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寇仲闻讯急忙跑出大厅,一眼看到正来到王宫门口呆呆望着自己的玲珑娇,又 是惊喜又是心痛,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倒的她:“谁伤的你?”说话间,长生气已 经源源不断的输入了她的体内。 玲珑娇苍白的脸庞掠过一抹红晕,低声道:“半路遇上独孤凤,一点小伤,不 碍事的。” 寇仲发现的确是一点小伤,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笑道:“我早该知道没人伤得 了我们的娇小姐!” 玲珑娇轻轻啐了一口:“哼!那你还不松开手?” 寇仲哈哈一笑,松开手后岔开话题:“我以为你一去不复返,早就回到你的家 乡去了。” 玲珑娇神色一黯:“我也以为该回去了,谁知……”她重新打起精神:“我刚 才跟独孤凤兜了个大圈子,总算知道了点唐军的虚实——慈涧在中午已经陷落,一 个时辰之前,寿阳也被突如其来的唐军攻克,随后李元吉立刻率五万精骑直奔洛阳 而来!宇文宝的一万先锋军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到洛阳了。” 寇仲奇道:“怎么你比这些骑兵还先到洛阳?” 玲珑娇解释道:“李元吉声势虽然惊人,但行军途中都派出大量斥侯占据高点 确保无误后才继续前进,并没有全速而来。” 寇仲冷哼了一声:“李元吉算什么东西,就他那点水平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李世民呢?他是不是跟在后面?” 玲珑娇摇摇头:“那人家就不知道了,似乎没有一起来。” 寇仲看着满天灿烂的星斗,喃喃道:“越来越有趣了!” 天上又是一轮明月,让他想起在宋缺宁道奇决战的时候,天上也是明月当空。 玲珑娇低声道:“你还说呢!人家为你担心死了!” 寇仲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恰恰相反,我觉得胜券在握!” 他抬起右手,此时无名已经从半空中盘旋而下! 宋鲁拈着胡须思索道:“子陵难道是说李世民有着极大的隐忧吗?” 徐子陵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点头道:“不错!以天时而论,李世民如果出 兵洛阳,最好的时机不是初夏,而是秋末。那时候不仅气候转冷,不利于南方士兵 作战;而且农忙时节已过,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动用他的府兵。只因少帅军壮大得太 过迅速,李世民才不得不提前行动。而洛阳南线早就被我军渗透,他又何尝不知。 他只有以快取胜,兵行险招,趁洛阳军队和少帅军尚未完全联合之际,迅速摧毁其 抵抗力。然后他才能转过身来应付虎视眈眈的窦建德。对了,窦建德和孟海公的仗 打得怎么样了?” 洛其飞说:“孟海公节节败退,恐怕已经支持不了半个月了。” 徐子陵点点头:“那李世民就更急了,这样难免会有一些地方照顾不周。我们 虽然暂时不能从侧面出兵与唐军交战,但可以使李世民越来越顾此失彼,比如说… …”他略一沉吟,“可以让白文原把他那两万骑兵分成多支小股部队,以轻骑骚扰 唐军的后方,重点袭击唐军的粮道,只要避实击虚、声东击西,想来也能牵制唐军 不少兵力,让洛阳的寇仲松上一口气。” 洛其飞眼睛一亮:“此计不错!若是能摧毁唐军的攻城武器那就更好了!” 徐子陵笑道:“能不能摧毁倒在次要,只要让唐军有这样的担心就足够了。当 然具体的打法和时机可以让白文原根据当地的情况斟酌而定,只要能牵制唐军的兵 力即可,不必事事请示梁都!” 宋鲁点头道:“我们还可以让宋法亮在汉中的部队摆出进攻的姿态,甚至不妨 攻占巴蜀、关中的几个小城市,同样可以牵制唐军。” 徐子陵点头道:“不错!所以李世民决不容许战争旷日持久,他只有把寇仲引 出洛阳进行决战,才有机会迅速取胜。要把寇仲引出洛阳并不难,但他却有无名在 天上的鹰眼,所以我军还是胜券在握!”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虚行之心悦诚服地说道:“徐爷一向出世绝俗,不料对战 局能有如此透彻的洞察!” 徐子陵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不过是因为我对寇仲那小子有信心,以后战局 可能还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但我相信以寇仲的能力,完全可以以变应变。而且 ……嘿!你叫我子陵或陵少都可以,最好不要叫我徐爷,听着怪别扭的!” 众人哈哈大笑,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谈笑一阵后随即散去,各自安心睡觉去 了。 徐子陵却心中暗叹——时局所迫,逼得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对付李世民,这局 面是否也是寇仲故意造成的呢? 寇仲忙了一夜,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那是前几次来洛阳王世充给他提 供的一处小宅院,他住得熟门熟路,懒得再换了。 他一边走向卧室,一边想着自己刚才的部署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走到门外又 打了个哈欠,一边抱怨一边推开门:“凤小姐你真该向杨虚彦好好学学,哪有这么 当刺客的!”走进卧室,无视悄然立于黑暗中的独孤凤,若无其事的点灯:“我隔 着老远就能听到你心跳声,你这是……” 灯光亮起,他的话噶然而止,因为他现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独孤凤。 独孤凤站在窗口旁,手扶剑柄,似乎随时准备出招。但寇仲却知道这不过是个 姿势,因为她不仅一点杀气都没有,甚至还微微发抖! “你……你真的是他!?”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只有当事人才心知肚明。寇仲张了张嘴,想要否认,但是 看着独孤凤那双又是期待又是痛苦的眼睛,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戴上了那副莫神 医的面具。 独孤凤闷哼一声,就象是被重重一击,踉跄退了一步,靠在墙上,脸上血色尽 褪! 在那一霎那,寇仲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和她生死相博,几乎至她于死地时她那绝 望的眼神。 独孤凤不愧是和寇仲同级数的年轻高手,眼中的绝望只是一闪而逝,立刻爆发 出凛冽的杀机,利剑出鞘,直指寇仲!虽然引而不发,却招数精妙,隐含无数后招, 似乎笼罩了他周身要害。 独孤凤咬牙切齿道:“你……你……”却又偏偏说不下去。 寇仲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拔刀还击的意思,只是愕然问道:“你哭什 么?” 独孤凤一怔,茫然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然泪流满面! 她就象是被突然抽去了所有的内力,再也撑不住了,脚下一软,坐倒在床上。 “哇!”她终于哭出来了! 吓得寇仲赶快把面具摘下来,高声对外面闻声而来的卫兵下令道:“没事没事! 你们回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过来。” 卫兵应声而去,寇仲稍微松了口气,尴尬的对正在哭泣的独孤凤说:“当时我 误打误撞就当了个什么神医,然后又稀里糊涂的被你拉去治病……嘿!我给尤老太 太治病也是为了找杨公宝藏,咱们两不相欠,你不用放在心上。” 独孤凤一边抽泣,一边象不认识一样仔细端详着他,喃喃道:“你再戴上面具 好吗?” 寇仲没想到独孤凤对这个子虚乌有的莫神医如此痴情,只好再戴上面具,茫然 道:“我带这面具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大敢照镜子,你为什么……” 独孤凤痴痴地看着他这张奇丑无比的脸,轻声道:“他们都说你丑,可我却从 来没觉得,我只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出的轻松愉快。” 寇仲忍不住用上了莫神医说话的语调:“我当时其实是做贼心虚,生怕被你看 出来,所以在你面前装傻充愣,逗你开心……” 独孤凤黯然道:“可我当时却感到自己可以完全信赖你,就像是对最亲的亲人 一样!” 寇仲老脸一红:“可能因为你以往遇到的都是厉害人物,难得碰上个傻子。” 独孤凤垂下了头,默然片刻,然后无声的擦干泪水。寇仲看她的样子似乎恢复 了正常,松了口气,摘下面具。不料独孤凤一站起来就问:“你刚才明明可以杀人 家一百次了,为什么不动手?” 寇仲挠挠头,苦笑道:“因为我不喜欢杀人,只喜欢睡觉!” 独孤凤被逗得破涕一笑:“你又来了!”随即神色一黯,看了一眼寇仲,欲言 又止。 寇仲若无其事道:“反正你的莫神医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你就当他是被我杀 的好了!这样你可能会好受点!” 独孤凤一双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中神情变幻,随后她一咬牙,一跺脚: “这可是你说的!”转身要走,耳边又传来寇仲的声音:“顺便说一下,我这个假 身份很多人都知道了。至少包括李世民、杨虚彦、可达志、以及魔门诸邪!你下次 见到我时最好不要手软,否则没准儿就被哪路神仙看出来了!” 独孤凤娇躯一震,喃喃道:“居然就我没看出来!”随即声调转冷:“一报换 一报,那我也送你一句话——趁早离开洛阳,有多远跑多远!”随即身形一闪,穿 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寇仲松了口气,倒在床上。他终于可以睡觉了,迷迷糊糊之间他在想自己刚才 是否作了件蠢事,或许应该从独孤凤嘴里多套出几句情报来…… 宇文宝的先锋军在午夜时分到达了洛阳以西大约十多里的洛水原,就停下来安 营扎寨。 半个时辰后,李元吉的主力部队赶到。随后由卢君谔的部队接替宇文宝,继续 向洛阳进军。 离洛阳这么远就停下来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但梅洵认为部队连夜赶路,非常需 要有个地方能稍事休整。距离洛阳这么远,使寇仲很难从洛阳出发偷袭这支部队而 不被发觉。 当时李元吉听到他的建议时曾不以为然:“但这样也不利于我军攻打洛阳啊! 何不直接靠近洛阳扎营?” 梅洵的解释是:“我军打击的应该是洛阳的军队,而不是洛阳城。因为攻城武 器不可能像骑兵那么迅速的到达洛阳城下,而且仅以我们这五万人马,想围城都不 可能,那应该是让秦王去做。我们只要能把寇仲从洛阳城里引出来,让他吃上几次 败仗就足够了。只要前后呼应,寇仲的偷袭就不可能成功。现在我军捷报频传,洛 阳军队必然士气低落,只要接替王世充的寇仲继续失败下去,他们的士气就会濒临 崩溃!” 李元吉恍然大悟:“不错!所以寇仲也必须要打一仗来挽回士气,我军连夜赶 路,示敌以弱,更不愁他不上钩!” 就在唐军接近洛阳的时候,也就是第二天的凌晨,夜色依然很浓,洛阳城内的 军队已经悄然动员起来。 寇仲在跋锋寒杨公卿等人的陪同下巡视着正在广场上集结的军队,众将见到他 都纷纷过来行礼,神情肃然。寇仲哈哈一笑:“你们怎么都凑过来了?是否急着出 去打仗?” 众人发出一阵笑声,但还是难掩紧张之意,唐军现在已经完全占据压倒性的优 势,若此战再失败,只能困守洛阳了! 寇仲若无其事道:“听说李元吉的先锋部队虽然正在接近洛阳,但他的主力部 队却在十多里外扎下营寨,呵呵!他这么小心谨慎干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他?” 众将哄然大笑! 寇仲懒洋洋的说:“我倒想跟他亲近亲近,你们先在这里准备着,我和锋寒反 正闲来无事,倒想先去和他玩玩!看看这小子现在有没有长进!” 众人为之愕然,寇仲说的虽然轻松,其实就是以他两人之力,夜闯唐营,去袭 击来势汹汹的五万骑兵! 这个想法实在是胆大包天! 杨公卿赶忙劝解道:“您是主帅,还要指挥作战,不宜亲犯险地。” 许多将领更为寇仲的豪勇的所感,宣永、陈长林、单雄信等人纷纷请缨率精兵 代寇仲出战。 寇仲一挥手:“你们不用说了,杨公代我指挥作战。李元吉有备而来,前后呼 应,轻易不能使他中计。而我自己就是个让李元吉无法抗拒的诱饵,他调动大军追 杀我的时候,也就是他作战部署被打乱的时候。只要看到唐军阵脚一乱,你们就按 原计划给我狠狠的杀!” 众人这才明白寇仲并不是去呈匹夫之勇,而是另有深意。 杨公卿还是不放心:“至少应该多带一些人马。” 寇仲想了一下:“这话倒也有理,不过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觉,也不能保持灵 活性。哈!精兵不如强将,带兵不如带将,你们几个谁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马踹唐营?” 众将听得血脉贲张,那点紧张的情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都争先恐后! 寇仲哈哈大笑:“我倒是想把你们都带去,可那就没人带兵了!哈!单雄信将 军,我听说你的槊,和裴元庆的锤、罗士信的枪都名列奇功绝艺榜上,难分高下, 一直想见识一下,不如今天就随我们一起出去兜兜风,让我也饱饱眼福!”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