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了,这场赌局,我认输了。”老头子阴沉地坐在轮椅上,面对着井上焱和 沈睿,无奈地觉察出了自己的力不从心,“真可惜!……沈睿,你带夏允回英国, 就今天上午。” “她还在住院,旅行也许不合适。”沈睿焦虑地说。 “让我送她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井上焱突然开口了,双眼坚定地看着老 头子。 老头子抬头审视着他,老态龙钟的脸上有一对目光犀利的眼睛,许久,他干脆 而简单地答道:“好!” 井上焱闻言走了出去。 沈睿正要说什么,老头子摆摆手示意他别插嘴,“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现在 的夏允,即使你也安慰不了了。井上走后,公司还得由你撑着,史良平掀起的大波, 很快会席卷到我们这里,现在的凌浩淼恐怕也无心恋战了。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沈睿点点头,赶回了公司。 出乎他的意料,夏允出事不过是在昨晚,一早他的秘书就告诉他,凌浩淼正要 召开紧急会议,所有高级主管,除了俞希文和特别助理夏允,都已经在会议室等他 和井上焱。 沈睿走进会议室,简单地说了声抱歉,“井上焱有事不能来了,关乎他的事务 暂时由我全权处理。” “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凌浩淼并没有看沈睿,他的左脸上仍 赫然印着井上焱的手印,嘴角也有一丝伤痕,但是他的表情很淡漠。 沈睿对这一切感到一丝微微的怒意,板着脸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办公室里其他主管都对这场会议以及凌浩淼左脸上的瘀痕好奇万分,但会议室 内紧张的气愤不容他们多话。 “自从我接管公司的这一年多以来,我自愧没能作出应有的成绩,并且由于我 个人的一些原因,使得与沈睿和井上焱两位主管之间产生了很大分歧。所以,今天 我借此机会向大家宣布,夏氏所属财团与‘新效益’将恢复到一年以前的分裂状态, 不再属于合并企业。一切有形资产与业务按当初的百分比实行清算,我在这里正式 向董事会和各部门主管递交辞呈,以后只保留对我原所属公司——即‘新效益’的 主管权力。并且,我在这里推荐沈睿和井上焱共同担任我的职务。通知下午就会发 出,详细情形都写在各位面前的计划书里了,以后夏氏所属财团所有事务不再由我 管理。”凌浩淼一口气说完,看向沈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宣布吗?” 整个会议室像炸开了锅,各主管纷纷交头接耳,事出突然,沈睿看着凌浩淼不 知如何是好,他万万没想到凌浩淼会主动辞职,而且来得这么神速。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请大家不用猜疑,也不要使外界以为财团内部起了 内乱。这一切都因我的个人因素。很抱歉我事先没有透露消息给大家。” “可是……”投资部主管站起身说,“您的成绩有目共睹,我们不明白为什么, 有什么样严重的个人因素导致您不得不辞职。还有,井上焱和俞希文、夏允都没有 到场,作为公司高级主管,他们也必须到会,这是怎么回事?” 凌浩淼苦笑了一下,回头看向沈睿,“我对夏氏所属财团信心百倍,希望各位 不要担心它的前途。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也许公司的业绩会更骄人的。好,散会。” 说完他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沈睿拿起面前的一叠厚厚的财务清单,通知条例,惊叹凌浩淼的办事效率。他 站起身道:“请各位安静下来,一切按凌先生的意愿行事,请大家回办公室工作。 史氏所属各集团的动况请投资部密切注意,尽量避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沈睿走出会议室,看见凌浩淼一手提着公事包,另一手拿着一张他和夏允的合 影,从办公室走向电梯,他除此没拿任何别的东西。 “你究竟想干什么?”沈睿叫住了他。 凌浩淼回头看着他,神情凄怆,满面倦容,“等着被扫地出门吗?”他苦笑了 一下,“对不起,留下个烂摊子要你收拾,东南亚那边的事务我个人会处理的。请 转告夏允,我真的爱她。我这个人太爱玩火了,终于有遭到报应的一天了。但是这 一场仗打下来,等我失去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多愚蠢。我会努力以求得她的宽恕 的。” 沈睿的脑子里一下子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各自走散算不算最终的结局呢? 他很快发现错了,凌浩淼导演的好戏似乎才刚刚奏完了序曲,这个时候终于正 式开场了! 在史良平的推波助澜下,史氏内部进一步分化,原属于史良平几个亲戚的各财 团和大小公司,其股价一落千丈,眼看史良平将买下这几家公司时,凌浩淼的“新 效益”捷足先登,以局外人的身份赢得走投无路的史家人的信任。史家人宣称宁肯 以低价转卖也不愿意最终落入史良平手中。凌浩淼将这些公司统统收购后,立刻进 行停业整顿。 有业内人事称,凭“新效益”是不能一口吞掉那么大的数家公司,其结果一定 造成消化不良。沈睿一下午就看着股市疯狂地跳动着。到底重新分裂后的这家小公 司有多少实力,或者说,凌浩淼有多少实力,就看这一场硬仗他怎么打了。大概是 上天有意的玩笑,凌浩淼和史良平根本就是一座山上的强盗,也许得以明哲保身的 史家人做梦都没想到,这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码其实二人一导一演, 亲密合作的结晶。 在凌浩淼宣布新公司合并成立的几分钟内,“新效益”犹如飞天的火箭急速彪 升。 无疑,凌浩淼和他的新公司将一夜成名,并一跃进入大公司大财团的行列,而 且他不再冠以夏氏的任何头衔。 沈睿小缀一口热茶,微笑着摇头,“没想到他留了一手。” —————————————————— 早晨,空气中带着几许柔软的湿意,凌浩淼在史良平的一栋小别墅里见到了他。 “找我有事吗?”史良平一身休闲装,懒洋洋地坐在靠背椅上,小缀了一口咖 啡。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我知道没有你在暗中帮助,我不会那么顺利用如此令人 眉开眼笑的价格添置行头。” 史良平满足的神情一览无遗:“你终于不再把我当外人看待了。” “但我确实不喜欢过去的史良平。不过,现在的你,让我感到恐惧。” 他温和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好恐惧的,我的本性就是如此。倒是你,我觉得 我太低估你了,夏允流产的消息我已经听说了,虽然外面谣传纷纷,而夏氏几个主 管的脸上也都印上了掌印,但这种情形下你还有心思工作,而且又狠又准,实在令 我钦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如果我现在不为自己的 将来打算,一味消沉下去的话,我就永远没有机会让夏允回到我身边了。” “真难为你了,这种情况下还要苦撑着,不过,老头子原不原谅你倒在其次, 重要的是夏允。” 凌浩淼叹了口气,看着远处一些芭蕉树,“这是我最难办的事。我觉得……” 他回头看着史良平,“你似乎对这件事很了解。” 史良平平静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太多了,想忘都忘不掉,这也是件痛苦的事。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要娶的是俞希文。“ “我不明白。” “很简单,我爱她,就像你爱夏允一样。我们不是兄弟吗?兄弟自然有遗传病, 迷恋起一个女人来可以到达无可救药的地步。你上半辈子就想追名逐利,傲视群雄, 证明你的能力,但你遇到了夏允这样的女孩。她清纯,可爱,善良,能让你望峰息 心。 “至于我,我的上半辈子就被关在体面的笼子里,像一个渴望自由的囚犯,挖 空了心思要越狱。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可以和我狼狈为奸的共犯,她到处烧杀抢掠却 毫无顾虑,我喜欢这种自由,就决定和她去亡命天涯了。”史良平说着疯话,可表 情却比正常人还要温和,不失谦恭和礼貌。 “她昨天还在和井上焱同居,你真的不担心舆论吗?” “像你那样,为了脸上一个手掌印就东躲西藏担心被好事的记者逮到吗?”他 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有过好名声了,以后就不在乎了。告诉你也无妨,她昨天 下午搬到我为她准备的别墅里去了,就在井上焱出国以后。” “井上焱不在这里了?你们两个还真做得出来!”他有些嘲讽地笑着。 “凡事还是做出来的好,偷偷摸摸固然刺激而且体面,可是等到东窗事发的一 天就不好办了,比如你。” 凌浩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他沉下脸,“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史良平笑了几声,“事事洞明才能不失毫厘,我现在真的很有成就感啊。我并 不在乎她和哪些人上床,不过她心里只能忠于我。我希望你以后和她彻底断了。” 他看着他足足五秒钟不说话,“当然,我只是担心她还会再去找你,至于你倒并不 是症结所在。” 凌浩淼有些不悦,“你早跟我说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了,我会双手奉上的。” “在你厌倦她以前我不能贸然行动,免得你们藕断丝连。现在你爱上了夏允, 我当然比较放心了。那件事会穿帮我们都不够小心,但你放心,为了她着想,我会 替你瞒着,保证外头不会起风声。如果人家知道她抛弃井上焱,琵琶别抱而且还在 你和夏允之间插上一脚,她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最主要的,是她不想令你难堪。 有一天她能对我痴情如此,我也不枉今生了。“ “那你最好管牢她,这个女人很不安分,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我不想束缚她,至少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被束缚着。还有,别告诉她我了解你 们之间的事,她要知道我算计了她会杀了我的。你是当事人,我告诉你是尊重你。” 凌浩淼冷冷一笑,站起了身,“恐怕是为了警告我别再和她纠缠不清吧?你放 心,我和她再无瓜葛了。” 史良平满意地笑起来,“我还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不想问我井上焱为什么 要离开这个城市吗?” “为什么?” “夏允今天上午办了出院手续,井上焱带走她的。我建议你去和老头子谈笔交 易,让夏允回到你身边,你就给她一生幸福。” “她还在医院躺着,老头子怎么这么野蛮?!她去哪里了,苏格兰?!” “不一定,所以我说你去问问老头子。如果老头子成心不让年见到她,连我都 帮不了你。” 他心底涌上一阵莫名的恐惧,是井上焱带走夏允的,而不是沈睿,难道老头子 要把夏允给井上焱,即使老头子没有这个意思,井上焱也完全可能乘虚而入。下一 秒,凌浩淼站起身急速离去了。 ———————————————————— 凌浩淼冲进了书房,老头子和沈睿都在电脑前。 “她在哪里?” “沈睿,你先出去。” 沈睿依言,沉默着走了出去。 “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老头子突然叹了口气,苦笑道:“真没想到,你连两个女人这么简单的事都处 理不好。真是可惜啊,我们都要成功了,就茶那么一点点,就是失败了!你快和那 个女人断了,我也快看到圆满结局了,可惜啊……” 凌浩淼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和史良平串通一气算计我!” “住嘴!别提那个混蛋的名字,他倒成功地拆散了你们,我却把孙女儿陪上了。 哈哈,你真是不争气,居然会栽在这种事上,哈哈……功败垂成!“ “你别笑了!”凌浩淼气急败坏地道:“你们统统知道,却没有警告我!你知 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却把她嫁给我!” “我是错了,大错特错!我太自信了,以为可以让女儿看到,一个私生子,照 样能给带给她终生幸福。我还自信地想向你证明,你那颗野心勃勃的头脑有多可笑, 多愚蠢。可是那自信其实是自满!你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我却是把夏允的一生当 赌注押上去的,我赢了我原来想得到的,可我却把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输掉了。我 差一点就大获全胜了,就差一点儿! “年轻时我带着我心爱的女人去看《殉情记》,她总说,罗密欧与朱丽叶差点 就能白头偕老了,可是为什么就是差那么几分钟,甚至几秒种。今天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我差一点儿就大获全胜了,为什么要差那么一点儿!! “可惜啊……可惜啊,可惜!” “把她还给我,我会给她幸福的!” 老头子止住了笑,看着他,“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吗?” “你别无选择!她去英国了吗?” “井上焱会拦住你的!我已经决定把夏允给他!” “那么说她是去了英国?!”凌浩淼点着头,转身就往外走,边拿出了手机, “直达苏格兰的机票,现在,对!” 过了一会儿,沈睿走回到书房里,“我听见他订了直达苏格兰的机票,你还对 他抱着一线希望,对吗?” “不!”老头子把轮椅推到一旁,“我很失望,我很绝望!我早就知道他的为 人,我却把夏允往虎口里推,我把她的一生都毁了!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我 觉得我也跟着彻底完了!”他猛地把轮椅一转,回头狠狠地看着沈睿,“你说,我 是不是该死?” “砰!”一声枪响,沈睿一惊,一切几乎发生在瞬间,他扑上去推倒轮椅。他 明白,枪声传到屋子里时,子弹早就先窜了进来,老头子刚才若不是猛一个转身则 必死无疑。 紧跟着第二枪时,沈睿把轮椅用力往前一顶,手臂因此总了一枪,他忍着剧痛 把轮椅推到与窗户相隔了一张办公桌的转椅后,接着从抽屉底格拿出了手枪。 他绕到窗下,在帘布边探出头屏住呼吸观察着窗外的动静,在一阵轻微的响动 后,他果断地开了枪,但对方回以一枪,他的肩部又中弹了,身体反射地向后倒去, 正好跌在办公桌边。 “你没事吧?”沈睿回过头去看他,担心着他的身体是否吃得消这种突然的惊 吓。 “很刺激,好象又回到了年轻时代。但是沈睿,你何必这么拼命?我的医生告 诉我,其实我的心脏撑不过三个月了。”他咧开嘴笑着,显得趣味盎然。 “我和井上欠你的!”他带着枪,忍着疼痛追出去了。 —————————————————————— “你失手了?” “那个年轻人誓死保护他,我打伤了他,就遵你的命回来交差了。你说过,不 能伤了屋子里其他人。” 俞希文冷冷地笑笑,替他把擦伤的右脸涂上药水,贴上纱布。“他差点就要了 你的命。”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你说过要赶在他修改遗嘱前杀掉他的,但是现在恐怕 ……” 史良平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骆安,对俞希文说:“他 从没失过手,也许长久没动手了,有些生疏。” “对不起,我连带你的脸也丢尽了。” “怎么说人家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你并没有丢脸。” 俞希文微笑着拍拍骆安的肩,“你去休息吧,用不着自杀谢罪。” 骆安走了出去,俞希文回头说:“他也许还不太适应,你不会觉得我太苛刻了 吧?” “不,这其实是我的失职。任何儿女都会有失手的时候,希望你原谅我和他。” “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史良平看了看窗外,“好象有不速之客来了,你去睡吧,骆安该对他的失手负 全责。我没想到沈睿这么有本事,居然追到了这儿,真是太小看他了。” “不,责任该由我负,我不想骆安做替罪羊。你不想知道我杀人的原因吗?” “我说过,我决不过问。你一心要保骆安,我也不拦你,就说你是被杀手劫持 作人质的。” “劫持犯会把人质送回家吗?” 史良平笑了笑:“放心,钱是个好东西,会盖过一切的。骆安开的那辆车我会 想办法销毁。” “也许我该报答你。”她吻了他的脸,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我期待你的报答。”他微笑着在她身后说道。 —————————————————— 他给她吃了安眠药,使她一路上免受颠簸的劳累。她靠在他怀里,即使睡梦中, 仍会皱紧眉头,眼泪便从睫毛下淌了出来。 终于到达农场的别墅了。暮色中的农场一片绯红,这里是她永恒的天堂。而他 会是她永远的守护神,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小心地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女仆已经收拾好一切,当他轻轻放下她时,她竟 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十指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她明不明白,其实他同样依恋着她。 井上焱小心地把她的手指一个一个轻轻掰开,再让她握着自己的手,就这样让 她靠着自己睡了一晚上。 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时,他发现她已经醒了,双眼盯着天花板在 发呆。 “我们已经到农场了,你饿了吗?” 她不说话。 女仆走了进来,看见井上焱和夏允脸靠脸各睡在大床的一头,不禁有些讶异。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替他们把纱帐撩起来,备好鞋子,又走过去拉开所有的窗 帘。 他抬头时,发现昨夜抓着他的手不在掌心里了,这使他有些沮丧。他坐起身, 吩咐女佣人准备她爱吃的早点。 夏允像被抽干了灵气的洋娃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井上焱走过去想安慰她 几句,她却把脸别开了。 “我下去看看早点好了没有。”他心事重重地走下楼梯,仍然理不出一个头绪 来,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凌浩淼,这个被他诅咒了一万遍的家伙冲了进来。 “井上先生,对不起,我们拦不住他。” 井上焱甩甩手让她上楼去送早点。 “沈睿不在这儿,虽然我手里没有手枪,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了你。” “让我见见她,我只见她一面。” “她不会想见你的。” “别挡着我!”凌浩淼粗鲁地推开他,向楼上奔去。 井上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拖回来,当胸就是一拳。 “你拉着我的话,我会还手。” 井上焱不理他,又是一拳。凌浩淼也回了他一拳,两个人嘴角都流出了血。 “别打了!”楼上突然喊了一声。她靠在佣人怀里,忧伤地看着凌浩淼,终于 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走吧。” “现在你见到她了,走吧。” 凌浩淼抬头凝视着她,“我只想来看一看你,我知道你痛苦,难过,愤怒,如 果你要我死,如果那样能让你好受一哦些,我就去死。” “我要你走!”她的声音依然稚气,可是已经变得冰冷了。 “我明白,看见我会给你增加痛苦。你要我走,我就走。但是我爱你,虽然我 知道悔之晚矣,但我永远爱你。”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头走了出去。 井上焱走上楼梯,看见她还失神地看着门口。她的眼睛从来藏不了任何东西, 她依然爱他。 凌浩淼何其幸运!哪怕他是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她还是会爱他。 “他听你的话,已经走了。” 夏允呆了呆,突然扑倒在他怀里,双手抱紧他的腰,拼命地大哭了起来。 半个小说以后,他从她的房间里出来,胸前一片湿印。痛快地哭一哭对她来说, 也许会是件好事,除此井上焱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他开始有了点悔意,换成沈 睿在这儿的话,一切可能都会更好一些。 —————————————————————— 两个月在农场的生活使她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但是心灵上的创伤,却是井上焱 无能为力的。 他总看见她远远地坐在高坡的草丛上,呆呆地看着远处,有时候她可以一坐就 是一天,并且在几天里可以不说一句话。 以前的她全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挑起她的好奇心;以前 的她,会对生活在她周围的每一个人绽开笑脸;以前的她,无忧无虑,从不猜忌别 人会算计她,伤害她;以前的她,只为别人的快乐而快乐,为别人的难过而难过。 因为在她看来,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这全是“以前”的事了。 井上焱努力使她恢复到过去的样子,让她去骑马,去树林里散步,穿着睡衣白 天晚上到处乱逛。她会一个人走来走去,但裙摆再也不会翻飞飘逸了。 很多次他都想走到她跟前说些什么,但每次她只会勉强地向他示以友好的笑容, 以至于后来,他只是远远地坐在另一边看着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在一个秋意很浓的傍晚,井上焱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落日斜斜地照在他们身 上,围栏的影子在他们面前被拉得很长很长。 “如果我永远留在这儿该多好……” “可是你出去过了。”井上焱小心地握住她的手,很庆幸她没有躲开。 “记得西馆的花房吗?” “恩,一直记得。” “那么大那么漂亮的一个玻璃暖棚,那些花在里面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可如 果下了一场冰雹,玻璃碎了,他们它都会死。”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我像不像温 室里的一朵花?弱不经风,一无是处。” “不是的。”井上焱忍住抱紧她的冲动,回头遥遥地看着晚霞满天的西方, “如果那些花生活在它们该在的地方,它们会一直美丽下去的,你也是。你本来就 属于这儿,不该把你移植到温室里。一旦那个脆弱的暖棚破了,外面的世界就会扼 杀你。” “井上,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这么有耐心。一直都以为你很冷漠,对周围的人 漠不关心,其实你的心地很好。谢谢你这两个月来陪着我。我好多了……真的。” “别骗自己了,你并不很好。” “井上,我知道你心里也很难过,希文和你……” “别再提她了,我并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浩淼……” 井上焱当然明白,但是他能说那么残酷的话吗?那场婚姻,从头至尾就是一个 骗局。好不容易,等到凌浩淼开始去爱她了,他却仍不愿意为她而放弃自己糜烂的 过去,他该死! 这时,远远地从夕阳底下慢慢走过来一个人,她穿着一席白裙,晚风轻轻翻动 着她略显奇异的服饰,她就像是从夕阳里走出来的一样。 “那是谁啊?”夏允忍不住问道。 井上焱已经看清了她的脸,对于那样一张虚无飘渺的脸他很难留下印象,但是 对于她那灵异的气质,他却能轻易地搜寻到那个夜晚,一个很奇怪的,充满了幻象 的女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