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们两个过来坐下,我有话交代。”老头子显然神情激动,不停地在大书房 里踱来踱去。 井上焱和沈睿在沙发前坐下,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在作重大决定之前,老头子 都会找他们谈话,当然不是商量,只是宣布,然后下达命令,让他们去完成。 “在这里宣布订婚,一个月后回国正式举行婚礼。” 沈睿看了井上焱一眼,那神情显然嫌太快了,但是从井上焱一贯冰冷的脸上, 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呵,好,很好!”老头子嘀咕着,鞋子敲打着地板,越走越快,与他的老态 龙钟极不相称,他显得朝气蓬勃。“我明白那个年轻人的心思,没问题,两家公司 合并,你们两个地位不变,由他取代我的位置,你们要负责管制住他,这是个野心 家。我培养你们就是为了对一切变故采取必要的措施。我们可以皆大欢喜!哈!哈 哈!私生子,私生子又怎样,地位低下又怎样?我从黑道上走过来,被多少人吐过 口水,可谁敢不服我,谁不羡慕我今天的成就!哈!我那么拼命摆脱了黑道,那么 拼命地工作,六十多岁的人像九十多岁的僵尸,我就是要证明给她看,贱种就是有 好福气!贱种就是能给她幸福!” 他狂笑起来,笑声在整个书房整个宅子里回荡,凄厉而恐怖,沈睿和井上焱从 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都铁青着脸看着他。 “你们知道吗?她是我亲生女儿啊!居然也背叛我,背叛她母亲,她嫌弃我是 黑道出身的人,嫌弃她自己肮脏低微的身份,千方百计要跻身‘上流社会’。好! 嫁到欧洲去,那是个盛产贵族的地方,生个高贵的种!别再回来!哈哈!你幸 福吗?那个‘贵族’在外头播了多少高贵的种?!哈哈!你哭什么?你妈死时不见 你回来在她跟前哭啊,你有什么好哭的?!你那个高贵的种我还是要让她嫁给下贱 货,你的子子孙孙休想高贵下去,永远下贱!下贱又怎样?下贱货照样活得比你好, 不像你,成天在贵族的城堡里哭个不停!哈哈……“ 他越走越快,一个猛然地转身后,突然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板上。 沈睿马上奔过去扶他,“井上,快!得送医院!” 井上焱马上打了电话通知仆人准备飞机,并且叫上了家庭医生。 两个人一起把老头子撑起来,他面目可憎,嘴角发歪,假牙脱落了掉在地板上, 一边嘴唇不停地流出口水来。 “他像是中风了!真见鬼,我们该阻止他发疯下去的,他心脏本就不好。” 井上焱没说什么话,拿起桌布擦掉老头子流了一下巴的口水,又拿出手绢按在 他下巴上。一会儿,直升机已到平台前降落,他们两个撑着老头子,把他弄进飞机。 井上焱发现凌浩淼站在落地窗的玻璃后面看着他们,脸上和他一样面无表情。 “你带老头子先走,我去安抚一下夏允!”沈睿在轰鸣声中下了飞机,帮忙关 上了飞机舱门,直升机很快起飞,向南方飞去,最后消失在夜幕里。 “他怎么啦?”凌浩淼拉开落地窗走了出来,语气十分平静。他低头看了看沈 睿肩上的一滩潮湿,眼光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他老了。”沈睿看了看他,无力地说道,然后他甩甩头发,露出他贯有的笑 容,“这对你或许是件好事。”说完,他离开平台,正好看见夏允睡眼惺忪地走向 这边。 这个女孩,眼睛里没有一丝杂念,她会知道自己的未来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 “中风?怎么会这样?爷爷的家庭医生很小心啊!”她急得满脸通红。 “夏允,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沈睿抱歉地抚了一下她的发,“只怪我和 井上太不小心了。他为了婚事太激动了。” “不,都是我不好!”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低下头把拇指放到嘴里咬起 来,神情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傻瓜,沈睿不是说了没事!”凌浩淼坐到她旁边,环住她的肩,却并不试图 让她停止咬手指,“如果你担心,我送你去医院看看他,就现在。” 沈睿小心地扳下她的手,否则她肯定会咬破手指了,凌浩淼很会宠她,但宠的 不是地方,处处任她的性子行事并不是爱情的表现。“很晚了,你先去睡一觉,明 天再去医院?” “可是……” “沈睿,医院怎么走?”凌浩淼坚定的口气仿佛在告诉他,他一定要送她去医 院,就现在,“你也看到了,即使她留在这儿,她也睡不安稳。” 沈睿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我送你们去好了。” 夏允急忙站起身,感激地看着两个人,“你们用不着顾虑,爷爷说过以后我可 以出农场了。” 是啊,那是她以一生的幸福为代价换来的自由。 ********* 急救中。 井上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沈睿拍了拍他的肩,他抬起头刚好看见对面坐着的 两个人,她熬不起夜,已经靠在凌浩淼怀里睡着了。 “我们出去走走。”沈睿建议道。 井上炎无言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他当然明白“出去走走”是什么意思。两 个人在另一条过道里停下来。 “看来婚礼是非推迟不可的。井上,我觉得有必要赶走凌浩淼,他是个过分厉 害的角色,野心勃勃。” 井上炎摇摇头,“你没觉得吗?夏允喜欢他,而且老头子并不是不知道他很有 野心。我们只要听老头子的话管制住他就行了,别的都用不着管。” 沈睿靠着墙壁,抽出了一根烟,“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我只希望, 老头子不是在引狼入室。” 井上炎透过紫烟看着他,发现他脸上没有了往昔的笑容,那种倦怠的神情几乎 只有他井上炎才能看到。 沈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井上,你有没有觉得,老头子发了疯似的要把夏 允嫁给一个私生子。他嘴里的‘她’,也就是夏允的母亲——我想这是肯定的—— 能不能把她找来,也许会有点帮助。我总归不希望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 是我们的义务,不是吗?” “我恐怕老头子不会听别人的劝告,况且夏允的母亲恐怕已经死了,既然夏允 从小被老头子安置在苏格兰,你认为还有希望吗?” “井上,老头子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娶夏允,我当时犹豫了一下,因为我并没 有见过夏允。老头子马上说算了,要我忘了这件事。” “早知道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就该答应他。” “我想,他确实要把孙女儿嫁给一个私生子,而且是一个名门望族的私生子, 当初收养我们两个也许就有这个意思。” 井上炎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他没问过你吗?当然,或许他认为你的性格实在与夏允不合适。但其实,无 论是我还是凌浩淼,都不是合适人选。夏允还太小,老头子难道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 “沈睿说句真心话,我希望凌浩淼永远消失。” “井上,我不清楚所谓分内的事究竟是什么。尽管老头子收养我们,给我们最 好的教育,但是他也告诉我们自己的身世。这么多年来我有太重的压力感。我们的 教育方式简直是魔鬼式的。有时候我想,我们一直留在孤儿院,长大后找一份工作 平平静静地生活,也许反而会很幸福。” “过去我不这么想,但是现在我真希望一切如你所说。” 又是一阵沉默,走廊里安静极了。有个护士走了过来:“两位先生,医院走廊 禁止吸烟……” 沈睿露出他贯有的笑容,十分绅士地道歉:“实在对不起,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希望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护士心软了,回头提醒道:“底楼休息室可以吸烟。” “不了,谢谢你的建议。” *********** 婚礼如期举行,老头子顽固得无可救药,他要沈睿和井上炎操持婚礼,请这个 城市里所有名牌杂志的记者前来,婚礼铺张得令人咋舌。他似乎意欲告诉全世界— —一个黑道出身的暴发户的孙女儿,嫁给一个年轻有为却同样出身卑微的私生子, 真是天作之合。 老头子坐在轮椅里,一个月的疗养已使他容光焕发,仿佛今天结婚的不是凌浩 淼而是他。 沈睿是伴郎,井上炎则充当了女方家长的身份——老头子实在力不从心了。伴 娘是一个农场女工的独养女俞希文,夏允和她从小很熟。 花车在教堂门口停下,记者们一拥而上,保安忙分出一条道。井上炎把夏允扶 下车时紧紧揽了一下她的腰。她刚才还兴奋莫名,这回显然有点紧张,她并没有想 到会有那么多来宾,周遭的纷繁加大了她的恐惧感。 终于走进了教堂,里面人头攒动,更加热闹得可怕,所有打扮高贵的名流都在 场。 夏允紧张得近乎无法呼吸,睁大眼睛看着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手中的花束滚落 下来。井上炎默不作声地帮她捡起花束,交回到她手上。他想轻声告诉她:“如果 你反悔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但是话到嘴边浓缩成了三个字:“别紧张。” 纯属废话! 他看见她透明的眼睛恐惧而无辜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握着她的手,却仍然觉 得她形单影只。直到走近凌浩淼,夏允才松了口气。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逃 过井上炎锐利的眼睛,井上炎仍在考虑着要不要把她的手交给凌浩淼。 凌浩淼已经志在必得地伸出了手,因为双方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井上炎的脑 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也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他亲眼看见自己把夏允的手交给了凌 浩淼(为此他将恨自己一辈子),然后退到一边,一切慢得让人难以忍受,却又快 得让他无力招架。以后发生的事他没有任何的记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落幕,哪怕 连开场都来不及有。 ********** ——希文,镇上真有那么好玩吗?————当然啦,我的小可怜。镇上有集会, 马戏团在广场上表演,小丑们可笑极了。还有男孩子,你从没见过吧,他们英俊极 了,就像书了说的王子。————你见过他们,你和他们谈过话吗?他们说英语吗? ————我不和他们说话的,有个叫艾瑞克的男孩子差点吻了我。要是让他吻一下 嘴唇,要有了孩子就麻烦了。妈妈说不能和男孩子接吻,他们一但碰到了你的嘴唇, 会让你大肚子的。————希文,可惜你要去上中学了,到了假期一定记得回来看 我————希文,大学里好玩吗?————好玩,我有男朋友了。对了,我也给你 介绍一个啊,来看,这是我拍的照片,你可别说出去是我给你看的。你爷爷知道了 会宰了我的。————我发誓不说,那上面有什么?————我给你介绍的男朋友 啊,他是我们俱乐部的一张照片,上面这个男的是我的一个高年级学长,很帅吧? ——…… 夏允侧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停地浮现一幕幕俞希文和她从小到大的画面。 他走了进来,到她的跟前站定,温柔地笑笑:“洗完澡了?” 她坐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像回答长辈地提问一样一本正经,抬起头仰望着上 帝般的凌浩淼。 “今天很累了,先睡吧。”他转过身去冲凉了。 她怎么可能谁得着,睁大了眼睛用心地听着浴室里水花地声音。等他洗漱完毕, 她又觉得应该听他的话,于是在他走出浴室前就闭上了眼睛。 凌浩淼见她侧身背对他躺着,便绕到跟前看着她。她装睡的痕迹太明显了,长 长的睫毛不停地轻颤着。他轻蔑地笑了笑,并不去揭穿她,又走回到另一边在床上 躺下。 房间里出现了一阵沉默,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在思考着什么。昨天晚上,他就是 在俞希文地床上过夜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在想她。面对眼前的小处女,他不知道 该采取哪项措施。是速战速决,带她领受欲望的快感,还是先取得她的进一步信赖, 再做打算。虽然她已百分之百信任他,但他还要有另外百分之二十的额外帐目。 这时,夏允突然回过头看着他,睁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睛,又颇为小心地问: “你不想吻一下新娘吗?” 他努力掩饰自己的吃惊,犹豫着靠上去,她急忙闭上了眼睛。他盯了她好一会 儿,终于在她右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夏允显然有些失望,睁开眼睛看着他,奇怪他为什么不吻她的唇。 他知道万事不能拖泥带水,于是他干脆地吻住了她地唇瓣,这个吻柔情似水有 决不矫柔造作。然后他放开她,准备按她想地继续下面地步骤。但是她满意地冲他 笑起来,然后转身顾自睡了,宣告一切全部结束。 许久他才明白过来,他新婚之夜所尽的义务只需要一个吻,这次他没有嘲笑她。 他只是没想到老头子把她关在苏格兰的农场除了不让她碰到雄性的东西,连性 知识也不让她接触。他不会吝啬几个吻的,在爱情和欲望泛滥成灾的年代里,吻又 算得了什么。而她,只要求一个吻。 ************* 井上炎站在平台上,漠然地看着远处地西馆,那是凌浩淼和夏允的居所。最后, 卧室的灯光熄灭了。 沈睿走了过来,“你认为他们会幸福吗?” “我希望会。” “凌浩淼很会取悦于人,并且毫不做作,这是他厉害的地方。记得伴娘吗?夏 允的好朋友,俞希文,她是老头子公司里的高级主管。这个女人……” “看来她并不简单。” “老头子的资料里有一小段你注意到没有?她和凌浩淼交往过一个月虽然后来 分手了,可我总觉得……她是企划部的,你应该见过的。” “她是分部的,而且并不是股东,我只在宴会上见过两三次,所以一直没有注 意过。等凌浩淼接管公司后,我估计她会调回到母公司。” “井上,我觉得有必要再查一遍。” “算了,”井上炎最后看了一眼西馆,“当初老头子不让我们两个亲自去查, 说不定就想刻意隐瞒什么。再说凌浩淼已经和夏允结婚了,查得更彻底又如何?已 成定局的事何必再去管?况且他们的私生活不关我们的事。” “不能有一点人情在内吗?夏允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你爱她吗?如果你不爱她,用不着管。老头子没这么要求过,我们不过是两 台机器罢了。” ___________________ \ “巴黎是我们旅行的第一站,等你厌烦它时我们就去卡萨布兰卡,我们可以 玩整整一个半月.\”凌浩淼挽着夏允的手走出机场,一边向她介绍着行程. 但夏允 的注意力只放在周围的人群身上,她吃惊地瞪着一对对在机场告别时相拥相吻的男 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公共宣告他们想要孩子。 凌浩淼好笑地看着她吃惊的样子,\ “别大惊小怪地盯着他们,巴黎是个热情 而开放的城市。上车吧,我先带你在城里兜一圈,然后回酒店好好睡一觉。” 行李由服务生运回酒店了,他把她安置在敞蓬跑车里,发动了汽车。 夏允前后看了看这辆血红的法拉利,问道:“这车子是租的吗?怎么刚好停在 机场外面。” “不,车子是史良平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 “那等我们旅行完了怎么办?” “他说会帮我们运回去——不过也不太好意思再麻烦他,我们卖了它把钱捐给 慈善机构怎么样?” 她不介意地点点头,喜不自禁地站起来,双手抓着挡风玻璃,让风吹乱她的头 发。凌浩淼放慢了车速以免她站立不稳。 他们沿着各条大道在巴黎城里兜了一圈,在从凯旋门下经过时,凌浩淼看见她 一直抬头看着上方,脸上的表情专注地近乎虔诚。他明白,她顶多只在画片或电视 里看过巴黎的一切。车过凯旋门了,她仍转过身去看着那巍峨的雕塑,然后,她的 脸又在瞬间变得古怪,那种惊骇似乎她看到了可怕的东西般。她稚嫩的手紧紧抓着 坐垫。凌浩淼不禁回头去看看,这时他离凯旋门不远的一辆车边,一对恋人拥在一 起狂热地相吻着,两个人几乎全身抽搐的样子显然吓坏了夏允。那个女人分开腿坐 在车顶上,双手紧紧搂着男人的脖子,并且不断摩挲着。 夏允慌忙坐回到座位上,手指不由自主地放进嘴巴里咬起来。她偷瞄一眼凌浩 淼,发现他已看见了自己的窘态,“恩……我没想到他们……他们……” “他们那么开放?” 夏允直点头。凌浩淼大笑着拍拍她的肩,把她揽进怀里也给她一个吻 “我的 小可爱,你应该习惯接吻。” 蜜月旅行足足有一个半月,他带着她在世界各地的名城逛了一圈,虽然有些儿 走马观花似的仓促,但他会以最好的方式保证满足她的好奇心。她像一只刚从笼子 里飞出来的小鸟一样自由快活,对他的依恋更深了。沈睿去接他们回来时几乎以为 他们会永远幸福下去。但是有一个事实提醒他,凌浩淼即使在地球的另一边也丝毫 没有放松对公司的关注。 ———————————— 他们回到西馆的第二天是周末,凌浩淼没有晚起的习惯,一个人躺在花园前的 台阶上想着什么,俞希文早上已经来过电话了,让他明天晚上过去。他在考虑继续 这种暧昧关系是不是明智。他早已将夏允的脾性摸透了,这个小丫头决不会起疑心, 也许继续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冒险但刺激的事情。 他又想到了他的大哥史良平。这个哥哥真是仁至义尽,不仅帮他办母亲的丧事, 还在事业上扶助他。可惜他“收养”这个弟弟太晚了,直到凌浩淼准备离开美国结 束学业时才找到他。“你是我最大的一个弟弟,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对不起。” 他是那样温柔又平易近人,说出来的话感天动地,可是凌浩淼不是什么天地神仙, 所以他丝毫也不感动。他并不恨那个家庭,他蔑视那个家庭的程度使他根本不屑于 憎恨,对史良平的用心良苦他嗤之以鼻。 这时他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从头顶不远处传来,他撑起上半身发现夏允向这边 奔过来,但是中途转了方向,朝着花房奔去了。从他这边看过去,逆着的曙光映出 了她纤细的两条腿,隐隐约约,但是没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联想。她穿着白色的长 睡袍,外面有全透明的纺纱裙,前面开叉,是作为装饰的,那层纱在阳光下闪动着 磷光,高高地扬起来,不断地翻飞着,十分飘逸。 她已经跑进花房了,不久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凌浩淼起身跟了过去。 “怎么啦?” “沈睿说这边新移来了月光花,我想看看的,可是全谢了。” “今天晚上我们一起来看好了。” “可是那得等到后半夜,前半夜它们总也开不足。” “那后半夜我叫你起来好了。” “真的?你一定要记得!” 他笑着点点头。 “凌先生,井上先生来找你。”女佣人进来说了一句。 “这么心急!”凌浩淼嘀咕了一句,向后一看,井上焱果然向这边走过来了, 依然摆着一张面具一样冰冷的脸。也难怪,全公司的人一边倒地喜欢“笑起来像太 阳神一样”的沈睿,尽管井上焱比沈睿更英俊,但他在公司的人缘却差到了极点。 井上焱瞥了一眼夏允,目光没有透出什么色彩来,凌浩淼却注意到夏允一直穿 着睡衣,那几乎是她的习惯了,总是穿着睡衣在整幢房子里跑来跑去,就像在农场 时一样毫无顾忌。他皱了皱眉,却温柔地笑道:“回房去换件衣服,在客人面前穿 睡衣不礼貌。” 她点点头,回头对井上焱笑了笑:“你们慢慢聊。” 凌浩淼目送她走远,回过头来笑着说:“请你不要见怪,她的羞耻感很模糊。” “我明白。” “我们去客厅聊聊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并没有什么,纯粹来看看,我想我们以后要长久相处的。” “当然,这很必要,只有主仆关系融洽,才能处得长久。”说完他瞥了一眼井 上焱,以为他会生气地皱眉头,但是他失望地发现井上焱的脸上没有不满的表情, 他似乎以为这种说法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进了客厅,女佣人端来了早茶。 “井上先生用过早餐了吗,我和夏允还没吃,……” “不用了,我吃过了,谢谢。蜜月旅行一定很愉快吧。” “托你的福。” “凌先生,听说你曾在美国留学?” “你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我的底细你们一定查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井上焱终于吃了一回败仗,低头喝了一口茶。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我处于何种目的要结这门亲?”凌浩淼莞尔一笑,又说, “为了避免大家绕圈子,我不如把话挑明吧!我确实为了老头子的公司娶夏允的。 这一点,不用我说,凡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不是吗?有这么好的一个发展事业 的机会,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夏允长相还过得去,看着不至于很倒胃口。 如果井上先生有这样的机会,也一定不会错过的。我说得很有道理吧?“ 井上焱无言以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装着喝茶。 凌浩淼见他这副灰溜溜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这时夏允走下了楼梯,凌浩淼迎 上前握住她的手回头对井上焱说:“井上先生,你不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吗?” 夏允羞得双颊通红,凌浩淼一手搭在她肩上,满不在乎地笑着,“吃完饭我们 要插花,井上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帮我们。” “不了,我另外有事,告辞了。”井上焱转身就出了客厅。 “我们吃早饭吧!”凌浩淼回头对新婚的小妻子说道,脸上仍洋溢着笑容。 “浩淼,以后别在人前说那样的话……”她怯怯地道。 凌浩淼朗声大笑,“我的小丫头害羞了?没关系的,以后你会习惯的。这样说 有什么不对?你不希望别人羡慕我们吗?井上焱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回 过头看了看井上焱刚才坐的地方,想回味一下挖苦他的快感,却发现留在茶几上的 杯子缺了个口,看痕迹,显然是被井上焱咬破的。他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 以至于闷声不响地使自己做出这种有些过激的行为。 ———————————— 周一晚上他和俞希文呆了一个小时,这个尤物为他的私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和强烈的刺激感,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西馆. 井上焱在东馆的卧室里抽着烟, 把一大叠照片翻了又翻。他劝沈睿别去查,自己却费了大力气亲自去了一趟美国。 事实证明沈睿和他的猜测是对的。他们仍然维持着暧昧关系。但他们两个竟在五年 前就开始预谋策划了,这假象迷惑了所有人,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凌浩淼与俞希文 在大学里有一个月经常往来,但是很快告吹,周围的人都以为俞希文并不认识凌浩 淼。 井上焱明白,东窗事发的这一天,就是夏允的末日。他必须竭尽全力阻止这一 切。 他把那叠收集来的资料用打火机烧掉了。沈睿走进来时,皱着眉说:“我在阳 台上看你在烧东西,你不会想把老头子的东馆烧掉吧!” “凌浩淼亲口对我说,他不爱夏允。我原本只是试探他,但是他太张狂。” “这是意料中的事,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得对付他。” “不,他是主,我们是仆。” “你的奴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沈睿说笑道,“老头子并不信任他的。” “我们为老头子和他的孙女儿卖命,但对付他不是好办法。” 沈睿弯下腰捡起了地板上一张井上焱没有烧掉的照片,那是身着毕业服的俞希 文。他摇头叹息:“真是一个绝代佳人,你对她着迷了?” 井上焱转身倒了杯酒,突然开口道:“沈睿,我要娶她。” “你疯了!”他脱口而出。 “或者让她死。” “别为一个女人干杀人的蠢事。” “事到如今,两者必选其一。”他转过身正对着沈睿的目光,他发现他唯一的 朋友充满了不解和反对的神色。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