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凌浩淼注意到史良平在社交圈里的人缘几乎和沈睿一样好。他唯一不明白的是 这个大哥与他或他们共同的父亲有哪一点相似的地方,——只除了那可怜的一点点 外貌上的相似。史良平的温和和友爱简直让他受不了。 夏允背着小背包,在山路上像个小学生一样地蹦蹦跳跳,一边不停地和凌浩淼 搭话。沈睿这次带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据说是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他择女友 只有两个条件:一,有才华;二,不是公司的女人。最近他和这个女人比较亲密, 但他们之间友谊的成分或许更多一点。太理智太温和的两个人无法产生爱情,太聪 明太邪恶的两个人也一样。 郊游的人群稀稀拉拉地向山顶走着,井上焱在最后一个,而且脱开一大段路, 他永远都无可救药。 到了山顶后,人群三三两两分开来稍作休息。有人一直在注意俞希文,但没一 个作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上前和她搭话。 休息后,他们向另一座山登去。 俞希文并不急着走,在山顶吹着风。她的丝巾松了,顺风飘落到她身后的地上。 井上焱就在旁边,弯腰去帮她捡。 在他的手抓到丝巾的同时,俞希文也弯下腰来,把手盖在他的手上。 井上焱停顿了一秒钟,迅即反手握住她的手。两只手夹着丝巾,十指交缠,紧 紧地贴合着,摩挲着…… 两个人一同缓缓地站起身,四目相对,眼光里充满了虚伪的柔情蜜意,但是手 段高超,毫不做作。 他们像热恋的情人一样互相凝视了许久,最后一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丝 巾早已飘落,被风卷走。 晚上的舞会,井上焱和俞希文手挽着手走进大厅,俨然一对合拍的情侣。 凌浩淼正和沈睿以及夏允等几个人说笑着,见到这副情景,也不知为何心里升 上一鼓无名火。也许男人的独占欲永远无可救药,都希望三千宠爱集一身,却又无 法容忍自己的女人投入他人的怀抱。也或者,对于俞希文的独断专行、我行我素越 来越难以忍受,再或者,就是担心井上焱心怀鬼胎。 舞会到半场,夏允去向井上焱邀舞,那是沈睿建议的,目的当然是探探虚实, 因为难得下舞池的井上焱一直在和俞希文跳舞。 对于夏允的邀舞,井上焱似乎反映冷淡,他对俞希文说了句抱歉,俞希文大大 方方地走开了。 远处,凌浩淼也在小心地察言观色。 井上焱小心地躲避着夏允的眼神,“一定是沈睿怂恿你来的吧,女孩子是不能 主动邀舞的你不知道么?” 夏允笑得颇有内容:“大家只是好奇死了,井上,你缺少朋友,应该像沈睿一 样平易近人些,像今天这样多好。” 井上焱接上她的目光,极其克制地看着她。 “你好象又不高兴了。我很讨厌吗?”她小心地说道,声音变得细细的。 “不!不是。”他努力把眼光掉开,“我很……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你,真的。” “可我硬拖你跳舞,这样很没有礼貌。” “我不介意。”他冲她笑了笑,表情变得缓和,而距离感却加大了许多倍。 “希文是个非常好的人,又聪明又漂亮,你们……” “你别误会。”他的口气又变得冷淡,“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她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小脸蛋耷拉下来。 他不再说话。 “也许!”她突然又兴奋起来,“将来就不普通了啊!”脚底不留神,踩了井 上焱一脚。 井上焱无趣地哼了一声,似乎极其厌烦她的样子,冷淡地停了下来,双手也放 开了她,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夏允十分抱歉,不由自主地把拇指放到嘴里咬起来。两个人僵立了一阵。井上 焱的生气让她十分难堪,她怯怯地说:“我知道,我像个爱管闲事的傻丫头,可我 们都希望你好……”说完她转身跑开了。 如果有枪,井上焱就会马上结果了自己。 在观察了井上焱一阵后,凌浩淼向俞希文走了过去,两个人在舞池边的一个并 不十分显眼的地方聊了起来。 “你这算什么意思,向我示威吗?”他低头看着地板,口气冷而生硬,但声音 压得很低,表情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淡淡的笑意。 俞希文笑容迷人,却和他相反,抬起头看着吊灯和天花板,“你有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我连交个男朋友的自由都没有?等着人老珠黄没人再要吗?” “要找也不该是井上焱,他不会爱上你。我怀疑这个家伙对夏允别有用心。” “不要因为自己迷恋她就弄得草木皆兵,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要和你争。” “至少别和井上焱靠得太近。这个人城府太深。” 她笑出了声,优雅而清脆,“你的生气表明你还很在乎我吗?我受宠若惊。” “别掉以轻心,他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的。” “你来!”她怀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在注意他们时,一把将他拖到了阳台。 “浩淼,我真是疯了!”她快乐地叫起来,转了一个圈靠向阳台边的窗帘后, 凌浩淼走了过去。俞希文把帘布一掀,刚好遮住两个人。 也许,他该为夏允改变的,但是他的本性能轻易改变吗?也许应该,也许…… 史良平走到另一个阳台上,坐上扶手,拉着栏杆向外探出大半个身子,刚好可 以看见他们两个在阳台上热吻的一幕,他内心起伏很大,但是脸上不动声色,又探 回身子走进了大厅。 井上焱知道,他一不看着俞希文,她就会有越轨行为。他亲眼看见他们两个若 无其事地从阳台那边走进大厅,然后各自走散。但是看表情,他就知道俞希文得逞 了。他假装没看见,低头把玩着酒杯,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愚蠢至极,今天整个晚上 他都像个傻瓜,尤其是得罪了夏允,她以后更不会来找他说话了。 俞希文刚坐定,史良平就来邀舞了。“借一下你的舞伴不介意吧?” 井上焱看着俞希文却并不说话,表情十分生硬。 俞希文有些尴尬,说笑着站起身把手交给史良平,“我想他当然不会介意。” 井上焱其实懒得理她,不一会儿,沈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嘿,你怎么得罪 了老头子的心肝宝贝?”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井上焱无力地用一只手盖住眼睛,撑着头坐在那里。 “要道歉该去找夏允,她要是在老头子跟前参你一本,有你好瞧的。瞧你这副 臭脾气,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你。” 沈睿说着便拨开了井上焱盖着脸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井上焱也似乎想 听从他的意思了,但转身时却看见凌浩淼带夏允离开了大厅。 “你看,机会稍纵即逝!” “是是是!永远没机会了!”井上焱不耐烦地道。 “你怎么啦?你很少冲我发牢骚的。”沈睿认真地看着他,“该不会是为了那 个女人吧?” “让她去死吧!”他咒道。 沈睿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涵义是什么,是无可奈何的牢骚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厌 恶。他耸耸肩膀,“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是夏允那边最好去道个歉,或者我可以帮 帮你。” 井上焱点点头,“明天吧,会找你帮忙的。” “那我先走了。” —————————————— “怎么愁眉苦脸的?”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地看着她。 “怎么办呢?今天我和井上焱跳舞时,我踩了他一脚。” “真的?”他饶有趣味地笑起来,“他什么反应?” “他可生气了!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生气过!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也许我该郑重 地向他道个歉。” “我想也是。”凌浩淼想了想,不怀好意地问:“你怎么踩了他的脚的?一般 一个男人不会这么小气——给舞伴踩一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恩,问题出在希文身上。你也知道今天他一直在和希文跳舞,沈睿说井上难 得跳舞,一定是希文的魅力。我也希望他们幸福啊!” “对,小红娘。”凌浩淼玩味地看着她,边把手伸进她米黄色的睡裙。 夏允紧张地抖了一下,无法再说下去。凌浩淼叹了一声,按捺住冲动只是拥住 她,“说下去。” 夏允确定他不再有其他举动,这才释怀地说了下去,“但是他却否认他喜欢希 文,只承认他们是普通朋友。” “噢,他说这话时什么表情?” “很认真的样子。我当然有点儿惋惜,但后来我想他只是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井上焱会不好意思?真是笑死人!凌浩淼认为,如果井上焱真的喜欢夏允,这 种情形倒十分有趣——心爱的人拼命劝自己爱上别人!他心里大概要抓狂了。 “我一想到这个,就高兴地叫起来,我说:”将来就不普通啦!‘结果脚底没 留心就踩了他。“ 凌浩淼大笑起来,笑够了,他才捏捏她耷拉着的小脸蛋,“就这么点事他也会 生气?而你居然会失眠!拜托,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浩淼,你根本不体谅我!”她生气地撅起了嘴。 “OK,我不笑了。”凌浩淼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他脑子里尽想着怎样试探出井 上焱的真心。也几乎在同时,他意识到了还有别人在对夏允怀着特别的情愫。一个 井上焱般的男人,决不会为舞伴的疏忽而生起气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井上焱栽 在夏允手里了! 有趣!不是太有趣了吗?这个家伙费煞苦心地逃避,假装,到头来连看一眼的 勇气都没有。只要他不冒犯夏允,凌浩淼可以陪他玩到底! “既然你认为有必要,就去找他说声‘对不起’。明天直接去找他,坦率一点 热情一点,说出你的心里话,说你想和他做……呃,很好的朋友。注意看他的反应, 回来告诉我,然后我再帮你出出主意,看看怎样能改善你们之间的关系。你看怎样?” “恩,我听你的。” “不过,”他把手插到她的腋下,玩味地说,“可不能有越轨行为。井上焱可 是个十分……漂亮的家伙!” 她知道他又在开玩笑,故意学着他的腔调说:“不过,我发现他真的很帅气, 比沈睿帅,比你也……” 他封住了她的嘴唇,惩罚性地压住她。她竟学会了开他的玩笑!拿井上焱和自 己比,真是不想活了! ———————————————— 第二天一早,在井上焱还没来得及向夏允道歉前,她先到了他的办公室里。他 可以想象她要做多少的思想斗争才有勇气来敲他的门,也许她昨天整晚没睡好。 “井上,我可以进来吗?”她怯怯地问。只把门推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 他的笔猛抖了一下,在纸上划了一道。等到他以为没有破绽时,才抬头说: “进来吧。” 依然是厌恶的眼神,冷淡得无法接近。她不明白,沈睿何以能和他如此要好。 一定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当然,也只有沈睿那样的外交天才才能交上这种异类 朋友。 她走进来缩到沙发的一角,两手交缠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进来前打好的腹 稿已经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她如此地怕他?井上焱呆呆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问:“有什么事吗?” 她又把拇指尖放到嘴里咬起来。 “别再咬了,你的指甲都变形了。” 她吓了一跳,忙把手放下来藏到背后,像怕被他抓到似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很努力地使脸部表情放松,微笑着说:“浩淼没有提醒你该改掉这个坏习惯 吗?” “你笑起来其实比沈睿更好看!”她小心翼翼地跟他一起笑起来,见他听了这 句话突然又板起了脸,她马上知错地低下头。 井上焱尴尬地挤出一点笑容,“我并没有生气,你别这样怕我。对不起,我吓 着你了,我并不习惯像沈睿一样待人和气,我不是有心的。” “不不不!该道歉的是我,我好管闲事,有难缠,而且还踩了你,笨手笨脚, 我……” “说够了吗?” “够了,够了!我这就出去……”说着她就从沙发上跳起来。 井上焱忙上前拉住她,“我不是那个意思,原本该是我道歉的。你一点儿错都 没有,你……挺好的。” 她慢慢转过身,一点点地抬起头,歪着脑袋偷看他的表情,“你真的没有生气?” “从来没有过。” 她释怀地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也许我不该苛求你会像沈睿。” 他忧伤地笑笑,“我会努力的。” 她双手握紧他的,“你会成功的!虽然大家表面上不喜欢你,可心里不是这么 想的。井上在我心目中,和沈睿是一样的。” 他心底的感情无法表达。她天真无邪的笑脸和坦率真诚的话语让他觉得有一道 温暖的阳光照进了他阴暗潮湿的心牢,难道他还苛求她心目中的他排在和凌浩淼一 样重要的地位吗?不,和沈睿一样重要,也许这样就足够了。为这一切,哪怕他付 出生命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她最后向他嬉笑了一下,放开了他的手,走了出去。 —————————————— 在俞希文吻着他,指尖滑过他的脸庞,像称赞宠物一样地称赞他的外貌时,他 完全可以忍受——他非忍受不可。第一次进她的家门,他就在她的电话里装上了窃 听器,而接受装置就是他的新打火机,虽然他几乎不抽烟,但他总是随身带着这个 打火机。他要掌握她的行踪,在他娶她以前帮她掩盖好一切,好让她安全地和凌浩 淼幽会。必要时他会干出任何事,包括杀了俞希文。 她温情脉脉地冲电话里的人说:“我的床底下有一把枪,什么时候我觉得必要 就会用它的。你怎么不说话?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把你的话当成开玩笑了。” 然后她温柔一笑,挂下电话。井上焱从她的书房出来,走过去揽住她的腰,好 让自己显得像个饥不可耐的傻瓜。她一边敷衍着他的吻,一边悦耳地笑着,“井上, 你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热如火焰,都快把我弄得神经衰弱了,但是……”她灵 巧地推开他,“适可而止吧,今天很晚了,你回去吧。” “为什么不能留我过夜?” “虽然我不是处女,但我并不轻浮。”说完她绽开开了笑容,“我们交往不过 三个月,我还要矜持一阵子。你不觉得我们对彼此尚缺乏了解吗?” “我了解你每一个毛孔和细胞。” “可我还不够了解你。” “你今晚就可以了解我。” “井上……”她撒娇地叫起来。 他扫兴地放开她,“那就照你说的吧。” “等等,”她拉住转身要走的他,抬起脸闭上眼睛,“不和我吻别吗?” 也许,强奸这个女人会是一个办法,他必须独占她,至少搞得她精疲力竭不能 与别的男人上床。当然,除了凌浩淼,他不会介意她和任何其他男人关系暧昧。 井上焱献上自己的吻,也随时准备献上自己的身体。 深夜回到东馆,出书房的沈睿和他打了个照面,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沈睿当然知道他从哪儿回来,对于他追求俞希文的事他起初极力反对,但井上 焱这一次如此专注,他于是保持缄默了。井上焱明白,沈睿因为对这件事的不理解, 已经开始和他有了隔膜,也许他连这个唯一的生死之交都要失去了。 “夏允在发高烧,不去看看她吗?” “你去看过了?” “恩。” “那我就用不着再去了。那个人太乏味了。”他把外套甩到肩上,向楼上缓缓 走去。 “她很惦记着你,跟我谈起了那天办公室里你们的谈话,她以为你内心还是挺 热情的。井上,这么多年来她是唯一一个这么称赞你的人,可你一次都没去探过病, 她嘴上没说,心里却很遗憾。至少意思意思去看看。你不该失去这么个难得的朋友。” 井上焱回过头看着沈睿的微笑,“我是个讨人嫌的家伙,何必让她看着不顺眼 呢?沈睿,她有你这样的朋友还不够吗?你让她少费那个心了。” 沈睿的笑容在他背过身继续上楼时完全从脸上褪掉了。他必须为他最好的朋友 做点什么。 ———————————— 他其实非常非常地想去一趟西馆,但是他极冷静甚至极残酷地克制了这种欲望。 他只是假装不在意,但很仔细地听沈睿谈起夏允的病情。 “凌浩淼还是很迁就她,但不会再顺着她的性子让她去上班了,他对她很细心。” “我注意到,凌浩淼正在努力纠正她咬手指的习惯,我想他的体贴终于比较有 实质性内容了。大体情形就是这些,老头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恩,不错。”夏老头子满意地点点头,“夏允的烧烧还没退吗?” “没有,得再休息一两天,不过没什么大碍的。” “井上,”老头子突然问,“你和女朋友怎么样了?” “老样子。” 老头子呵呵地笑了几声,“难得你有心思追女人了。沈睿,你要多为他参谋参 谋!” 沈睿笑着瞥了一眼井上焱,“你别太低估了他,俞希文再高傲,还不是成了他 女朋友。” 他暗自苦笑。 照例去找她共进晚餐,散步,兜风。他常把车开到不要命的速度,时而甚至招 来她的不满。其实他最希望出一场车祸,虽然这个女人罪不致死,连沈睿都说杀她 是干蠢事,但必要时他会这么做的。 俞希文也学乖了,不让他开车,她常常为他开车门,为他点菜付帐,甚至倒送 玫瑰。这个女人与其说在调情,不如说是调戏他。她很会营造一些特别的气氛,而 井上焱认为,她不过是为了填补自己心灵的空虚寂寞,甚至以拿他取乐为乐。他算 什么?她真的是为金钱权力而接近他吗?井上焱有时候认为自己反倒成了她的玩物。 俞希文是个可怕的女人。 他斜靠在她卧室的沙发里,打火机拿在手心里撑着头,两眼含情地看着外间的 俞希文,门框像画框一样围在视线前,而这个绝代佳人优雅地站在画里。她含着笑 看着井上焱,一边在电话里和朋友聊着天,清脆而充满磁性的笑声不时地飘过来。 “你忘了今天晚上的幽会吗?” “我很忙,现在还在书房里工作。” 她假装想了想,抬头看着天花板,笑答:“这是借口。” “夏允在发高烧,希望我留在她身边。” “这还是借口。” “……” 她发出清脆的笑声,“这已经是你第100 次拒绝我了,想不想要一份纪念品? 你的借口总是牵强附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呢?不想来就直说好 了喽!“ 井上焱温柔地朝她笑笑,她也朝他挤挤眼睛。 “我不想开了。” 她笑得更加妩媚了,“好,非常好!那么晚安,祝你一夜好梦。”她轻柔地放 下电话,一边向井上焱走过去,迷人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好象聊得很开心。” “是的,非常开心!”“嘭!”地一声,门被她重重地甩上,她全身散放着令 人神魂飘荡的魅力,美得让人窒息。“也许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要你,今 晚留下!” 他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凌浩淼拒绝100 次的纪念品就是他。 他要娶她,必要时他会干出任何事。 头脑清醒后,她有一丝后悔。她看见井上焱仰天躺着,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 一毫的信息。而这个男人做去爱来却激情如火,简直令她消受不起。 在她思索时,他突然把她的手按到头顶,压得她无法动弹,“嫁给我!” “你这像在强奸。”见他没有丝毫放松,她莞尔一笑,“你已经晋升为我的床 伴,还不满意吗?” 他一下子怒火冲天,猛地用双手卡住她的喉咙。前一刻她还在想怎样逗弄他一 下,但下一刻她马上明白过来这个家伙是玩真的。她拼命挣扎,井上焱突然一把推 开她,坐起身背对她。 “你疯啦!”她生气地骂道,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想想也奇怪,她自己不 就拿烟头烫过凌浩淼吗?原来这种过激行为一旦落到自己头上,她也会忍受不了。 在这张床上,她同时扮演着施行者和接受者,这不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吗?井 上焱的心情也许就像那天的她。 她转过头去,井上焱仍痛苦地埋头不说话,这个男人有出色至极的外表和头脑, 冷静而自制。在这场性游戏中,她并不吃亏。 “嘿!”她温柔地靠过去,“别这样。我喜欢看你疯狂的样子。”她硬生生地 把他的脸转过来,“以你这样的性格,也许你的外表显得过分精致了,但我喜欢这 种反差。你平时的冷淡会使你偶尔的热情更珍贵。我在夸你呢,没什么反应吗?” 她的手向他下身移去,被他一把抓住,“或者,搬到我的住处。” 两个人对望着,僵持着。他最后冷冷地甩开她的手,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在他把门关上前,她大笑道:“下周末我们一起把你的房间布置一下。” 出乎她的意料,井上焱头也不回地甩上了门。 “考虑考虑都不可以吗?”说完又躺倒了,整个人都蒙到了被单下。她伸出一 只手抓起了电话,摸了几个号码:“早上好,再给你一个机会,下周末到我这儿来 一趟,这可能是你在我床上呆的最后一晚了,过期作废。”说完她干脆地把电话挂 了。 —————————— 究竟要不要搬去东馆住,她得看看凌浩淼的反应再做决定。如果他稍有反对, 她会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井上焱那边不是问题,女人享有随时变卦的权力。 周末,凌浩淼如约来了,而俞希文想到他此行的真正意图是为了兑现“最后” 一晚,愉快的心情也因而大打折扣。断绝这一层暧昧关系已是早晚的事了。 俞希文靠着他的胸膛懒洋洋地说:“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带给你乐 趣了?” “我们这层关系不是被对方出卖就是被外人捉奸,明智点吧,我们应该……” 他的话没说完,俞希文就用唇盖住了他下面的话,吻得狂野而激情。凌浩淼感 到有个冰冷的硬物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俞希文已经告诉过他了,所以他没有吃惊, 他知道她舍不得开枪,虽然她完全有胆子开枪。俞希文微笑着坐起来,把枪口移到 他的前额,“你这种不怕死的表情很危险,我会随时开枪。” “我因为你喜欢看我这种表情。” 他天杀地猜对了!俞希文把枪扔到一边又吻住他,“你真是坏透了,禽兽不如。” “你真是条难缠的毒蛇,难缠透顶。” 她大笑起来,“以后不能缠你了,我有新的工作任务要完成,为你去破坏井上 焱和沈睿的感情。还得牺牲色相和两个男人周旋。”她哀哀地叹了一声。 凌浩淼悠闲地点起烟,“貂禅使美人计令她名垂千古,你也会的。我们仍然可 以做最好的盟友。” “井上焱要我搬过去和他同居。” 他斜着眼看着她,“井上焱这人城府很深,而且他似乎……算了,我也不能肯 定下来,总之你小心。” “你不劝我三思而后行吗?” 他“扑哧”一笑:“我都没为你守身,你又何必做圣女呢?时代早就不流行这 玩意儿了。” 俞希文猛地回过头盯着他,心中气愤已极,真想抽他一个耳光。但是她的手在 扬起又落下去时抱紧了他。 “把井上焱带上床,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未来还得添上沈睿,你一点都不可怜我吗?” “这么出色的两个男人替你暖床,你该感到满足才是。就当是养两只宠物好了, 他们还得倒贴你伙食费。” “可是沈睿或许比井上焱更难搞,他有很多女人,却不见得是个好色之徒。” “所以说,吃亏的不见的是你。” 俞希文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他的毫不在意证明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从来都是 一个勇敢的女人,她必须承认那个事实。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不能再退了。如果她 不能在这场阴谋中捞到应有的好处,她不会放过任何人。 ———————————— 带女人回东馆同居本来是无此先例的,但老头子没说什么,沈睿也是对俞希文 笑脸相迎的。 在进井上焱的房间时,俞希文对整间卧室的纤尘不染惊讶已极,“它一直都是 这么整洁的吗?你这个人简直有洁癖。这样并不好,冷冷地,没有温情。我一定要 改变它。” “只要别弄脏了我的床。”他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即使上面留有凌浩淼 的精液,他也得忍受。 “放心,我不至于把别人带上你的床。” “别让我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杀你。” 俞希文大笑起来,把行李箱打开,将大堆衣物丢到井上焱的床上,井上焱在瞬 间皱了皱眉,但随即又变得不动声色了。 “你的衣柜不介意挪出半个给我吧?” “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井上焱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俞希文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走出房间时正好看见欲下楼的沈睿,她叫住了他。 沈睿温柔而有礼貌地笑道:“行李都收拾好了?井上怎么不帮你?” “他刚才似乎不大高兴地走出去了。” “你在这儿住下来,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忍受他阴晴不定的脾气。” “听说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感情一定很好。” “也不全是这样,我们偶尔会吵架。我在8 岁那年就认识了他,我和他同年。” “你们吵过架?我从没见你们吵。” “年轻气盛总会有点摩擦,不过大学毕业后我们没再吵过。” “那么说来你们大学里吵过架,挺有意思的,是什么事情使你们吵架的呢?” “少年荒唐,也没什么好说的。”沈睿走到楼下,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想井 上不在这儿,你去花园找找看。” “算了,吃中饭时他总归要回来的。” 沈睿开玩笑地说:“你不想时刻见到他吗?” “井上并不喜欢和我聊天,你倒比他健谈多了。” 沈睿转过头向外走,边走边岔开了话题,“我倒想去找井上。” 她看得出来,因为井上焱的缘故,沈睿有意在避开她。越是这样越有趣,越说 明他们的友谊容易出现裂痕。 第二天她和井上焱一同去上班,她提出来去他的办公室看看。 “把女人带进办公室是腐化的开始。”他冷冷地说。 “你不愿意为我腐化吗?”她把手搭在他肩上暧昧地笑着。 他充满、嘲讽意味地笑笑,干脆搂着她的腰走出电梯向办公室走去。秘书看到 他们两个后吓得几乎跌破眼睛,从来对女人不会正眼相看的井上焱居然搂着个女人 走进办公室。幸而,他们两个看起来还算般配。 井上焱甩上门,把俞希文带到办公桌前拦腰一抱,让她坐在自己办公桌旁的一 个平台上,把原先放的文件和卷宗之类的统统扫到一边。“好了,你已经稳坐泰山 了,为了爱情,我的一切全毁了,现在你高兴了?” 她发出一串清亮的笑声,用双腿夹住他的腰,“我还嫌远远不够呢!” “答应我,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以后的永远。” 她笑着摇摇头,“真是肉麻!” 井上焱惩罚性地抓住她一阵狂吻。 门突然被打开,夏允惊呼一声后忙又关上。俞希文眼尖,早看到了她,她理理 乱发,滑下平台,从容地说:“进来吧,夏允。” 夏允小心地推开门,脸上羞得通红,但仍是笑容满面,“对不起,我应该先敲 门的。” 井上焱无言以对,他觉得十分尴尬,他可以当着任何人表演,就是不愿意让她 看见。他希望俞希文能识趣地出去,但俞希文却悠闲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找我有事吗?”他无可奈何地问,声音中充满冷淡和不耐烦。 夏允知道这时候笑有嘲弄之嫌,忙收敛了笑容,“史良平昨晚来西馆看我们, 顺便托我们把这个交给你。浩淼让我一早就给你。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不是。”他态度生硬,接过她递来的盒子,随手抽出上面的卡片展开: 赠井上焱、俞希文祝幸福! 史良平 “他写了什么?”她好奇地问。 “代我谢谢他。” 她碰了个钉子,不好意思再问,低着头走回门口,快关上门时却又回头笑了起 来,“我希望井上和希文幸福!”然后向井上焱调皮地眨眨眼睛,灵巧地带上了门。 井上焱阴郁地看着她,眼光中泄露出沉痛的伤感和依恋。 俞希文留下来只为了让夏允回去告诉凌浩淼,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显然地, 凌浩淼让夏允跑一趟也为来探听虚实的。 她抬头微笑着看向井上焱,却发现他仍僵立在原地,那种眼神从来没有在井上 焱眼里出现过,但又给她熟悉的感觉。 是的,凌浩淼就是这么看着夏允的。 她悚然一惊! 精明如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其实凌浩淼当初的猜疑她应该放在心上的,只 是她被妒火烧昏了头。凌浩淼和她是怎样的盟友,她当然应该相信他的直觉。 井上焱终于发觉俞希文犀利的目光,狼狈地转过了身,“你可以回去了。” 她向着他的背影冷酷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 和当初得不到夏允的凌浩淼一样,井上焱因为得不到夏允而在她身上纾解欲望。 当然,相比之下井上焱更可悲,他还要努力掩饰,他注定永远得不到夏允。他 视他为玩物!她不会饶恕他,在暗暗嘲笑男人可悲的弱点时,她也嘲笑自己可悲的 处境。 无法报复凌浩淼,也舍不得报复他,所以她会从井上焱身上双倍索回。 “你猜对了,他爱的是你的夏允。嘲笑我吧,我让他耍得团团转。” “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找到破绽,我有什么好嘲笑你的。你也不想想,以后的日 子长着呢,自有你耍他的时候。”凌浩淼得意非凡地笑起来,双眼紧盯着花房里的 夏允。她剪下了一束话,分一半给沈睿个他的女友,另一半给了井上焱。 “当然,以后就是我耍他了,他一定会载在我手上,我要玩死他。” “我一定让夏允努力配合。” 她冷笑,“我要让他焦头烂额,痛到在地上直打滚。” “你会享受到这种乐趣的。快过去吧,提醒他夏允是我的人。” 她从容地走上前,井上焱把手里的花给了她,又回头对夏允说,“这花真香, 夏允,想不到你还是有空种花。” “周末我和浩淼花一个下午打理,勉强还行。如果是小动物就难养了。浩淼说 以后我们再养些马蹄莲,他很在行,有几株君子兰都快不行了,还是让他给救活了。 他问我花房的状况,从来不问花开了没有,只问死了没有。好象我不是在养花, 而是在摧花。“ 凌浩淼笑着搂住她的肩膀,冲众人说道:“我可是实话实说。” 沈睿的女友问:“我看她干起来很细心,不会是你言过其辞吧。” 沈睿替凌浩淼答道:“她呀,成天摆弄来摆弄去,不死也给她折腾死了。爱过 了头那些花当然消受不起。” “沈睿,原来你这么刻薄!”夏允涨红了脸,多半却是害羞所致。她心思单纯, 希望每个人都能做她朋友,因而对别人都很热情,对养花也是如此,却不知道花毕 竟不如人,任她再小心伺候,笑容可掬,反而因过多的侍弄而瘦不拉几。 凌浩淼可怜巴巴地说:“所以你们都该同情我,我居然到现在还没让她搞死。” 听的人都大笑起来,凌浩淼颇为得意地瞥了一眼井上焱,他脸上的表情值得欣 赏。 这是一只可怜的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偏而还不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葡萄是酸 的。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