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十多辆投石车被推出了少帅军的队列。“轰!”几颗巨石被投到了步兵的面前, 虽然没真的砸到头上,众人都为之色变!因为这显然是在调准射距,以免伤到还在 阵中的寇仲等人,下一步就该开始大规模杀伤唐军的防御力量了!唐军原来的对策 是以轻骑从两翼杀过去,摧毁象投石车这样的重武器,然而现在阵内乱成一团,哪 里抽得出多少兵力!冲上去几百名骑兵立刻就被弓箭手射了回来,步兵不得不纷纷 后撤。 负责指挥少帅军作战的杨公卿问宣永:“情况怎样?” 宣永看着在天空飞翔的无名:“后面还有一路唐军,正在急速赶来!” 杨公卿马上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 宣永回过头来,有点歉意地说:“那就看不出来了。” 杨公卿微微一笑:“呵呵!是我太贪心了!你下去布置吧!” 宣永领命而去。杨公卿看着对面的唐军,依然镇定如常,但眼中却忍不住露出 一丝忧虑。 如果唐军的意图是想前后呼应、把主力藏在暗处,那么前后两军应该有一段距 离。按他的经验应该有一盏茶的路程,如果己方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把唐军击溃,那 么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很容易陷于被动。寇仲所造成的混乱已经大大节省了战斗时间, 但是否真能来得及他心里也没底,只好尽可能的加快速度。 他其实并不赞成寇仲作这样的冒险,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主帅的这种异想天开 的行动,大大激励了军队的士气,个个兴奋无比。 投石车已经重新装好了石头,准备再一次的发射。 寇仲、跋锋寒一边厮杀,一边不时掷出一种黑球,此物一砸到地上,立刻冒出 大量烟雾,使已经缺少火把的唐军在黑暗中更加混乱,甚至导致自相残杀。而寇仲 等人就马上再杀到别的地方,使混乱进一步的扩大。 这个黑球其实原先是宋家情报人员使用的一种装备,被天机院加以改进生产, 装配到陈长林带到洛阳的那一千飞云骑身上,本来是想用于洛阳城内的巷战,却被 他们拿来不少对付唐军。 然而唐军围追堵截的战术渐渐生效,四面八方的骑兵蜂拥而至,形成了越来越 密集的阵形,使寇仲等人渐渐不能再横冲直撞,而是忙于应付眼前的刀光剑影。 跋锋寒看了一眼远处的卢君鄂,冷然道:“掩护我!”双手一晃,在眨眼之间, 偷天已经换成了灭神,弯弓搭箭,瞄准了那位唐军主将。寇仲单雄信位于他一左一 右,已经为他挡下了大部分攻击,但毕竟他们人数太少,周围的敌人又太多,“掩 护”云云,着实不易。 寇仲一甩手,左手中的盾牌呼啸着旋转甩出,犹如一只铁鸟,在周围的唐军中 盘旋飞舞。 虽说这只是普通的盾牌,并没有特别尖锐的边缘,但此刻饱含真力,不亚于利 刃飞斧,顿时把唐军砍倒一片!同时单雄信大吼一声,单手持槊,沿水平方向横扫 了大半个圆弧。他的无定槊长达丈二,此时又是单手握着槊的末端,加上臂长,攻 击范围已经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要知道隔着这么长的距离,是很难用单手把力 量传递到槊的末端,而单雄信居然能以这种方式把唐军纷纷扫落于马下,实在是骇 人听闻! 寇仲此时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把井中月的境界提高到极限,保证周围一切事 物的变动都能准确无误的投射到自己的心灵之中。同时还要保存有相当的余力以应 付单雄信可能出现的“意外”。 这样做一开始在精神上确实很累,但寇仲已经渐渐习惯,甚至感到越来越自然。 厮杀之中,寇仲隐约感觉到许多被单雄信击倒的唐军并不是被“扫”下马去, 而是被他的槊尖划破咽喉或者击打头颅所至。他的槊杆在这过程中伸缩弯曲,灵动 无比的纵横于刀光剑影之中,挡住了几乎所有的攻击,真是神乎其技! 此时一名唐军被他扫落马下,却没受重伤,在地上就势一滚,施展地堂功夫滚 到了单雄信的马前,狠狠的在单雄信的马腿上砍了一刀! 卢君愕突然感到心头一紧,象是被什么东西锁定了一样,隐约看到在黑暗和混 乱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射来,下意识的举起盾牌。这不过是他身经百战后本能的 反应,要知道寇仲等人离他几乎有八百步之远,自己周围又有多名护卫,完全没必 要这么大惊小怪。可事实证明他的举动非常正确,那支象是从地狱里射来的箭到了 眼前速度竟丝毫没有改变,“嘭!”把一名护卫举起的盾牌轰得粉碎!那名护卫身 子一歪,几乎被那股巨大的力道撞下马去!卢君愕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支箭居然 还是从盾牌爆裂的碎屑中笔直的飞了出来!幸亏他手中的盾牌早早举起,否则必死 无疑!“嘭!”又一声巨响,手中的盾牌和箭同时爆裂!卢君愕身躯一震,原先持 盾的右手顿时酸麻无比,几乎不能抬起。他马上决定自己应该换个地方了,先前认 为寇仲等人离自己这么远就无计可施的想法是何等的可笑。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跋锋寒射出的第二支箭竟已然到了眼前!他不可置信 的睁大了眼睛…… 在空中飞扬的碎屑尚未完全落下,卢君愕的咽喉已经被这支利箭所穿透! 单雄信当然知道自己刚才那招固然威猛,然而在他三尺之内,几乎没有防御, 遇到近身攻击,立刻凶多吉少。只是他既不想和李世绩为敌,又不想背叛寇仲—— 毕竟这样心胸的人是他平生仅见,于是想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了事。但此时却微微 皱了下眉头,心想:“我岂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在这等无名小辈刀下!” 无定槊如魔术般的骤然缩回,一声闷响,把那名唐军钉在了地上!但是坐骑也 一声悲鸣,倾倒于战场之上,单雄信借助戳在地上的长槊在战马倒地之前一跃而起。 可此时周围几名杀红了眼的骑兵一拥而上,刀光剑影一起向单雄信身上招呼过去! 此刻他也许能拔出腰间的佩剑抵挡一阵,但他略一犹豫,已然来不及了。 跋锋寒此时大喊一声:“卢君愕死了!”箭矢依然不停地向周围射出,竟几乎 没有间断! 周围的唐军顿时纷纷倒在一片箭雨之中。 同时寇仲跨下的灰马陡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不可思议的来了个大转身!寇 仲的井中月顺着它的转身在半空中划过一片黄芒,一片金铁交击之声,周围的唐军 纷纷被劈下马去,最后一声闷响,那匹灰马的前腿竟落在了一个正在砍向单雄信的 骑兵身上,连人带马将其踹翻在地! 单雄信趁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空中一个转身,跃至一匹无主的战马上,槊影 翻舞,冲上来的唐军纷纷挑落马下。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断了轻生的念头,大概是由于生死之间求生的本能吧! 三人身经百战,经验都异常丰富,此时已经很默契的背对背立马于唐军阵中, 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三角阵。 单雄信背对寇仲跋锋寒,沉声道:“大恩不言谢!雄信决不会辜负二位!” 寇仲笑道:“同生共死,不必客气!” 跋锋寒一口气射光箭矢后,重新拔出偷天剑,一边砍杀一边说笑道:“寇仲你 那匹马表现不错,叫什么名字?” 寇仲哈哈大笑:“还不是靠了你老兄的人马如一!老单,异日有空你也不妨学 学这本事!” 至于这马的名字,既然它灰中带白……嘿!他不禁想起以前的灰儿,不由得 心中一痛,赶忙收拾心情:“不如就叫它风云吧!” 紧接着跋锋寒那一声大喊,少帅军阵中的几辆投石车再次掷出飞石,轰然几声 巨响,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步兵队列中!要知道这些操纵投石车的士兵都是原来的郑 军,作为职业军人,操作这种技术性武器的能力无疑要比唐军高过一筹。虽然只投 出十几块石头,却准头奇佳,给唐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混乱和恐慌犹如洪水般在唐军阵中蔓延开来,前面的部队纷纷后撤。与之相对 的少帅军一方鼓声大作,两队骑兵从两翼伸出,形成一个月牙形阵势向唐军包围了 过来;同时投石车让开道路,一支骑兵直接从正面冲向唐军。唐军在这时候充分展 现了其优秀的素质,尚未被飞石砸到的弓箭手迅速向正面冲锋的少帅军射箭,试图 尽力射杀这支离的最近的部队。然而看来这些举动收效不大,几乎没有几个骑兵因 此而落马,依然势不可当的冲了上来! 此时通过火把的照明,在前面的唐军才发现这些居然都是重装甲骑兵,连战马 都披着盔甲!难怪弓箭对其效果不大。 由于行动灵活、快速部署,而且也因为廉价,各地豪强的骑兵基本上都是轻甲 骑兵。而郑军却是个例外,基本都是由以前的隋军构成,人数虽少,却有很大一部 分是重装甲骑兵。 按理说一对一的情况下战斗,轻甲骑兵绝对不是重装甲骑兵的对手。但由于轻 骑兵的灵活,可供选择的战术也就更加多样化,比如李密的以诈败引敌进入埋伏圈 ;李世民的迂回包抄,绕到后方攻击敌人;如果没有高人一筹的速度,是根本无法 实现的。即便是同等数目的轻、重骑兵对阵,轻骑兵也并非完全没有胜算,比如缓 攻游斗耗其体力,比如先集中优势兵力攻击敌军其中一部。 但此时陷入混乱和拥挤中的唐军骑兵的机动性大打折扣,已经不能有效的发挥 任何战术了!那支两千人左右的重骑兵势不可当的冲入了唐军阵中,狠狠从正面撕 破了重重防御网! 同时两翼包抄的两队轻骑兵及时的插入唐军侧面,令唐军应接不暇。 “大批少帅军昨晚陆续抵达洛阳,人数大约在十万左右!” “寇仲跋锋寒单雄信三人从背后冲进先锋军,据传卢君鄂将军已经阵亡!双方 正在激战!” 听着分布各处的斥候送来的报告,正在赶路的李元吉等人脸色都非常难看。原 计划万一和卢君鄂狭路相逢的敌军人数过多,可以边战边退,主力则埋伏在一旁给 敌军以重重一击! 可如果主将一死,哪里还能保持有秩序的撤退!更要命的是没想到寇仲的援军 来的如此之快,原本在数量占优势的五万唐军顿时成了劣势。 梅洵一咬牙:“无妨,他们来的太快,体力消耗也大,寇仲不敢动用太多人马, 否则也不用以身犯险,仅以三骑来偷袭我军!” 这话其实有点强词夺理,要知道李元吉的部队也同样是连夜赶路,相比之下, 不过是五十不笑百步罢了。其实真正的含义就是寇仲必然要留下相当一部分人马, 以便应付他平生最大的敌人——李世民。现在就算是李元吉和梅洵也说不准李世民 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更不要说寇仲了! 只不过这层意思他不便在李元吉面前点破罢了。 李元吉依然怒不可遏道:“不是说单雄信我们的人吗?怎么临阵反水?!” 梅洵眼中寒光一闪:“应该说是秦王的人,此事先记在帐上,稍后再说。现在 我们不妨改变一下计划……” 正在唐军阵中厮杀的寇仲等人,只听得四周喊杀声大作,唐军似乎铜墙铁壁般 的阵势在迅速的崩溃,终于,潮水般的少帅军蜂拥而入。 “少帅!”杨公卿、麻常、跋野刚、郭善才众将纷纷杀出一条血路冲进来,看 见他们熟悉的黄芒依然在夜空中闪动,无不兴奋的大叫。他们大都是原洛阳将领, 在当年寇仲打破李密的时候就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这几个月受尽了唐军的窝囊气, 如今无不大感痛快! 寇仲哈哈大笑:“干得好!” 杨公卿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看了一眼单雄信,对寇仲说:“少帅没事就好! 以后最好不要再这样以身犯险了!” 这个异想天开的作战方案是昨晚跋锋寒发现单雄信通敌的证据后,寇仲灵机一 动想出的主意,当时和他一起商议对策的杨公卿、张振周、宣永、陈长林等人都反 对寇仲这么做。然而综合各方面的考虑,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最后在寇仲坚 持下,只好在点兵场上演一场双簧戏,同时让他和跋锋寒都带上飞云骑部队装配的 针刺弩,这样即便在万马军中变生肘腋,他两人也随时可以至单雄信于死地。 寇仲笑着用井中月在空中划了圈,指向杨公卿、单雄信、跋野刚等人,以及周 围的少帅军:“有你们这样的将士,我到哪里都不会有危险!接着杀!” 众人轰然叫好,士气燃烧至顶点! 就在唐军内外交困,行将崩溃的时候,一阵阵号角声响起,从西方传来的马蹄 声如潮水般越涨越大,无数个火把从黑暗中跳了出来,迅速的向战场接近——李元 吉的援军终于要到了! 正要溃败的唐军发现援军在即,陡然士气大振,在混乱中展开疯狂的反扑,血 腥味和惨叫声迅速的弥漫,然而这一切不过延缓已经注定的败局,片刻之后,被耗 尽力量的唐军终于崩溃,只有数百名骑兵逃了出来,奔向姗姗来迟的援军。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