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送走徐子陵后,寇仲跋锋寒刚一回到洛阳城里,陈长林就匆匆找到他,脸色沉 重的说:“杨公他们找您有事。”看到陈长林欲言又止,寇仲知道肯定不是小事, 不便当众多问,让陈长林领路,居然是去王宫,而且竟然是王世充前来求见!陪同 他来的是王玄恕和杨公卿、张镇周,几个人都面色沉重。寇仲看着这个心神不宁的 老狐狸,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世充干咳一声:“我刚才想起一件事情,可能对目前的战局有影响。”他略 一犹豫,“前几日朗奉劝我把外地的部队调一部分回洛阳,以防变生肘腋……” 寇仲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答应了?!” 王世充赶忙道:“当然没有,我只是让一部分人马回防到靠近洛阳的位置。只 不过派去传令的几个人虽是我的亲信,和朗奉宋蒙秋也关系密切!所以……” 寇仲恨不得痛揍王世充一顿!他虽然说的吞吞吐吐,但结果谁都能想象得到。 心怀叵测的朗奉,肯定会借此机会假传圣旨。只要配合得当,李世民可以借此 轻而易举的突破洛阳周围的数条防线!至于王世充的本意是不是仅仅把“一部分人 马回防”,那只有天晓得了!反正朗奉宋蒙秋已死,一切死无对证! 寇仲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传信的人什么时候出发的?” 王世充一脸尴尬:“四天前。” 众人面面相觑,从洛阳到与唐军的作战前线,快马三天就到了! 寇仲心里把王世充骂了个狗血喷头,嘴上却不得不说:“好!你提供的情况很 有用,我不会亏待你的!玄恕,先陪你父亲下去。” 王世充走后,寇仲问杨公卿等人:“你们怎么看?” 张镇周面色铁青:“这家伙打乱了我们所有的部署,更糟糕的是现在我军士气 如虹,几支部队正在准备出发,如果我们因此畏缩不前,只怕军心不稳。但现在情 况不明,又不能贸然行事!”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目前洛阳众将刚刚被寇仲的一番言辞所激励,转眼再泼 上这么一盆冷水,朝令夕改,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杨公卿说:“东线许多城池的守将都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如果杜伏威援军及 时赶到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其他地方就难说了!” 跋锋寒皱眉道:“不对,这事有点蹊跷!刚才宇文伤等人几乎已经快成功了, 一旦被他们掌握了中枢要地,外围的郑国军队自然不战而降,何必还要费这样的周 折?” 寇仲舒了口气:“听到这话我舒服多了,不过李世民可能做好了两手准备,一 旦宇文伤等人行动失败,就把洛阳外围的军队骗出要塞,在平原野战中将其歼灭! 嘿嘿!现在想起来,真该把那两位阀主留在洛阳,省得他们去给李小子通风报信! 不过宇文伤当时可能也未尽全力。” 跋锋寒笑道:“当时保命要紧,哪顾得了这么多!只不过李世民如果不等宇文 伤的消息,直接发动对洛阳外围的进攻,那形势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了!” 寇仲倒吸一口凉气:“不错!别人也许不会这么做,但李世民却大有可能!反 正宣永的部队最迟明天就能到达洛阳,在这期间正好打探敌情。” 杨公卿建议道:“不如派先头部队前往北氓山、寿阳、荣阳等离洛阳较近的据 点,相机行事。” 张振周皱眉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寇仲忽然一笑:“其实形势并没有那么悲观,李世民进军速度再快,也不过是 把洛阳三面包抄,他还是不能堵住洛阳的南线,只要他不能切断洛阳和少帅国的联 系,洛阳之战他就必输无疑!” 陈长林为之松了口气:“不错!看来李世民这招主要是想打击我军的士气,若 是有将领因此而动摇,祸起萧墙那就麻烦了!” 跋锋寒眼中寒光一闪:“所以我们决不能采取守势,必须主动出击,即便不能 击退唐军,也要令他们伤亡惨重,这样才能挽回军心!” 寇仲冷笑道:“只怕这也在李世民的预料之中!他也不难料到,以我的个性, 是不可能躲在洛阳城里咽下这口窝囊气的!只有把我引出城来,他才好动用他的玄 甲天兵!只要把我击杀于战场之上,洛阳城就唾手可得了!” 众人听了都不寒而栗,尚未与李世民交锋,已然感到此人的攻势有如行云流水, 后招绵绵不绝!若寇仲真的在战场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整个天下的战略局面都要为 之改写! 寇仲又笑道:“只不过他也没有料到,我能这么快的发现他的计谋!如果这消 息是在我们进军途中才得知,那就糟糕透顶!现在我们却可以将计就计,嘿嘿!李 世民一向身先士卒,他想杀我,我又何尝不想杀他!” 杨公卿皱眉道:“我们是否要告诉其他将领这个消息?” 这可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如果说了,无疑会打击将领对寇仲的信心,而且现 在一切都只是猜测,现在没有人知道李世民的确切行动,若是虚惊一场,那岂不成 了个笑话?可如果不说,把正在进行军事部署的众将蒙在鼓里,一旦噩梦成真,不 仅措手不及,将领们也会有不被信任的感觉。 寇仲一咬牙:“与其别人告诉他们,不如由我来说——叫他们都过来吧!” 行进于荒野中的徐子陵,一直在回想着刚才寇仲和自己说的话。 如果寇仲还只是那个视战争为游戏的寇仲,如果少帅国仅仅是个缩小了的关中, 他会打定主意劝寇仲放弃争夺天下的战争,然后两人联手帮助李世民登上帝位!他 相信如果他们三人联手,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也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们, 无论是李渊、魔门还是颉利! 但是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一切似乎都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寇仲显然不满足于在李世民后面亦步亦趋,无论是军事组织、政府架构还是统 治思想、资源的获取各个方面他都在竭力和李世民区别开来,甚至可能和以往历代 帝王都有所不同。正如他所说,他在创造一种新的文明。尽管徐子陵的理想是归隐 山林、逍遥于天地之间,但他也对这种创新颇为好奇。谁能肯定这种新的文明不会 比唐王朝更加优秀?即便有一天少帅军真的败在了李世民手上,其中的经验教训想 必对新的王朝也不无帮助。 此刻如果有人在荒野中遇到徐子陵,会发现他看上去似乎在悠然漫步,但行进 速度却势若奔马。矛盾的是一切看上去似乎都理所当然,好像不是他走得快,而是 脚下的大地在主动后退。 体内的长生气在不知不觉中愈发的壮大和灵动,在他的经脉中迅速的运转。 但是自己担心的仅仅这些吗?不!自己固然想摆脱世俗的纠缠,但是更隐秘的 理由是担心寇仲会变得和历代帝王一样冷酷无情!他实在不希望有一天看到寇仲变 得不象寇仲,甚至不象少帅,而只象是一个皇帝!所以他宁可让李世民去当这天下 至尊,也不愿意让寇仲登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但是,如果自己也参与创造这种新的文明,是否能让寇仲即便得到天下,也不 会变质呢? 他忽然停下来,然而体内的长生气却依然在高速运转,绵绵泊泊,似乎能永不 休止。可在他的脑海中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浮现出婠婠的身影!奇怪!自己心中所想 明明和婠婠没有关系,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徐子陵隐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他心中一动,抬头望去,高空中的一个黑点迅速的扩大——无名从万丈高空盘 旋而下,欢快的鸣叫数声,停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徐子陵抚摸着它的羽毛,微笑道:“没想到宣永的先头部队来得这么快!快去 找寇仲吧,有你帮助他,这小子的胜算又增加了一成!” 无名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低鸣数声,飞上天空盘旋了一下,再次向洛阳飞去。 徐子陵根据无名在半空中的飞舞,朝东南方疾驰而去,不久就听到马蹄声响起。 一队人马奔来,双方逐渐接近,徐子陵先叫道:“占道!” 来者正是高占道和数千名先锋军,见到是徐子陵,大喜迎至。高占道惊喜道: “徐帮主您终于回来了!少帅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把王世充一刀砍了!” 徐子陵哈哈大笑:“那倒没有,不过整个洛阳城已经是少帅军的天下!” 情况确实象寇仲想象的那样糟糕。给回洛、慈涧、虎牢三处守将的调令都改成 了“已与唐军达成秘密停战协议,速回防洛阳,以防寇仲作乱!” 本来宇文伤等人的行动已经十拿九稳,完全不用多此一举。然而李世民坚持要 做最坏的打算,所以才制定了这个备用的作战计划。但即便是李世民也没有料到, 少帅军会来得如此迅速。当李世绩收到提前行动的命令时,杜伏威的大军已经距离 他不过五十里了!若不是沿途不断受到唐军的骚扰拦截,只怕现在唐军和少帅军已 经交锋! 而此时的李世绩看完李世民的信件后递给自己的头号谋士郭孝烙:“总算是有 惊无险!” 郭孝烙看了一眼,再看看前方,说道:“没想到杜伏威来得这么快,只可惜我 军的投石车撤退起来可能有麻烦。” 李世绩自信的一笑:“无妨,能换来一座虎牢还是值得的!”他缓缓举起右手。 埋伏在树林里和山坡上的唐军都屏息以待,等待他下达进攻的命令。 正因为虎牢离慈涧最远,所以李世民事先给他的命令是:“汝可便宜行事,凡 事都有本王担待!”所以当他得知少帅军的舰队沿运河北上的时候,马上作出了和 李世民同样的决定——“调遣”虎牢守军出城,当然对他们的行军路线李世绩也已 经了如指掌,已经在半路上埋伏妥当。 眼看着前方正在行进中的王仁则的部队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包围圈,李世绩 一挥手,鼓声大作,埋伏在两侧的十多辆投石车和飞弩配合弓箭手一起开火!正在 行进中的郑军措不及防,顿时被打得乱成一团! 投石车和飞弩本来是攻城器械,用于野战则不够灵活,但用于埋伏却可充分发 挥其杀伤力巨大的优点。在一阵雨点般的乱石飞过之后,李世绩和麾下诸将率骑兵 从两侧冲锋,已经陷于极度混乱之中的郑军根本来不及组织象样的反抗,立刻陷于 崩溃,整场战斗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虽有少数骑兵逃回虎牢,却发现虎牢早已被 唐军占领。不到半个时辰,五万郑军大部分都被八万名唐军所歼灭,王仁则也死于 乱军之中。虽然此时王雄涎率领少帅军先头部队赶到战场,从唐军背后发起进攻, 然而大局已定,只有数百名郑军逃过此劫。 此刻虽然少帅军经过长途跋涉,但唐军毕竟已经激战了半个时辰,也不能算是 以逸待劳。这场战斗对双方都很艰苦,就看谁能咬紧牙关。不过形势似乎越来越有 利于唐军,少帅军的疲师远征显然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王雄涎的部队渐渐没有了一 开始凌厉的攻势,甚至在开始有点退缩。在唐军狂猛地打击之下,终于退缩变成了 后退,后退变成了溃败!李世绩趁势追杀,少帅军只能夺路而逃,狼狈不堪! 李世绩忽然本能的感觉不对,下令部队停止追杀。然而骑兵虽然行动迅速,却 也不能说停就停。此时埋伏好的杜伏威、阚陵、陈盛的军队已经扑向李世绩的两侧, 和王雄涎不同,他们都是乘船而来,养精蓄锐之下,再配合返身杀回的王雄涎,顿 时形势逆转,这回轮到唐军败退了。若不是李世绩醒悟得快,杜伏威就能从后面包 抄,唐军的命运就不仅仅是败退了! 然而唐军的强悍在这时候也充分体现了出来,在经受了第一波猛烈冲击之后, 迅速的重整阵脚。然而此时的唐军,不仅已经兵马疲惫,人数也不占优,打下去已 无获胜的希望。李世绩亲自断后,虽然付出了重大伤亡,还是把大部分军队撤回了 虎牢!只是先前那些设伏的投石车,确实如郭孝烙所说,无法迅速撤退,败退时索 性一把火烧掉了事。 此役少帅军死伤一万,唐军死伤三万,而郑军五万几乎被全歼!由于当时的郑 军态度暧昧,所以从伤亡情况来看,很难说唐军和少帅军谁占优势。虽然最后以李 世绩败退告终,但他在仓促之间,以十万兵力,周旋于二十万敌军之间,以三万人 马的代价换来歼敌六万的战果,也算是相当难得了。最重要的是,天险虎牢终究还 是落入了唐军的掌握之中,配合先前已经降唐的管城等地,已经形成了一个初具规 模的攻防体系,割断了洛阳和窦建德之间最重要的一条通道。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