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纯情男子 姚东明终于提出了见面的要求,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困扰我的事,因为如果见了 他也就罢了,可如果不想见面就要想出很多搪塞的理由。结果把各种理由考虑个遍 后,我决定不给任何理由。反正我不想见你又怎么样? 也可能我做电话小姐才三、四个礼拜,还不够老练,也不敢太放肆,所以还是 不要见面的好。 不过在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下,他似乎觉得我实在冷得可以,因而将矛头指向 了“活泼可爱”的若薇。若薇可真的够厉害,三两下就把他哄得团团转,直嚷着要 见面。不过若薇拒绝他的方式比我高明多了,一会儿怕他是色狼,一会儿主管有规 定,一会儿又是写论文,工作忙得站着也能睡着……借口一大堆,总之,一句话— —“不见!” 接着姚东明又数落我的不是,说我冷血,说我不讲情理,态度蛮横,若薇也假 装说我这个人特别冷漠,难以接近。姚东明只知道我们是同事,并没有想到我们不 仅是同学,而且还“同居”。若薇每次都一边邪气地笑着一边把姚的原话一五一十 地说给我听。后来情况越来越恶劣已近乎毁谤了,我俩都觉得此人可恶至极,便决 定耍耍他。 所以后来他再打电话来时,我就把声音装得很甜,说:“呀,若薇说那篇论文 赶着交,今天请假。你是姚东明吧,我听出来了。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那头楞了好久才将信将疑地说:“是……欧崖吗?” “就是我呀!怎么要那么久才认出来呀!” “你的声音……好象不太一样了,变活泼了。” “是吗?也难怪,我这几天心情特别好啊……”然后等到下次他再打进来时, 若薇就用老处女一样干涩的喉咙和语气跟他聊天。这家伙还真有耐性,跟我们周旋 了很久,不过再难缠的人,碰到若薇这种千年老妖级的厉害角色也只有被吃死的份 儿了。总之到最后他都分不清我们谁是谁了,所以再后来他就从我们这个电话间销 声匿迹了。我们非但没有因为失去一个老主顾而难过,反而对于耍弄他乐此不疲, 我也有点甲甲的神经质了。 每次我们互相偷笑着挤眉弄眼挂下他的电话以后,小妃就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摇 头叹息:“两个恶魔!” 哎,这实在不能怪我们呀。如果不是他纠缠在先,我们也不会玩弄其后。再说, 干电话小姐这一行的,多半时候是被骚扰的份,难得找个人来耍一耍也可以调剂调 剂。 光我一个人就接到不少骚扰电话。有一次一个变态打进电话来,说是有些话没 法跟人说,就想说给我听。 我说好啊你说吧。要是光他一个人在说我也乐得闲着。然后他就说开了。一开 始交代生活背景还算一般,碰到一个女人上了床也算正常,可是越到后面越不对劲。 我又是新手,很听主管的话,不想主动摔电话。而且因为我有个伯父是私人诊所的 医生,从小到大我在他那里看的医书不少,加上其它渠道上杂七杂八看来的东西, 要我编一本《性爱大全》也没问题。再说办公室里就有好几本这一类的书。对于黄 色的东西我实在是已经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了。 可是……可是——!!!! 可是这个变态的性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骇人听闻。他有妻有儿,但因为年轻 时去南方做生意嫖了一次妓,以后就上了瘾。他向我细细描绘那些 “A ”片里才 有的情景,还每隔30秒问一次你在听吗,害我想捂起耳朵免受荼毒都不行。 在婚前他还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女人同居过一阵子,两个人除了性生活几乎 没什么情感交流。后来那个女人嫁到了北方一个大城市里,但是对他那高超的床上 工夫还是念念不忘。所以每次他有机会到那个城市做生意,必定会和那个女人去开 房间,两个人颠鸾倒凤一番。据说那个女人的丈夫实在差劲得可以,所以这种只有 性没有爱的生活一直维持到现在。 讲到够爽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甚至还向我表达了谢意。 咳,除了目瞪口呆我也没有其他的反应了。不过替这个男人的老婆和这个女人 的丈夫想想,还真有些冷汗涔涔的感觉呢。谁会想到与你朝夕相处的另一半会在某 时某夜有那样一番疯狂的不忠行为。 还有一次最吓人。那是早上六点左右,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说他很想“那个”, 老婆上早班了他一个人在家没法满足需要又睡不着。 我说那你一个人做也行啊。 他 “恩 ”了一声。照规矩,我等他先挂上电话。结果电话里传来很奇怪的 人声, “噢……噢…… ”的,我正纳闷怎么回事时,那个男人用一种念咒语般 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听见了吗? ”我立刻扔炸弹一样扔掉了话筒。真想用很 不屑的声音骂他一句, “男人叫床我听多了,没听过有你这么差劲的。! ”不 过当时三魂六魄都吓没了,哪还有力气耍酷啊。哎哎,看来道行还不够高。 这种电话接多了,加上文迪、素素她们的调教,我也时不时会摔摔电话骂骂人。 有一次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说要手淫,希望我当他的性幻想的对向。我立刻有一 种被侮辱的感觉,好象被他强暴了一般。我说要怎么做随便你,我没空陪你聊。 他说上次另一个主持人答应了你为什么就要拒绝呢。我说她是她我是我,我自 命清高假正经不可以吗!说完摔了电话。 那种感觉很痛快的。 不到一分钟他又打了进来,喂,你知不知道电话小姐是不能摔电话的,小心我 投诉你. 我说你爱投诉投诉去,大不了我不干了,我又不会饿死. 然后再摔电话. 这回他只用了十秒就再次打进电话,嘿嘿,小妹妹有个性,我喜欢。 我说喜欢你个头. 然后再准备摔。 我道歉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好吗?你别摔电话呀! 我笑了起来,很是得意,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我还是生气,你以后再打 来吧. ”我第三次摔了电话。 结果那个家伙以后倒是常打电话来还指名找我,聊天的内容也正经很多。不过 我们实在也没多少共同话题,再说那个月寄到他家的电话帐单把他吓了一跳,以后 他打电话也没那么勤快了。 最常打电话来的还是杨韶光,而且总是在11点半左右的时候打进来,聊到12点 半左右挂掉。 这个固定的电话很能培养我的好心情,而且杨韶光谈笑风声的本领很高,初听 之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天南海北,天马行空的事他都能娓娓道来,听着听着 就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而且他会拉二胡、会吹萨克斯风还会弹吉他,当《爱 的罗曼斯》响起时,我简直要醉了。 我也跟他讲讲学校的事情,讲讲现在的工作情景。有一次聊到若薇的一件趣。 那一天是若薇的生日,有四个男生抱着吉他拿着口琴到寝室楼下面扯开嗓门大 唱情歌。一直闹到12点以后,校卫队来了三个校警,满脸带笑地把四个捣乱分子拖 走了。当时整幢楼都为之轰动,那些女生们顾不得修养,拿着脸盆呀,饭盆呀在阳 台上叮叮当当敲个不停。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的起哄声,鼓掌声,口哨声 不绝于耳,害得邻近几幢寝室楼的女生都睡不着,一起爬起来看热闹。 若薇禁不住我们的起哄,在征得男朋友同意后下楼去接受了鲜花,那主唱的男 生还十分夸张地行了个90度的大礼。 我一边说的时候,杨韶光也跟着大笑起来。然后他也跟我讲他读大学时的一些 趣闻怪事,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初恋。 前面部分当然是风花雪月,只不过两个人都是蒙在心里谁也不向谁告白。后来 他回了南方,而那个女孩子还有一年书要念。临毕业前,他去了一封十二页长的信 向她告白,然后亲自去哈尔滨找她。在车站上,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就要吻她, 结果不知因为激动慌张心烦意乱还是神经有问题,那个女孩眼见躲不过竟然扇了他 一个耳光。 “那个时候就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一样,我实在不理解女孩子究竟是怎么 想的。当时车站人很多,个个把我当成了耍流氓的,哎! ”“那后来呢? ” “那一巴掌就把我们的事打完蛋了。我没再和她交往下去,她也一直很后悔那一巴 掌,跟我道歉了好几次。可是不行,我始终没法忘记。尽管我很想原谅她,可是心 里总有个疙瘩。 ”“她那时也是因为害羞所致呀。再说女孩子有时候真的不能理 喻的。她那么紧张也是因为她太在乎你啊。你不肯原谅她未免太小气。 ”“这跟 小气无关,真的。很多生意上的朋友做了还要过分得多的事,我都能原谅他们,但 是这件事不行。而且她的行为处世要是总那么古怪不是很可怕吗?那一巴掌把什么 感觉都打没了,感觉没了,再在一起,不是很没意思? ”“哎,我真为她感到惋 惜。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感情这种事,没什么对错的。 ”“说实在 的,到现在还是个王老五一个,也真有点后悔当初没要了她。 ”“怎么,想原谅 她了?那就去找她呀。 ”“哎,人家都已经为人妻母了,哪还好意思去破坏他人 的家庭啊。 ”就是这样,他说话的口气总是不急不慢的,声音特别有磁性,以至 于到后来,若薇和小妃都认为我对他着迷了。 着迷还不至于,不过好感真的是有的。他是一个有过很多故事的成熟男人,对 于我这种连初吻经验都没有的女孩子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三十出头,也正好是那 个人的年纪。…… 而三点钟时,阿凯也会准时打进来找我。他真是个让我担心的男孩子,有一次 他破例地在晚上十点多时打进来,说是老大让他们去砍一个人。我吓坏了,像一个 凶悍的保姆一样叫道: “不准去,听见没有?你要是被人砍死了怎么办?更糟的 是要有人被你砍死了怎么办?不准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他说了声对 不起就挂了。那天为他牵肠挂肚了一个晚上,虽然他与我同年,可面对他时我就觉 得像在面对自己叫人操心的弟弟一样。他也真的在电话里叫我 “老姐 ”,还时 常一副调皮捣蛋的样子让我气得七窍生烟。 提心吊胆守着电话一直到凌晨五点,其实那天我没轮到值后半夜的班。五点刚 过电话铃声就响了。 “喂,是阿凯吗? ”“老姐,我砍了两个人,要出去避一阵子。 ”天哪, 他还是去了。 “那两个人死了没有,你倒是说呀。 ”“我不知道。最近别打呼 机给我,我不方便回。到时候我再联络你,再见。 ”“等等,把我的呼机号记下 来,有事呼我。过几个月我可能不在这儿做了。 ”“好。 ”我报了号码给他, 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他小心,这才挂了电话。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荒唐,我竟然为一个深夜出外砍人的混混瞎操心,一点报警 告密的意思也没有。不知道公安局的人听了会不会气得吐血,然后给我扣上一个包 庇的罪名。 等待阿凯回音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那个时候我几乎天天看报纸,生怕上头有 什么以故意杀人罪被逮捕的青年给判了死刑。所幸的是一直没看到。这时候我才发 觉英语里那句 “NO NEWS IS GOOD NEWS! ”是如何了不起的至理名言了。 认识浩冬是在一个冬天寒风呼啸不下雨的夜里,刚刚打进电话就听到他浓重的 鼻音,不像是感冒,那么就是哭过了。 “我不久前刚和女朋友分手。 ”“恩,看得出来你对她很有感情。 ”“我 们好了有八年了,从学生时代一直到现在,都快要结婚了,房子也买了,可是…… 突然之间,她就说要分手…… ”我听到了啜泣的声音,只是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刚才去找她,想问清楚,可是……一个字还没有说,眼泪就先掉下来了,真 是不争气……然后我一个人跑出来了。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 ”“前几天就 想打电话找个人说说……原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谁知道…… ”“嘟--嘟-- ” 电话突然被掐断了。 风从窗口吹过,发出 “呜呜 ”的响声,12月的街头,一个失意的单身汉正 在为他刚刚失去的初恋痛哭失声。 以前总以为,女人是最倒霉的,总扮演着被人甩的角色,而今看来,男人被甩 也是一件相当可怜的事。 不知道,我算不算甩了他。 自从旅馆那一夜以后,我一直没能和他联络。总想问他一句,为什么那个时候 没有把我的初吻拿走。不过,他那个人大概只会笑笑,然后说: “都要分手了, 再那么做不是太缺德了? ”其实在那以后,我们还见过一次面。大一下半学期我 们去杭州实习,那天下午我到工业大学找一个老同学,傍晚出来的时候在站牌下等 公交车时就觉得有一个人一直盯着我看。 我回过头去,就看见人行道的另一边,有个男人拿了一束红玫瑰站在那里。 我想我的脸上除了略略吃惊外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没有走上前来,我猜他站 在那里好久了。 他穿着白衬衫,打了一条斜纹的领带,下身是和领带同一色系的西装长裤。我 喜欢公主百合、马蹄莲之类的白色花朵,总觉得红玫瑰太造作,所以那束花一定是 送给别人的。女孩子? 他感受到了我看红玫瑰的目光,有些难堪地把手垂了下来,把花藏到身后。有 好几辆TAXI从他身前开过,但是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也没有走上前来的打算。 如果我先打招呼,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但是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当时的样子也有了些变化,头发留到了齐耳 的地方,是个女孩子常剪的学生头,并且有了留长发的打算,我的体重也略有增加, 前几日在外晒太阳,我的皮肤还不至于发黑,但红得像煮熟的龙虾,我想我的样子 一定很难看。唯一不变的,是我脸上没有化妆,并且穿着T 恤和运动短裤。 不久,公交车开过来了,我很利索地上了车,捡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尽管一 万次地告戒自己不要回头看,可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他。 他还是站在那里,像定格了的电影镜头。不知道,当初目送我去少年宫的时候, 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我。 如果当时我回头了,我一定会被他感动吧,但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回头。 这一次我回头了,我的感情却已经被时间冲得比白开水还要淡而无味了。 似乎,我们总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见面,分别。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是那一天的不期 而遇却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姐姐割脉自杀了。我始终觉得姐姐今天所有的灾难都是 我带给她的,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和姐夫有瓜葛,更加不会被逼上绝路。 我向带队老师请了假,匆匆赶到了姐姐所住的医院,刚进病房,就看见姐夫假 惺惺地跪在病床前声泪俱下地忏悔,自责,还说什么你要见他我可以去帮你把他找 回来,你何必要自寻短见哪。 我气得冲上去,把我手里的鲜花水果以及伸手可及的一切能扔的东西全部扔到 了他的头上。直到爸妈和几个亲朋好友把我拖住。 爸爸气呼呼地命令我离开医院,走到医院门口,姐夫追了出来。 “丫丫! ”“丫丫是你叫的吗?连我爸妈都没那个资格叫我丫丫。 ”“好 啦。真是个小怪物。 ”他笑着摇摇头,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知道 你气我没保护好你姐姐,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是你杀了姐姐的,你才是凶手。 ” “咳,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那么爱…… ”“得了吧你!既然爱他,怎么不顺 着她的意思离婚,偏偏要逼死她呢?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逼她。你以为这 一年多来我就好过吗? ”“算我求你,你放过她好不好? ”“放过她? ”他 嘴边又漾开了那种令人生恨的笑容,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 ”我扬 起手要打他。 他很利索地捉住了我的手,动作之熟练就好象他常被人打一样。我的手被他捏 地几乎断掉,我拼命忍住因疼痛而起的眼泪。 “看什么看?告诉你姐姐,我死也不会离婚的。 ”“你最好死掉。 ”“哈! ”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我死了可不行啊,你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就没有爸爸了。 ” 我惊得目瞪口呆,姐姐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不,不会的,我不要那样一个小杂种。 “不知道她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竟然说那个孩子是别的男人的,你最好劝劝你 姐姐,想开点。 ”我冷笑道: “姐姐从来不说谎,她说是就是,这顶绿帽子你 是带定了。 ”“你不吃醋呀?听说你和那个男人也有一手。说起来我还真该谢谢 你,要不然我怎么能娶到你姐姐呢?丫丫小姨子。 ”我不知道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是谁的,因为她的精神状况真的很差,有可能说些负气的话。但是我知道我们两姐 妹都不会向他示弱的。 “你可别得意,姐姐自杀都干了,她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最后你什么也得不 到,除了她的骨灰或者是你的,你好好想清楚。 ”他闭上了那张该死的嘴,抬起 下巴高深莫测地看着我。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反正姐姐也没醒,我换个时间再来。 “臭丫头,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给我等着瞧! ”有时候我觉得,只有在电视 电影会有绝对好或者绝对坏的人。在西方的一些经书上常常有这样的描绘:每个人 的左右都各有一个守护天使,一个教人行善,一个教人为恶。所以这个世界上是没 有绝对的好坏,绝对的善恶。 在我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我也没有看见过完全的好人或者完全的坏人。各人只 是按照自己的生活原则在过日子,即使令人生厌的可可和苹果男孩都会有他们可爱 的一面。 但是姐夫是个例外,他身边那个善良的天使已经死了,他是个十足的恶魔。第 二天我去找姐姐,顺便提起孩子的事。 “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吗? ”我意有所指地问。 姐姐失血过多的脸还是很苍白,她用不带表情的口吻说: “是啊。 ”我沉 默了一阵,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昨天会在杭州看到他,那么说他最近又回南方 了。我笑了笑,认命的说: “最后,还是你的到了他。 ”“别傻了! ”姐姐 苦笑起来, “如果孩子是他的就好了。自从他回老家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怎么可能有他的孩子。 ”“那你这么跟姐夫说,他岂不是更要整你? ”“他又 不是傻瓜,有什么事他看不出来的?替他生了个儿子以后,希望他能放过我。 ” 她用没受伤的手抚摩我的脸,脸上带着凄楚的笑容, “丫丫,要不你姐姐真的活 不成了。 ”“你真的要生他的孩子? ”“如果我把孩子拿掉,我真的不敢想会 发生什么事。既然他想要我生个儿子给他,那就生吧,挺一挺就过去了。 ”“就 那么肯定是儿子?要是女儿他是不是还要折腾你? ”“他倒也没说要儿子还是女 儿。不过……我想肯定是儿子。 ”姐姐一点也没有将为人母的喜悦,似乎比一个 未婚妈妈还要愁苦。 “是啊,像他那样的,小杂种。 ”姐姐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 “我 也希望是个女儿,像你一样的。真的想把你也生下来。 ”我扑在她怀里,难过极 了。她以前玲珑有致的身材现在枯瘦得如干柴,怎么能承受得住生产的痛苦? “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只请了两天的假。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别让他再欺负 你了。更不要寻短见! ”“我知道。 ”“把自己喂胖一点,你现在真难看。 ” “我会的。我知道你喜欢漂漂亮亮的我。 ”“小心感冒,怀了孕连感冒药都不能 吃的。 ”“恩。 ”说着说着,两个人便抱头痛哭起来,真觉得像在交代遗言一 样。过去一直自以为很要强的两个弱女子,终于还是屈服在男人的淫威之下。我真 的很怕有一天会失去姐姐,不过我发誓不会的。我一定会让那个男人死在姐姐前头。 再见到姐姐的时候,她已经做妈妈了,有一个小宝贝做她的精神寄托果然令她 容光焕发. 我想或许是上天听见了我们的祈祷,她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大大亮亮的 眼睛,翘翘的小鼻子,还有让人恨不得亲上一口的红红的小脸和小嘴唇. 尤其是那 张小嘴,沾了点口水,娇嫩的如同最美味的草莓冰淇淋. “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胎 毛,脸皱皱的,很像你那!”姐姐不无骄傲的说,接着又补上了一句,“丑死了. ” 然而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姐夫以修养身体为由,很快把她们母子分开了 .他把姐姐抛在家里任她自生自灭,自己带着女儿住在郊外一栋豪华别墅里,伺候的 人一大堆. 姐姐说,也好,她乐得一个人逍遥自在,而且现在随时都能和我联系。 她正在筹划着新一轮的离婚大战,这次可能要闹上三年五载,但是她说她不会放弃。 如今,我的大学终于要念完了,到了下半学期,基本上就是东奔西跑找工作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论文假。那种归心似箭的感觉真是要人命,大概和那些爱得死去活 来却不得不面临毕业以后各奔东西的人们一样寝食难安。只不过我迎接的是希望, 他们承受的是离别之苦。 十二月中旬,系里结束实习开始上课,因为课业不紧,下午又都没课,所以若 薇,小妃和我都没有辞职的打算,继续做我们的电话小姐。期末考试的内容也不多, 相信这次很容易就可以搞定。 我在课堂上又见到了久违的可可,不过看起来她过得不好,成天板着面孔。月 底要交房租了,十一月份的被她赖掉了,若薇说最好把她骗回来。 以前可可和苹果男骇交往时,苹果男骇和我走在一起时会东张西望,生怕让人 瞧见,我真是气不往一处下。凭什么他们光明正大勾肩搭背我却要像个情妇一样偷 偷摸摸,而且只能绕远路去城南喝午夜茶?所以即使现在我们能大摇大摆在校园路 的PUB 里喝两块钱一杯的可乐,我也再没有兴趣去了。 唯一有一点能让我对苹果男骇表示感激,他从来未借若薇男朋友的事来威胁我。 我想,他也算得上正人君子。如果他能像往常一样追求美女并乐此不疲,而不是突 发奇想地想换换口味吃吃“茶泡饭”,那他就很完美了。 皓东第二次打电话来是两天以后的近一点时分,当时我并没认出他的声音,因 为上一回他哭过,鼻音很重。 他说:“我想找欧崖,上一次是她和我聊。” 若薇就把电话递给我了。说实话我正和杨韶光谈在兴头上,不过差不多也到了 该挂电话的时间,所以我说了再见,接起了皓冬的电话。 “我两天前打来过电话。” “……”我一下子猜不出那是谁,两天前打来电话的有哪些人我不记得了。 “十点多的时候,当时我正失恋……” “哦!”我恍然大悟,“被女朋友甩了的那个!”一说此语我就后悔了,人家 正在最伤心的时刻,我却像在说风凉话一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的,那天……让你见笑了。”很腼腆的感觉。 “哪里,每个人失恋都是这样的,不管男人或者女人,要是不痛苦就说明你不 爱她,那就算不上失恋了。” “谢谢。” “今天平静多了,怎么样,是想说说呢还是聊点别的?” “你想听吗?”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不过电话小姐也有必要压制这种好奇心。” 他笑了一声,“我的名字叫皓冬,‘白’字旁一个‘告’的‘皓’,‘冬’是 ‘冬天’的‘冬’。” “很好听的名字,没有太雄性的感觉。” “雄性?”他大笑起来,“你是不是女孩子呀?” “难不成我还用变声器?好啦,我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我说哪儿了?” “你提到你的名字,而且正准备告诉我你失恋的经过。” “哦……是的。我……我们好了8 年,大学里我就开始追求她的,我们一直很 顺利,她也很爱我。可能就是太顺利的缘故,所以连分手也那么容易。” “经受不住爱的考验?” “也不能这么说。有另一个男的和我同一个时间开始追她的,追了8 年,她都 没有动心。我和这个女孩子已经准备要结婚了,我有一定的事业基础,完全靠自己 的力量买了一栋三室一厅的房子。任何一方面,我都比那个男的出色。虽然他很痴 情,真的,有时候连我都不免感动,可是我女朋友一直对我死心塌地的。” “而且……而且,我们已经……” 我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当然我们还没有到同居的程度,不过……两年前的夏天夜里……其实老早我 就想过了,又怕她拒绝。那个时候我和朋友开的公司刚刚走上轨道。我身边没什么 现金,房子车子都还没影,可能是一时冲动,我说你今晚留下来吧。结果她很容易 就答应下来了。我想她也等这天等了很久。” 他说得很含蓄,可是还是一副害羞小男生的样子。 “其实我是个蛮保守的人,但是我真的很爱她,下定决心要和她天长地久下去 的。所以这件事我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一心想的只是为她拼命攒够钱好娶她。” “有时候我又想我是不是让她等太久了,但是想想也不对,她从来没有催我结 婚,直到我买了房子她也没催,她只是劝我不要着急,说是就算到了50岁还是会等 我。” “我今年27岁,要结婚也不算晚。可是就在一个月前,她突然把戒指还给我, 说她不能和我在一起了。我怎么都想不通,那个男的追了她8 年都没成功,怎么就 在这节骨眼上……” “啊?!”连我都吃了一惊。8 年的感情哪,都已经上了床谈婚论嫁了,多半 这个时候被甩的是女人。看来这个男人可真够倒霉的,失身又失恋的。听他的故事, 真想感叹时代真的不同了,男女真的平等了,现代派的女孩甩你没商量真的是够酷。 同时我也很好奇那个男的是怎么鏖战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的,这跟打日本鬼子 八年抗战可是丝毫不逊色呀!一样是“小米加步枪”打退了情敌的“飞机加大炮”。 可惜皓冬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无缘与那名幸运的陌生男子结实,要不就 把他的追女经验给大家介绍介绍,这样某些人就用不着求师无门而且追得那么辛苦, 凄凄惨惨了。 当然,几家欢乐几家愁,这不,那个男人情场得意,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轮到 皓冬情场失意,痛不欲生了。 “所以那天约她出来想问个明白。我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有时候真担心自 己一时冲动捅她一刀来个同归于尽。” “我希望你最好没那个胆量。” “呵呵,当然了。我上有高堂,下有弟妹,当然不能这样了。不过那个时候, 那种委屈,气愤,不甘心真的能要人命。所以我非要找她说个清楚不可,还说她要 是不来我就拿刀砍了她。” “结果,那天晚上她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来的。” “当然了,都8 年了,她难道还不了解你吗?” 他苦笑了一下,我想他是认命地点了点头,“她那天还是那么漂亮,扎了一个 马尾辫,一件白色毛衣,下身穿着牛仔裤,很随意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大冬天缩 成一团的穷酸相。” 他这么一说,我的脸却烫烫的,因为我大冬天总是缩成一团,而且穿的跟个球 没什么两样。 “我想装出很沉稳的样子,放下酒杯走到她面前。结果一个字还没说,刚一张 嘴,那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我想,全完了,居然还让她看见我这副没种的样 子。我没脸再说话,逃命似的跑了出来,连酒帐都没付。” 说到这儿,他鼻腔的PH值似乎又小于7 了,我不想发表任何意见,静静地听着。 我觉得这个天性善良得说不来一句重话的男人绝不懦弱,只是太过纯情了。到现在 他都没有说过前女友的一句坏话,也没有对那个横刀夺爱的情敌开骂。虽然我不是 个爱吵架的人,可是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会骂个口沫横飞的,比如我就很想骂 “狗男女”。 当初听到他的叙述很有一种想笑的冲动,我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纯情的男, 可是我觉得整件事没有任何地方好笑的。一个绝情女人抛弃8 年的感情琵琶别抱, 我难道要笑这个男人? “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要去找她说个清楚吗?” “我不知道。我想,还是算了吧。不过她把房间钥匙留下了,那栋房子是买给 她的,她现在不要了,我暂时住在那儿。她什么东西都没拿走。” “恩,总算有点骨气。不过我想她也没脸拿走什么。”我觉得这时侯同仇敌忾 至少能给他一点鼓动。 “可是那个男人没钱没房子的,她要住哪儿呀?她老家又不在这儿的。” 我“嗷”了一声,很不雅地嚎叫:“你头壳坏掉了是不是?这个时候还关心这 个?难不成你还给他们买房子添家具好让他们结婚生子?要是我呀,肯定咒他们冻 死饿死穷死。” 见我表现得比他还生气,浩冬好脾气的笑了起来,“虽然事情变成这番田地, 可我也不能那样啊!再说不管金窝银窝,我想也比不上他们现在睡的草棚。” “对呀,狗男女睡狗窝。”终于让我用上了这个词。 “哎,你嘴巴未免太毒了吧?” “难道你不恨他们?” “恨,当然恨,岂止恨啊,恨不得把他们两个砍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总 不好真的拿着刀去砍人吧?而且我总是对她念念不忘。” “浩冬,还是别想她了。” “哎,那我想谁呢?” “想我呗。” 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像个十六岁的纯情少男。 “过去了,就算了。” “恩,我等她后悔的一天。” “啊?你还盼她回头啊?” “不是,到时候她就算后悔了,我也不要她了。”义愤填膺的。 “对,好马不吃回头草!” “可我就怕她也这么想啊,想回头又碍于情面。”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半开玩笑 半认真。 “你没救了。” 他又笑了起来,“好了,我该挂了,今天聊得很开心,晚上能睡着了。” “失眠好几天了吧?快去睡吧。” “下次还找你聊。” “谢谢。” “晚安。”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