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车子总算开出了那条破路,武君似乎有些累。我换过方向盘,接着开了下去,让武 君在副驾驶上睡了去。 下午快四点钟,我们终于到了平隅。 这是我第一次来平隅,武君当然是很熟的,在市里武君又换过了方向盘,我们停在 了市区很大的一个酒店的停车场。从进入市区的时间来看,平隅市也不大的,和我们那 儿差不多,似乎还要小些,但这儿的车子比我们那儿少,高层建筑也不多,这座酒店恐 怕在市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吧。 武君早已打了黄市长的电话,看来那边的意思是要我们先住下来再说,于是我们走 了进去——‘平隅国际大酒店’,嘿!名字挺气派的,我们进去的时候腰也不自觉地挺 直了些。 服务台的小姐有着春天般的笑容,我们还算顺利地开了两间标间,有个脑子坏了的 蠢货居然问及我们身后的那两位女孩怎么住,武君奇怪地看着那位长得比我还色的家伙: “我和这位先生一间,她们俩一间,请问您在想什么?” 我能看到那可笑的家伙一脸的通红,被好象是他领导的一个黑色套装的人训走,那 领导连声对不起,新来的不知道……武君笑了笑,我们上了电梯,十七层。武君在电梯 上忍不住摇了摇头,骂道:“丑陋!我都自愧不如!”女孩们抿嘴笑着,我摆弄着手中 的房卡。 女孩们住了1705,我和武君在1707。 我级快地换上了拖鞋,打开电视,躺在了柔软的席梦司上,武君在卫生间里洗脸, 我们都累坏了。 武君:“十一,这儿怎么样?环境不错吧?” 我伸了个懒腰:“啊……恩……不错,房间很干净,挺大的……床也很好。” 武君:“这儿是平隅最好的酒店了,李书记曾在会上下了死命令,‘平隅国际大酒 店’和‘国兴大酒店’这两家四星级的酒店是‘保护对象’,任何单位在没有市里批准 的情况下不准擅自搞检查,搞查房。” 十一:“查房?哈哈哈哈……也只有中国才有住宾馆还查房的,这就等于是你在家 里睡大觉,突然有一大批公安闯了进来,说‘出示证件’或者指着你老婆‘这人是谁! 你们有结婚证吗?’哈哈哈哈……真XX的搞笑。” 武君:“废话……不过在这儿是不许的,平隅本身一没资源二没交通,三有没什么 优惠政策,就靠扶植外来经济和投资来发展了。很多客人办完事儿都想轻松一下,如果 带个按摩小姐到房间都有被查被抓的危险,客房率肯定会下降,平隅酒店的损失不说, 没了客人,没了投资,谈什么都是空的。” 十一:“哈,看来李书记还是为了搞活经济啊?” 武君:“呵……管他那么多干嘛?有些事本就不是我们能评论的,社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只要学会怎么去适应就行了。哈哈……好比盛世中坏人总不容易生存,乱世中好人 也常没好报,平世里好坏嘛……嘿嘿……” 十一:“哈哈……是吧……黄市长那边怎么说?” 武君:“哦,那边我刚刚说过了,老黄那边正忙着,晚上七点钟吧,就订在这儿的 二楼餐厅,‘紫金厅’。” 十一:“好吧,这事儿要抓紧……唉……成功的话……不知道市里面对华骋的态 度……” 武君:“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听说华骋公司的副总杨演平是黄市长的妹夫,分管原 料采购和销售的,另一个副总何峰是专管技术改造和设备的,他是赵书记的大学同学, 两人以前都是财政局的,关系非同一般,和黄市长也结交甚深。” 十一:“这很好啊,关键就要看你和黄市长的交情了,把市长和书记摆正了,下面 才好办。” 武君:“我和老黄的关系不错的,但不知道……” 十一:“黄市长年龄多大啊?怎么会是你的战友?” 武君:“哼!我今年也三十四了,黄市长比我大六岁,当时是我们的指导员……四 十就当市长,唉……不简单啊。” 十一:“你三十四???真比我大许多啊?” 武君:“废话!喊老哥。” 十一:“我们的角色在市长面前恐怕抬不起头来吧?” 武君:“这我也知道,但我还是比较了解他的,这点你倒可以放心。但今晚是第一 次和你见面,赵书记也会来,你尽量低调一些……” 十一:“哈哈,这我知道……华骋的人准备什么时候碰个面?明天?” 武君:“今晚是不方便的了,明天我问问黄市长他们的意见。” 十一:“你可以有意无意地问问,我不怎么方便问的。” 武君:“我心理有数。” 真的很累了,我和武君都睡了一会儿。晚上七点,总台的叫醒服务把我们揪了起来, 我和武君梳洗了一遍,穿上同样的藏蓝色西服,认真地调整好领带的位置。我看了看镜 子里的人,那简直就是要结婚的新郎。我们没有叫那两位漂亮的模特,径直走入了电梯。 二楼的餐厅很大,也很有地方特色,‘紫金厅’里已摆上了五套银色的餐具。我看 了看表,时间是到了,人还没有来,我喊来服务生,开始点菜,武君和我打了个招呼, 跑去了一楼,我不清楚他去干什么,只看到他一会儿便上来了。 武君:“点好了吗?” 十一:“没有,我点了几道,呆会儿可以先上,不至于空着桌子。” 武君:“等他们来了再点?” 十一:“留些给黄市长他们点吧,万一我们点的不和他们口味可不好。” 武君:“哈哈,你小子考虑得到很周到。” 十一:“呵呵,谁让我是干这行的呢?” 武君:“黄市长酒量不错,李书记是安徽人,量一般,但很爽快,我们晚上可要放 开了啊。” 十一:“我们这次来恐怕要花费不少啊,光这酒店的住宿标准就已经超过公司规定 的住宿标准了。” 武君:“哈,放心,你那公司我太清楚了,你能报销多少就报多少,剩下我们来 出。” 十一:“那么大方啊?就算这笔生意做下来了,你赚的也不过是运输费而已,花这 么大费用化得来吗?” 武君:“呵呵,老实说,我要不是看中了华骋每月进出的原料运输这块儿,光凭这 套设备我是不干的。” 十一:“嘿嘿,我说呢,哪有那么好事儿?” 武君:“哈,这不也对你有好处?四百万美金的量对你不也是个不小的诱惑?光这 一笔的利润就够你玩一年的啦。” 十一:“呵呵……互惠互利嘛,我知道,我还是全靠你帮忙的啊。” 武君:“哎,朋友嘛……啊!来了!来了……” 我最先看到的李书记,他那圆滚滚的大肚子显得更象是市长。 我和武君迎了过去,武君笑着和三为领导开始握手:“市长大人,您好您好。” 黄选文:“哈,老弟啊!有段时间没见咯,你胖了嘛。” 贵客终于来了。黄选文,一米七五的个头,白白净净的脸上略带着些微笑,看来他 也微微有些发福了,也许是因为骨架大,显得很魁梧。市长的名头,再加上那魁梧的身 子,使得黄选文有着一体种无法言语的威严。 武君:“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平隅市的黄市长,我的老上级啦,当年还是我的指导 员嘞。这位是XX省贸易公司的张经理。” 黄选文笑着:“兴会,兴会。” 我赶紧伸出了手,和黄市长那张又大又有力握了握:“黄市长,您好您好。”‘乖 乖……是不得了。’我想。 武君:“这位不用介绍咯,你们见过的,李书记。” 这次我自然了许多,毕竟李国胜的样子要亲切了许多,而且还在一起吃过饭:“哎! 李书记,您好啊!” 李国胜:“哈哈,小老弟,啥时候来平隅啦?” 我笑着说:“刚到呢,这不就来看您啦!” 武君:“还有这位……” 李国胜:“哦,这是方师傅。” 武君并我和方师傅握了握手,那肯定是黄市长的司机了。 武君:“哈,我们进去坐吧,别站在这儿啊。” 黄市长坐了首坐,李书记在左首,我和武君坐在右边,方师傅则在黄市长的对面。 这种坐法恐怕也是中国人悠久历史文化的一面吧。 我拿过来菜单,在领导们的推辞下总算完成了点菜任务:“黄市长,晚上要没别的 事,就喝点儿白酒吧,李书记……” 武君:“是啊,好不容易碰到老指导员咯,要喝,要喝。” 黄选文:“哈哈,老弟一来就要拼酒啊,要在部队里,我看你还神的起来呀。” 武君:“哎,高兴嘛,喝点吧,要什么酒?” 黄选文:“我无所谓,老李,你喝些什么?” 李国胜:“呵呵,我喝酒也不行的,那就来瓶五粮液吧。” 我听着武君和黄市长谈着些旧事,我也不时和李书记说着些行业上的家常,等到上 菜了,终于开始了这场关键性的饭局。 酒精的香味似被这种说不清的气氛所掩盖了,我其实不喜欢和领导们吃饭,但早已 习惯了。象无数次酒席中一样,我总是第一个举起了酒杯,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哈, 首先非常地感谢黄市长,李书记能在百忙中抽出空来,我们感到莫大的荣幸。” 武君也站了起来,虽然黄市长直摆手,让我们坐下喝,我和武君还是站着喝完了第 一杯。 接下来我和武君敬了多少杯也记不清了,反正今晚的气氛居然很是活跃。连黄市长 也举起了酒杯,主动和我们喝了起来。我们连一句关于华骋的事儿也没提,因为那根本 没必要,肯定谁都知道我和武君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李书记和我第二次喝酒,他好象挺喜欢和我交谈,也许是因为他说什么我都直点头, 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表示万分赞成他说的每一句话,今晚也是如此。 我本想站起来敬李书记酒的,可这次硬是被他喊坐下了:“小老弟,我叫你小老弟 还够意思吧?” 我笑着说:“当然当然,我本应该喊您叔叔的。” 李国胜:“那倒没必要,显得我很老啦?哈哈,你们公司今年怎么样啊?” 十一:“还好,马马乎乎吧,今年的任务比去年重了许多,加上现在生意是越来越 难做,唉……” 李国胜:“现在是啊,哪行都不好做咯,你们大老板还是张成?” 十一:“是的,他上个礼拜去欧洲了,和胡总去的。” 李国胜:“哦,又出去啦?去年张成和我们去的美国,黄市长也在。” 黄选文:“那次是……是考察的事吧……哈哈,老李,记得在三番市,差点儿就赶 不上飞机了,还好张成的眼睛好,我们那新来的小伙子把资料乱放,护照给塞在那里 面。” 李国胜:“对哦,都急死了,哈哈……” 武君:“黄市长最近出去没有啦?” 黄选文:“本来要走的,可手头的事儿太多,实在走不掉啊。你还在搞运输啊?” 武君:“哈哈,我还能干什么,等哪天下班了,到你这儿来讨碗饭吃。” 黄选文:“你还能下班啊?我们连里数你最鬼了,你要是下班了,我这市长不当也 罢咯。” 武君:“呵呵,又不赚钱,干什么劲儿,不如早下班算了。” 黄选文:“你还不赚钱?鬼相信,你们都是做贸易的,虽然不比前些年好了,钱还 是有得赚的。” 十一:“恩……这倒也是,不过以前的好日子再不会回来咯。” 黄选文:“经济体制要改革嘛,象你们这种国有企业,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肯定 要经历一个过度期,这种改革在任何国家都没有先例的,需要一段时间我们自己去摸索 啊。” 十一:“是啊……黄市长,我敬你一杯。” 黄选文:“……你对我们这儿感觉怎么样?” 十一:“不错,很好,城市不大,但很干净,管理地井井有条,是个好地方。” 黄选文:“哈哈……小伙子,你多大了?” 十一:“我二十*,呵呵……” 黄选文:“年轻啊,工作有好几年了吧?很成熟了。” 李国胜:“哈哈,想不到这么年轻啊,我以为应该和武君差不多。” 十一:“呵呵……哪里哪里,我不过看上去老了些,不怎么会保养。” 黄选文:“哈哈……我最小的弟弟和你一样大,现在在读研究生。” 十一:“呵,我读书少了些,哪里能和他比?” 黄选文:“那倒不是,我弟弟就适合读书,不适合在商场上闯,每个人不一样的。” 十一:“读书好啊,只是我没那么好的脑子罢了……呵呵。” 李国胜:“哈哈,小老弟,我看你的脑子好的很那。” 武君:“我也看你比谁都精叻。” 十一:“呵呵……” 就这样连吹带侃地,这顿饭吃了整整两个小时,九点半,买单的时候连武君都吓了 一跳,记得也没点什么菜,但打折后也四千九百七十元。什么四千多元?不就是五千元 整吗?是不是四千多听上去要舒服点?你想,酒水不打折,河鲜海鲜不打折,那打什么 折?外家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嘿!银行活期利息什么时候能到百分之五? 武君:“那就这么说吧……哦……黄市长,才九点多,去房间里坐坐?” 黄选文:“不啦,明天联系吧,明天上午十点钟以后……我前面要开个会。” 武君:“那……好吧,明天见吧。” 十一:“哦,黄市长,那我送送您。” 黄选文:“不用,不用,我带车子过来的,方师傅送我回去就行了。” 十一:“啊,那好,黄市长,明天见。” 黄选文:“好,好。” 武君:“李书记,您来坐会儿再走咯。” 李国胜:“哈哈,不用了,改天吧,我和黄市长一起。” 十一:“哈,那……李书记,慢走。” 李国胜:“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电话联系吧。”说完,便和黄选文一起上 了车。 我们当然不会先回去,连微笑带招手地直到那辆崭新的‘红旗’轿车消失在我们的 视野边缘。 我和武君同时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我看了看他:“你也紧张?不是你老战友吗?你 不说关系怎么怎么好?” 武君:“关系要不铁他就不会来了,但毕竟人家现在是市长啊。” 十一:“恩,回去吧……我头有些昏了。” 武君:“我也是,哈,晚上把小雪分给你,要么小白也行。” 十一:“放屁!你一个人全包了吧,我可要睡了。” 武君:“哈哈哈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