你吧。”很有磁性的男中音。 可是在那段毕生难忘的岁月里我已经把这个声音永远地刻在了心底(咬牙), 所以我没好气地说:“好象你是退而求其次啊,别以为我像小妃那么好哄。”对一 个电话小姐来说,这是很不和适宜地话。虽然这里没有先进得可以装电话录音,可 是被人投诉了的话,主管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你是殴崖吧?”他说:“小妃说你对我过去一个星期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 …” 岂只是不满! “我老早想向你道歉了,对不起!”他的语气非常诚恳,我倒不好意思再说什 么了。“其实那时侯我以为你们是上长夜班的,一整个晚上都不用睡觉,我睡不着, 又不知打进电话来说什么好,所以只好不停地问时间以派遣寂寞。你不会怪我了吧? 我保证以后过了3 点我绝对不再乱打电话了。” “算了,不知者无罪。” “那就好。”顿了顿,他又说,“你和小妃是一起来的?” “是。我们同一天来的。”我不想多透露什么,但愿小妃的嘴巴也紧一点。我 环顾了整个办公室一周,靠墙放了四张单人床,六个床头柜,每个床头柜上一部电 话机,房间正中央还有两张方桌,再加一盏灯一个窗户,这和我原先想象的电话间 实在相去甚远,其实也谈不上是办公室。这里姑且不能让外人窥探,属于电话小姐 的隐私就更加要保密了。而且神秘感,距离感是电话小姐的生命。这和做侦探同理, 谁见过哪个侦探喜欢别人窥探自己的隐私,侦探只负责窥探别人隐私的,所以高明 的作家在书里是不写侦探本人的。 “现在应该过了紧张期,进入兴奋期了吧?” “哦。是的。”他猜得倒也挺准,“你怎么回知道呢?” “一开始工作肯定会紧张,无论是做电话小姐,还是将来正式工作。” 他怎么知道我还没正式工作?一定是小妃讲出来的。她这人就是嘴巴不够紧。 “等习惯了就不紧张了。我想一开始做这一行,你必定听了许多别人的故事, 而这些故事对你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来说没有全经历过,所以还很惊奇,兴奋。两、 三个星期么,你应该还处在兴奋阶段。” “好象,你倒是很有做电话先生的潜力。” “哪里?我并不善于倾听,也讨厌帮别人出主意,提意见。只不过我最近常打 这个热线,对你们办公室里的人比较熟悉罢了。” “常打?那你这个月的电话费一定吓你一跳。我都替你心疼哪!” “我付的电话费都到你口袋里去了,你该高兴才是啊。” “哪里是‘都’到了我口袋里。电话局抽8 成,主管再抽一成,我只剩下十分 之一好拿。”我有点儿泄气地说。 “原来你是个财迷心窍的女孩子啊。” “是啊,现在是市场经济,我很拜金的。”我学他的口吻开玩笑地说。 “你很缺钱花吗?自己出来找工作?” “勤工俭学啊。” “不会吧?这样通宵达旦地接电话,你白天还能学习吗?” “我白天睡觉。” “你还在念书吧?你们老师不会把你从座位上揪出来?” “拜托,又不是读高中,不要紧的。” “那不是耽误了学业吗?” “你这么关心我啊?”我有点儿撒娇地问。 “别把电话小姐的伎俩用在我身上。” “哪有?”我有点心虚地狡辩,“我才做了没几天,何来的伎俩啊?你不觉得 我说话水平很臭吗?” “没有,你很坦诚,也很有趣,当然,不发嗲的时候。” “有趣?!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好了,别把话题叉开。如果你真的是白天睡觉,我劝你还是换一份工作好了。” 他的口气好象很硬,像我爸似的。 “安啦,我白天不用上课的。我们全班都在各地实习,我那一组的实习任务结 束了,在写论文,所以我出来找工作。” “一个人?” “不,还有三个女孩子和我住在一起。” “让我猜猜看,是那个叫若薇的,还有小妃?” “哇,好厉害!等等……是小妃说出来的吧?” “不用她说我也猜得出来,不过另一个我就不知道她是谁了,因为她没在你们 那里工作。” “姑且相信你吧。”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我“喂”了好几声,他似乎不小心把电话挂了,或者是他 用手机打电话的,而手机正好没电了。再等等看好了。 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尤其是打磁卡电话,常常就这样讲到一半就给掐断了。 比起上网时毫无征兆地掉线,电话断了至少还有短波传过来让你知道那头已经不通 了。 过了约莫三分钟(好象特别长的三分钟),电话又响了,我马上接起来。 “喂?是你吗?” “你说谁呢?我吗?”他带点玩笑的口吻,不过那声音仍是属于那种沉稳型的。 “你知道是指谁。怎么突然挂断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我是跑出去打投币电话的,不过我手头只带了一枚硬币, 只能说一分钟的话。” “家里没装电话吗?” “我的家安在杭州的,我为了跑生意寄住在我哥哥家里,电话在他们卧室里, 外头客厅的分机早坏了。一直懒得修。” “那快去修修好啊。” “太麻烦了,我还是觉得手机方便。” “那明天就去买手机电池吧。” “最大号的。”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快到时间了,下次再聊,再见。” “再见。” 顿了顿,我正要问他怎么还不挂,电话就被掐断了。不是他挂断的。 虽然今天其实纯粹是闲聊,但是我对杨韶光的印象却一下子变好了。他一点也 不变态可恶,下次就问问他为什么晚上睡不着,也许有什么内幕。而且这也是我第 一次接到一个客客气气,正正经经和我闲聊的人。我平时很少用这种口吻和人说话, 我不知道哪一个殴崖才是我。苹果男孩说我冷得像冰,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若 薇和小妃则说我根本就是个对什么都缺乏兴趣的懒鬼。但是在网上或在电话里,我 却可以又撒娇又发嗲,或者自命不凡,大大咧咧的样子,也许我希望变成那种样子。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变得有点神经质,我不知道那是属于处女座特有的脾性, 还是受了甲甲的影响。 甲甲绝对是一个神经质的女孩子,纯“AB”型的神经质,她很亮丽可爱,但是 那种神经质我想恐怕没有一个男孩子能忍受。她会因为《银河英雄传说》里死了一 个顶顶配角的吉尔菲艾斯而在深夜十二点从北京打来长途边哭哭啼啼得诉说,然后 生啊死啊一大堆,也不管我是不是哈欠连天加上她因哽咽而口齿不清结果什么也没 听清楚。还有一次是傍晚5 点,我上完课回寝室就接到她的电话说什么想死我了, 要见我,说完匆匆挂了电话。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她在我们学校的公寓楼底,一边呵 着寒气,一边打电话问我住哪一个房间。 后来我知道还好,她不是逃课出来的,而是他们学校那时正好运动会,可是换 成别人,绝对不会千里迢迢去看一个同性朋友。 甲甲并不是同性恋,这一点我可以肯定。相反的,她喜欢男性简直到了恐怖的 程度。卧室里清一色是不知那里搞来的男性写真,而且清一色是赤条条的,连几个 青春派的偶像都“让她”剥掉了衣服(擦汗)。她那个卧室,别说女孩子,连男的 都不敢进去(再擦汗)。每次甲甲妈妈不小心进去看看,都会尖叫着把那些猛男图 片揭掉挂上风景画或绒布娃娃的壁挂。可是甲甲屡揭屡挂,搞得她妈妈快神经衰弱 了。最后双方妥协,可以挂漫画猛男,但是木村拓哉、竹野内丰之类的真人画像一 律禁绝。 甲甲妈妈不知道木村、竹野内的半裸像还难找一点,可是漫画里裸男的画片简 直漫天乱飞,再说甲甲画得最好的漫画就是裸男,她画的女孩都像同志漫画里的美 少年,一个个眼神暧昧,不着寸缕。 记得高中时候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平时懒得要买够一个月份袜子的她居然 有模有样地写起了日记,而且那是每天一封的书信体日记,通篇是愚不可及、肉麻 兮兮、多愁善感(?)的蠢话,就差贴上邮票塞入邮筒了。而且每天中饭她都捧着 饭盒拿着望远镜往篮球场瞄啊瞄地看那个“头发扬起来就像一缕缕的阳光”的男孩 子。并且她从熟人或是其他各种渠道打听到了一大堆关于那个男孩子的八卦资料。 比如身高、体重(这个甲甲靠目测就能精确到1CM 和1Kg )、血型、生日生肖,喜 欢的颜色、运动,兴趣爱好,爱吃什么菜、哪种水果,喝什么饮料,穿哪个牌子的 牛仔裤及内裤(擦汗)…… 很可惜,甲甲的这第N 次暗恋又是无疾而终。因为当时她在为高考拼命(才怪), 而那个男生只是个高一的小弟弟(请美少年们千万保重)。 至于那个被她缠得几乎抓狂,十分不幸又十分可怜的“熟人”是她的表弟小翼。 小翼总说甲甲是那种让人头发和寒毛都会竖起来的怪胎(她这种人是不配称为 女孩子的)。 好笑的是甲甲反驳得更夸张,她说小翼能让她的鼻毛都竖起来。我只远远地见 过小翼,所以证据不足,他的罪名不能成立。 我和若薇、小妃、可可般出来住已经三个多月了,实习结束后我做了现在这份 临时工,若薇、小妃和我在一起。记得当时我们三个决意要找工作,而去肯德基、 麦当劳端盘子已经满足不了我们的职业“需要”,最后三个有点懒的家伙去了职业 介绍所,交了三十五元的介绍费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丝毫没有找不到工作的烦恼或 跑遍大街小巷找工作以锻炼自己的赤子之心。 若薇说:“三十五块钱让别人去烦恼有什么不好?” 小妃说:“工作没找到,真的会退给我们三十块吗?” 一阵沉默,若薇大叫:“睡觉睡觉!” 没想到第二天我的手机就响了,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到职介所,对方告诉我们有 一份电话小姐的工作问我们是不是满意。 当天晚上三个人大聚餐,还大做了一番美梦。“电话小姐”这个有点神秘又有 点时髦的词对我们太有吸引力了。 “喂,我是若薇,这里是城市心情热线。”她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用天得发腻 的声音说道。 我和小妃都做出要吐的样子。 “哈,说不定有个很穷的帅哥刚刚被贪慕虚荣的女朋友甩了,然后……啊!这 个城市又会有我若薇的一段艳遇!” “如果是你就不叫艳遇,叫外遇了。”小妃泼冷水道。 “外遇好啊!说不定还有一个精神空虚的成熟浪漫的有钱男人急着找外遇哪, 我也试试做金丝雀的感觉。” “犯贱!”我说。 “你的乔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一反常态,跑来把你一刀砍死。” “一刀砍死不解恨,肯定要千刀万剐。” “做金丝雀就那么罪不可赦?”若薇装出很无辜的样子,足以迷倒任何男人, 可惜我和小妃都不是男人。我想乔是很了解若薇的,不知道若薇的假天真会不会骗 倒乔。 “我的一个朋友说:金丝雀,学名情妇,是一种比妓女还下贱的动物。”其实 这些话以及后面的理论都是甲甲说出来的。 “不会吧!?”她们同时大叫起来。 “妓女可是人近可夫的。” “既然是同样的交易,和一、两个男人做相比于和一群男人做又有什么分别? 妓女只卖肉不卖感情;情妇呢,又卖肉又卖感情,综上所述,可以得出情妇比妓女 更下贱的结论。”说完我又补充一句,“不是我说的,是我一个朋友说的。” 若薇不屑地撇撇嘴:“你朋友可真会掰呀。一派胡言,根本是谬论。就算她说 的有道理,告诉你,既然要犯贱,我干脆就做最下贱的。” “怎么你说的和她一样啊!” 若薇鼓满腮帮的气一下子全喷了出来,我们都大笑起来。 尽管如此,若薇和甲甲还是不同的,若薇有时候给人假假的感觉,而甲甲却是 个直性子,喜怒哀乐尽写脸上,简直真实得可怕。 小妃仰面倒在床上,双手靠在脑后,感叹说:“如果不是很正宗的职介所,我 还真怀疑会被卖到中东做鸡哪,怎么那么快,明天就能上班呢?” “你少杞人忧天了,要偷渡出国的话还得交好多钱哪!明天就有工作有什么不 好?这年头下岗成风,哪有我们这么好福气随随便便就找到了工作的?” 那天晚上可可回学校宿舍睡了,于是我们三人挤在一张床上讲了一晚上的疯话, 到了第二天反而有些精神不振了。谁知道主管王小姐后来告诉我们,她当时觉得我 们三个不急不缓的“冷静”语调很适合做电话小姐(擦汗)。真是误打误撞,歪打 正着啊。 这些日子一直一个人睡一个房间,可可已经好久没回来了,打电话回学校,室 友说也有几天没见她了,这让我有些担心。因为离我们吵架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一提起可可这个人我就来气。我平素从不与同学吵架,偏偏在大四时“晚节不 保”,开此先例。虽然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可是我实在懒得去处理我和可可间的 事。所以难得今天回学校拿写论文的资料,我希望最好别碰上她。 好巧不巧,我看见了苹果男孩,他远远地向我这边走过来,似乎已经看见我了。 我二话没说撒腿就跑,那样子大概和逃避一只色狼差不多。 没多久他就跑上来拉住了我,气急败坏地说:“你跑什么啊。我是色狼不成?” 哟,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干嘛追我?我锻炼身体不行吗?” “你和可可吵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不理我,可是我发誓我 真的没跟她提起我们的事,半个字都没有。” 这个人还不是普通的自作多情。“什么‘我们的事’,我们有什么事了?从头 到尾是你在那里一头热!” “你真是个冷酷的家伙。” 我懒得把一肚子的讽刺话抖出来,顾自走我的路。只要到了公寓门口,来往的 人那么多,他不会拖住我做那么难看的事。他是个很讲风度的男孩子(说穿了是死 要面子)。因为发过誓不会主动甩女孩子,所以他和可可的事到今天还拖着(也真 是活该)。既然他不做负心汉,我当然也不做第三者。再说凭他纵横情场的老到经 验,我可不想做傻瓜,去信任一个如此心性不定的男孩子。 他到现在都没开“先甩女孩子”的先例,我却开了和同学大吵一架的先例,想 想都觉得吃亏。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找她,告诉你,找到了她我马上说分手,决不骗你!” 看来他还不知道可可的事,真是个可怜虫。那天和可可吵架根本不是为了他, 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你不是说可可早晚会甩了你吗?急什么?可别为我开了这个先例,我殴崖是 什么身份,担待不起啊。”我想换成甲甲的话,肯定脏话连篇了。我只和她一个人 提起过苹果男孩的事。第一次我和苹果男孩去喝午夜茶时,甲甲就开始说他的坏话 了。因为当时喝苹果汁,苹果男孩的名字也是甲甲给这么起的。 “他是一只‘狼’,而且还是‘老狼’,这种人我见多了,殴崖,千万别被他 骗了!”甲甲以一种几乎面对彗星撞地球的严重口吻这么对我说。 我想甲甲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我和苹果男孩后来又喝过几次午夜茶,因为第一次我点了苹果汁,于是他一直 都点苹果汁。十块钱一杯的苹果汁,坐到茶铺第二天一早打烊,若是和心爱的人在 一起你侬我侬自然妙不可言,可是天晓得,我不爱喝苹果汁(那天纯属心血来潮), 我更讨厌对着他喝苹果汁。 只有那一天我说:“如果我是若薇就好了。”他说:“我觉得你比若薇好。” 我补充道:“我是说如果我是若薇,而乔是我的男朋友那该有多好。”我喜欢乔那 是我说过好多次的事,大概当时我的脸上也浮现出又酸又涩的表情,他一听我这么 说,气得把苹果汁的杯子摔到了地上,绿色的果汁和碎玻璃溅了一地。只有那一次, 我对他有点儿感觉。我想这或许是一种女孩子的虚荣,被人追固然是件好事,可是 对象是苹果男孩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所以那种感觉一闪即逝了。我知道我和他之间 即使没有可可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后来我一再拒绝和他去喝午夜茶。那几个通宵天南海北聊的东西我也统统 忘掉了。他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是他说出了高中就有过性经验。因为对方不是他爱的 死去活来的女孩子,而只是一个普通同学,这令我看不起他。而我也做了最蠢的一 件事,我居然说出了我喜欢乔,还附带两滴眼泪。 总之,蠢透了。所以我决定忘掉这一切。我想他还不至于做出向若薇打小报告 之类没水准的事。 “我知道在我和可可分手之前你是不会相信我的。其实我和她早就完了,我也 不知道怎么会拖到现在。她今天呼我了,我这就去找她说清楚。” 好象是一出肥皂剧一样,我懒得发表意见,懒得说:“你跟她吹了再说。”好 给他无意义的机会。我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并不理会他在后面叫着“你等我。” 以前他总能顺利地让女孩子主动说出“BYE ”,这回他可遇到对手了。因为可 可实在太“厉害”了。 大约一个月前,可可带小妃去电视台玩,她认识了在那里工作的一个电视台策 划。直到午夜两点,小妃一个人先回来了,她说可可还是不想回来。后来我也见到 了那个叫林建雄的电视台策划,中等身材,中等胖瘦,中庸的脸,甚至是已届“而 立”的中年人。除了有一个高干子弟的身份,他在任何一点上都比苹果男孩差。 我想他就是想随父从政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因为他没什么雄才大略,也没有大 奸大恶的本钱好做一个了不起的贪官污吏。 那一天可可把他带回我们住的地方,若薇和小妃脸上都不怎么好看,更何况是 和可可睡同一张床的我了。我们搬出来住就是为了工作的方便,当然门卫管理的麻 烦也省了。可是现在突然有个外来者闯入,也使我们认识到了凡事没有十全十美。 后来林建雄又来过几次,知道我们是电话小姐,他似乎也喜欢和我们聊天。尤 其因为我不长舌,他特别喜欢和我说话。 他说的时候我一般只是静静地听,眼神很温和(他是这形容的)。有一次可可 离开了一会儿,他向我形容他和可可的初吻。 “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一开始我抱住她时她似乎也用力地反抗了,但几秒 钟后她就抱住了我,很热情地回应了。女孩子欲迎还拒到最后完全臣服,这个过程 真是精妙无比,就像……就像……” 他不好意思细细描绘,这还是我说到做电话小姐遇到性骚扰时他才把话题扯到 男女关系及可可身上来的。 看他的表情动作,就像形容金庸小说里那电光石花飞溅的决斗场面一样精彩。 我真怀疑他有没有好好谈过恋爱。 “谈是谈过的,都是父母托人介绍的女孩子,很没劲。” 我想他这回可真是遇上了个“有劲”的女孩。我也被带着去过一次电视台参观, 林建雄的一个同事似乎很看不惯可可。我记得当时那个人不屑地笑了笑:“可可是 个很有野心的女孩子。” 现在想来,用“野心”来形容可可是再合适不过了。苹果男孩固然有外在美, 可是他在学生会的显赫地位也是可可接近他的重要原因。漂亮加上开放,两个人一 拍即合,真是天生一对。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意料中的事。 有时候我也挺同情林建雄的,他只是可可的一个跳板罢了。就算他对可可死心 塌地,他的父母未必能接受可可。虽然听起来,她还是一个女大学生。 有人说女大学生毕业以后,有90% 以上在性生活实践课中圆满毕业了,只剩下 10% 是丑得没人要的和心理障碍病人。我不知道如此刻毒的话是出自哪一个恶男之 口,不过他必定是欺骗了众多纯情非纯情的女大学生的情场老手,要么就是吃不到 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而“女大学生无处女”的理论也无非是为了引诱那些尚且死 守着最后一道防线的大学女生。我并非看轻那些在大学里就发生性关系的女孩子 (如果若薇和她的男朋友发生了那种关系,我是不会看不起他们的),但是女孩子 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就与人上床。因为无论时代发展大什么世纪,这种事上吃亏的总 是女孩子,自重仍是女孩子的美德。再怎么鼓吹性自由、性解放的饥渴男子们,真 正想娶的总归是个正派纯洁的女人。 我没问过苹果男孩他有没有和可可发生过关系,我对他们俩的好奇心远没有对 若薇与乔的好奇心来得大。不过我知道林建雄和可可是肯定有过关系了,因为他们 就在我和可可共用的那张床上做了。虽然不至于发生“刚巧撞上”之类的尴尬事情, 可是我的手臂、腿和其他裸露的地方几乎都沾到了没有干透的体液。当时我睡意全 消,从床上跳下来立刻冲到了卫生间。我是个有洁癖的处女座,自己有可能把房间 搞得一团糟,可是除了书,报纸杂志和穿一个小时就脱下来随手一丢的外套以外, 我从不把脏东西乱丢,包括吃剩下的半个水果。所以当时我的怒气是可想而知的。 可可和林建雄还在客厅里,我支走了林以后,劈头就骂了起来。 “你把他带回来也就算了,还在我床上做。若薇和乔再好,也不见得她把乔带 来!” “是啊,我贱,若薇清高!说不定她那个男人根本无能。” “啪!” 我也以为这个耳光是我打的,如果不是若薇抢先一步,我想我肯定也会揍她的。 之前若薇和小妃进来后只是在一边看我们吵,连插话劝架都没有机会。 结果可可那么一说,若薇很麻利地就跳起来赏了她一个耳光。若薇是个吃不得 一点亏的一个女孩子,只不过一般来讲,别人说再难听的话她都会记在帐上以后找 你慢慢算,而一旦扯到男朋友头上,她一定当场翻脸。若不是曾亲眼所见,我还真 不敢相信。 那一次我们在校外遇到两个和乔有些过结的男生,一开始他们出言轻薄若薇时, 她一再忍让以避免引起事端。可是那两个男生说起了她男朋友的坏话时,她突然扑 上去又打又咬。后来那两个男生被她突发的蛮劲吓坏了,带了满身的牙印和高跟鞋 印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了。 当时可可也在场,所以她今天把火惹到若薇头上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亲自领 教了若薇的泼劲以后,可可提着行李离开了我们合租的小公寓。 她并没有回学校,而是搬去和林建雄同居了。那时他们认识不到两个星期。 和可可吵架的那一天真是倒霉透顶了,整个一天都睡不好,晚上去上班又遇到 一个女人。她因为丈夫有外遇提出离婚而打进热线,哭哭啼啼地说了老半天,尽是 些“不甘心”呀,“没良心”呀之类的感叹词,然后细细地回忆她和丈夫初识、谈 恋爱、结婚生子、柴米油盐,一直到后院起火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想我真的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因为在她整个的叙述中我没有一时半刻有那 么哪怕一丝半缕的动容。记得大一的寒假,表姐的同居男友把她甩了,舅妈怕她想 不开让我去和她同吃同住。那时候她也是说一句就哭,说两句就没法呼吸了。轰轰 烈烈地早恋,感天动地地鸿雁传情,熬过四年的天各一方、同学不同校的大学,然 后同居,真是守得云开见日出了。结果男方出外工作了半年不到就另结新欢了。宝 贵的贞操、数年的青春、全心全意的感情付出全部葬送了。 我没敢说:“幸好,你还没有嫁给他,结婚生子,容颜老去。” 我只是徒劳地说:“别哭了,别哭了……” 因为我知道那句大实话听起来未免残酷。我没有那么全心全意地付出过,所以 我并不能体会这种感觉。 我好心好意地劝那个女人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孩子的归属,财产房产的分配等 等实际的问题。结果她说她打这个一块钱一分钟的热线电话就是为了征询如何让她 丈夫回头的良方,可不是为了知道怎么离婚。然后她骂了一大通脏话,最后摔掉了 电话。 挂下电话,那个时候真是委屈地想大哭一场。从小到大我就是个姥姥疼舅舅爱 的乖宝宝,考上重高,跨入大学,父母对这个小女儿从未说过重话,更别说恶言相 向了。可是今天却被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通。这女人肯定吃饭时挖鼻孔,上 床时尽放屁,小便完不擦干净,内衣裤穿十天也不换,被甩了也活该。而且她现在 肯定哭得比我伤心,这样一想心里总算好过一点。 其实做女人也真是倒霉,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样都挽不回丈夫的新了。有人 说当丈夫有外遇时女人要忍,甚至更加要表现出温良贤惠的美德来。这种话总觉得 与三从四德似曾相识。因为当一个男人变了心时,他的良心早变黑了。况且有些男 人即使家有贤妻,他照样会觉得空虚不满,照样回偷情猎艳甚至最后让糟糠(或许 未必是糟糠)之妻下堂。所以当男人有外遇时就不该嫌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寻死 觅活。 记得一位美国总统说世界上最难为的两件事是去爬一面倒向你的墙以及去吻一 位倒向另一边的姑娘。 其实身为女人都知道,女人心容易软,所以吻一位倒向另一边的姑娘比挽回一 个变了心的丈夫要容易许多。 这一天回校拿资料碰上苹果男孩后,心情又变得很坏。杨韶光就在十一点二十 分打进了热线。他已经“失踪”了两个星期。 “我找殴崖。” “我就是。” “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是杨韶光吧?” “总算还记得我,还好,还好,我以为杭州回来你就会把我忘了哪。” “原来你去杭州了,我还以为你钓到哪个漂亮美眉,把我给忘了。今天买了新 电池了?不会像上次那样样突然断了吧?” “最厚的新电池板,足够你聊到明天了。” “不行,我要睡觉的。” “你不是做通宵吗?” “不,我撑不住的,到后来眼皮重得不得了。” “还没适应吗?” “我接的电话不多,后半夜可以睡一会儿,挨通宵很累的。” “也是,很伤身体的。你们这个年龄一定要注意保养,否则到了我这把年纪, 什么毛病全出来了。” “你这把年纪?你很老吗?” “三十出头了,不认老也不行啊。” “还好啦,不是有句话说‘男人三十一支花’?许多小女生都喜欢三十出头的 成熟男人,有风度有涵养又有事业基础。” 他被我一本正经的口气逗笑了,我发觉他的笑声也很沉稳,只“呵呵”了两声, 那是一种三十岁男人特有的笑声。 “你有婚姻记录吗?” “说得好象有没有犯罪记录一样,结婚没结婚就行了,还什么记录啊?” “到底有没有呢?我想知道啊。” “有。” 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许的失望。不过对于一个中国男人来说,三十出头还没 结婚确实少之又少。 “……是骗你的。晚上一个人只能抱着枕头睡,所以睡不着啊。” 我“咯咯”地笑起来。 “……而且我寄住在哥哥嫂嫂家里,他们晚上做运动太吵了,想睡也睡不着。” 我“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是黄色笑话,可是一点也不下流,反而是出于一个 寂寞男人的心声。 “怎么不搬出来住?” “我的家安在杭州,而且我有未婚妻,她不想在这个城市落脚。” “说说你的未婚妻吧。” “其实是父母选的,我和她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面,没感情的。” “那……就这么结婚了?” “不知道。算起来,我和她认识有两年多了,房子、车子艘准备好了,可是我 白天工作忙,她晚上又不知去向,两个人形同路人,她似乎也不怎么热心准结婚的 事,就那么拖着。简直像要完成父母的任务似的,很烦。可是又没办法,我年纪也 不小了,父母都为我的婚事急白头发了。” “就是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该再拖了。” “她不急啊,她说还想多玩几年。我大她差不多十岁,觉得很难沟通。” “那你不是找我谈心了?你也大我不少。” 他又轻笑了一声,“你不同,你比较善解人意,再说电话小姐的任务就是与人 谈心。” “如果和她处不来,还是趁早分手,免得耽误了自己和她。而且你们感情不深, 现在分手也不痛不痒。” “我提过,她不同意。” “啊?为什么?” “她用父母来压我,其实我想她是不想放弃我,也许是我的房子太漂亮了吧。” 他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涩。 “怎么能这样,她根本不配!”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说实在的,她也并不让人讨厌,当然也让我喜欢不起 来,我只是……有点羡慕她的年轻,所以分不分手也并不是那么重要,至少对我来 说是这样。” “我觉得,你的心才是真正老了。你对自己的婚姻难道就没有任何的积极性吗?” “我当然也希望能有个人来爱我,也希望……浪漫,可是……这些艘已经是奢 求了。” “怎么会是奢求,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我……不……,算了,每个人都会有烦恼,你没有吗?还是说说你吧。” “别人大进电话来都是有问题有烦恼,而你却要听我的烦恼,真奇怪!” “不想说吗?” “也不是,不过,怎么说呢?一大堆,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来听听。” “真的想听?——好吧,就说做这一行吧,今天接你的电话以前有个女的被丈 夫抛弃,结果把我当出气筒骂了一通,心里特别难受。” “现在还难受吗?” “好多了,不过还是有点。” “那我唱首歌给你听消消气吧?” “唱歌?你行吗?” “说地也是,我唱歌实在吓人。不过我会吹口琴,要不吹一个给你听。” “口琴?好!我想听。” 他说了“你等等”就去拿口琴了。不一会,他又拿起听筒,“想听什么?” “你会吹什么我就听什么吧?” “不会吧,我会的可多了,要吹到什么时候。” “臭美!那先来个……振奋人心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他“扑哧”一笑,“真是个好同志!好!就来个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说完他吹了起来。用口腔吹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虽然气势上不行,但还是蛮 动听的。吹完,他又问:“接着呢?” “接着来首温情的。就……友谊地久天长吧。” 我刚报上名字,他就开始吹了,这首曲子和口腔的音质倒是蛮搭调的。 “然后我要听浪漫的,要……《泰塔尼克》的主题曲我心依旧,会吗?” “这首曲子我很喜欢,不过用口琴吹不够味。” “不会就直说好了,我不会笑你。” “不是不会,我想用萨克斯风会更好。” 我大吃一惊“你还会吹萨克斯风啊?” “其实我最拿手的是吉他,不过放在杭州没带来。” “我喜欢萨克斯风!尤其那首名曲《回家》。” “一首一首地听吧,先给你吹我心依旧。” 那个晚上他用萨克斯风吹了一首又一首优美动听的曲子,我都要爱上他了。那 样一个浪漫而有才气的男人,即使相貌平平也够吸引人了,他的未婚妻怎么一点也 不动心呢?“ 放下电话时,我的心情莫名的激动。总觉得,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充满了故事。 而他又像在隐瞒什么,很多时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三十岁,一个充满故事 的年龄啊! 我想象我三十岁的样子,宝贵的青春换成了宝贵的人生经历,然后穿着保守, 戴着黑框眼镜正襟危坐的样子,满脸皱纹,满身赘肉……见鬼,根本是个七十岁的 老处女! 但是,想想三十岁也不过是几年以后的事,真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是不是 每个女人都很怕老。 不容我多想,又有电话打进来了。这个男人说话有些老腔,倒不是声音老;而 是和杨韶光比起来显得非常世故,官腔很重。他说是在政府部门做事(也难怪); 还没结婚(所以寂寞无聊);二十九岁(我怀疑要加上那么十岁)。 当然,我觉得他给我的印象不坏,有那么几句话还是很逗趣的。他还说以前是 国旗护卫队的,过去中央台有另一首片头曲,画面中第二排第三个士兵就是他。我 对过去中央台那首片头曲没有任何印象了,再说我一直以来都对政治漠不关心,中 学里还破天荒地参加了一次补考。偌大一个教室就我一个女孩子,其他都是男生。 为了给爸妈留下乖孩子的好印象,我对补考的事只字未提,从此以后我背诵政治卖 力多了,可也对这门课程恨透了。对我这个政治白痴来说,那些政府部门的搞不清 楚的事我没兴趣,也没能力知道。有时候反而羡慕古代女子不能干涉朝政。其实这 种事情全凭个人兴趣,再说现在有哪一国的政府是女人能独当一面的,撒切尔还不 是被不少小报讽刺为铁娘子,下头也是一大群清一色的雄性内阁。美国那个国务卿 更是成天板着一张爬满皱纹的脸,一副随时会吃人吼人的样子。甲甲说女人搞政治 多半是性压抑,其症状是老处女综合症。 我说可是“政治属于男人”这话也太看轻女人了。 甲甲说男人把握了政治,并且要捍卫这一领域,女人要攻下来当然不容易,再 说多数女的也不在乎,比如你。 我低下头来,好象很丢脸似的。 甲甲又双手叉腰哼了一声:“眼光放远一点嘛!男人统治世界,女人统治男人!” 说完目光一冷,拳头一握,好象要把男人一把捏死。呵呵,她永远都是对男人念念 不忘。 不过,总的来说,我讨厌玩政治的。 所以,我对这个政府部门做事的人有隔膜,对于他提到的与之有关的一切我都 没有兴趣。 他大概也觉察到这一点,很快又聊起了国旗护卫队的一些事,倒是这一些很吸 引我。聊到最后我们都心情不错的样子。临挂电话前,他问了我的真实姓名和地址。 我说我就殴崖啊,并且把学校的信箱号码给了他。至于电话号码和其他的我坚持不 给。因为信可以不回,电话却推脱不得,再说我不常回校,住的地方也没电话,呼 机号码更是不能给了,不然真会烦死的。最重要的是,主管劝我们最好不要和听友 见面,倒不是怕“见光死”,而是多半打进热线的无聊男子不会是帅哥,被骗上当 的反而是我们。主管说那话的时候无比严肃无比沉痛的样子,若薇则在后面一个劲 做鬼脸。 我希望这个叫姚东明的别提出见面的要求。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