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班的爱情 一 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一切都发生得匆匆忙忙,祖国大地到处唱着“不在乎 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之类的歌声。也许是巧合,时间在一个月以上的各种各 样的干部培训班,似乎就成了这首歌的实验田,一大群孤男寡女从全省的各个角落 走来到一起,集中学习和生活,产生碰撞,日久生情。于是有人相见恨晚,冒起了 世纪末的爱情火花,这种爱情的成份很复杂。有真爱,有迷惘的爱,有占便宜的爱, 有虚伪的爱,还有乱七八糟的爱等等。培训班的爱情到最后有的开花结果,有的烟 消云散,有的成为胸口永远的痛,有的就象一首歌唱的那样,在滚滚红尘里,至今 还有隐约的耳语跟随着他俩的传说。周全的第一次婚外恋,就发生在他到省财贸学 校参加全省财政干部持证上岗培训班期间。周全和妻子没有谈过恋爱。八十年代初, 周全在乡财政所工作时,乡党委书记的女儿林芝经常去找他,林芝初中毕业,考工 考不出去,在乡农机站做临时工。两人来来往往半年多,不知怎么搞的,林芝就说 她怀孕了,周全看在书记的面子上,顾全大局和她结婚了,后来林芝生了一个大胖 儿子,书记也把林芝转成了合同干部,周全喜不自禁,对于没有正要八经的谈过恋 爱也就无所谓了。这次培训,他意外地撞上了桃花运,补了恋爱这一课。深刻地认 识到人生如果没有好好的恋爱过,将是多么大的缺憾,从而实现了学习和恋爱的双 丰收。两个月的时间,他和来自西双版纳的傣族姑娘俸若娜暗渡陈仓,如胶似漆。 周全把这个小傣族姑娘弄得一天到晚晕乎乎的分不清南北。周全有一次和朋友们在 夜间吃烧烤时吹,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不全面。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水做 的,很多女人都没有“水”味,只有傣族的少女才是水做的。哎呀,最是那一低头 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你们没有尝过那滋味。说得一堆男人恨恨 地猛吃辣椒,有的辣得乱叫。 周全在培训班报到那天就认识了俸若娜,周全到学校办完报到手续后,走到校 门口,刚到的俸若娜遇到周全就问,先生,培训班报到处在什么地方?周全用手指 东边说,在往这里过去右转,电教室门口。俸若娜说谢谢,周全说不用。周全看俸 若娜袅袅走去,那是一条林荫小路,俸若娜象一只彩蝶一样飘过去,在转弯时往左 转,周全就叫,错了,往右!俸若娜回身笑笑,继续往左去,周全跑着过去,在路 口站住了,原来路口左边有一个厕所。一会儿俸若娜从厕所出来,笑着说不好意思, 麻烦你了。周全就把她带到报到处。 培训班在第一天早上举行开学典礼后,就进入了正常的学习,开了十多门课, 四天讲完一门就考一门。学员们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上课学习,晚上按时休息,可 是过了几天就骚动起来了。上课时间外出的人多起来,晚上常有一伙人半夜才回来, 被称为“爱情敢死队”,班长和班委常委们也管不住。周全觉得白天有课上还好一 点,最难熬的时候是每天晚饭后蝉声四起的黄昏,周全在这时候就走出宿舍,到学 校后面小山岗的树林里看书。有一天傍晚,在宿舍门口打羽毛球的俸若娜问周全要 去那里玩,周全说:去看夕阳。 夕阳美吗? 当然……很美。 过了几天,俸若娜就跟着周全哼着《踏着夕阳归去》去看夕阳去了。 二 培训班的课程十分枯燥。学校教师讲业务课,还有一些听头,讲理论课的老师 只是拿着教材照本宣科,教学员在书上划重点,让人昏昏欲睡。讲《哲学原理》的 汪老师嘴瘪瘪的,每堂课他的口头禅是:由于时间的关系,这一章就不展开讲了, 大家在复习中要注意某某部分云云,他的课听的人越来越少,他也不在意。 为了对付乏味的日子,培训班的学员真真假假地好起来了几对,他们赶街吃饭 看电影,双出双进手牵手。周末晚上在饭厅举办的舞会上,他们更是肆无忌惮地搂 紧着跳舞,渲泄亲热。周全不敢象他们那样张狂,周全和俸若娜每天苦挨到黄昏, 就拿着书躲藏到树林里过恋爱生活,在林中空地,小鸟鸣唱,芳草如茵,野花盛开, 这是他俩的伊甸园。俸若娜身材窈窕,瀑布般直泻而下的秀发衬托着一张带酒窝的 圆脸,精细如陶瓷的皮肤有一股淡淡芳香。象所有的男人一样,周全特别爱抚摸女 人的乳房,俸若娜象牙色的半球型乳房浑圆坚挺,绵软温香。在俸若娜恰恰莺声中, 周全仿佛回到了新婚的蜜月时期。周全在抚摸中感到女人的皮肤就象花一样,时间 性很强,家中黄脸婆的皮肤已经落满时间的灰屑,缺少弹性和光滑变得暗淡松懈, 而俸若娜是多么的鲜亮呵,她饱满芳香,青春灿烂。周全的手在她身上游动着说, 你好好做我的老婆吧,否则,我就把你休掉!俸若娜倾刻间心中涌起万般风情。俸 若娜说周全你中了我的蛊了,你信不信?你今后一辈子要想我。周全说中蛊好啊, 我愿意中你的蛊,让我一辈子中下去吧。俸若娜听了整个儿就溶化了。七月高原的 黄昏是那样的美,天空湛蓝,晚霞在遥远的天边燃烧着,整个世界沐浴着淡红淡红 的光辉。小路上传来散步人的足音和歌声,但是周全和俸若娜已经听不到了,他俩 煽着小爱神的翅膀在爱情的蓝空上飞翔,飞翔。 三 八月底,培训班就要结束了。 宿舍楼有人用录音机放《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分别在即所引起的感伤情绪已经在学员中传染开来。班里给学员发了学员通讯录, 便于学员联系。俸若娜几次对周全说,她从小就喜欢雪山,有雪的地方一定很美, 要跟周全回去看看他住的有雪山的小县城。周全满口答应,心中却在打鼓。周全觉 得应该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可是每次在树林里又不忍心说出来,有一天周全陪俸 若娜上街买东西,周全横下心对挽着他手的俸若娜说,若娜,我要告诉你,我已经 结婚了。俸若娜好象没有听见似的没有反映。周全握紧她的手说,真的,我连儿子 都有了。 俸若娜挣开他的手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周全顺口回答,可是你也没有问过呀。 俸若娜呼吸急促地说,你走吧,不要跟着我。加快脚步离开了周全。俸若娜急 速地行走在大街的人流中,裙裾飘飞,泪流满面,她在大街上毫无顾忌地袒露自已 的悲伤,引得行人纷纷注目。一个戴着红袖套的老奶追着问她,闺女,你哭什么? 周全追上她,心如刀绞。搂住她说,若娜你为什么要这样,不要哭。俸若娜推开他, 老奶拉住他问,是你打她吗,你是她的什么人?周全扯开老奶的手说,唉呀你不要 添乱,我是她的男朋友。边说边去追,老奶还在后面问,男朋友就可以打人吗?周 全找不到俸若娜,后悔不该在大街上说给她真象。今天上街,俸若娜要买到周全家 的见面礼。这样周全觉得再不能拖下去了。想不到俸若娜知道真象后如此悲痛欲绝, 把周全吓慌了。 周全在女生宿舍里找不到俸若娜。 在小树林里,俸若娜独自坐着流泪。 周全默默的和她坐在一起。 分别的那天,细雨绵绵,俸若娜坐的是早上九点的班车。周全一大早就送俸若 娜先走,打的到车站,下车时把雨伞忘在车上,在雨中转来转去找到要坐的车,浑 身已经湿了。两人尽量克制着感情,不多说话。周全把俸若娜送上车说,路上保重。 若娜,我走了。俸若娜的泪水就滚滚而下,周全说,你不要哭,在车上哭不好。俸 若娜忍住泪水,周全就和她握手告别。周全在分手的时候已经暗下决心,要把他和 俸若娜的爱情写上一个句号,不能把他和俸若娜的情绪包括气味带回去。周全在街 上开始想念妻子和儿子,在内疚心理的驱使下他给妻子买了一套名牌裙装,给儿子 买了玩具。下晚六点,周全去坐夜班车回家。 四 周全培训回来不久,就被县委下派到财政局挂钩扶贫的团结乡去当乡长助理。 助理的任务就是跟着乡长到处跑,附带的任务是打牌做伴,喝洒顶上。有一次周全 和乡长到市扶贫办跑项目资金,请赵主任和管项目资金的李科长到醉仙楼吃晚饭, 赵主任不去,乡长软磨硬磨把赵主任拖去了,席间乡长使眼色让周全频频敬酒,主 任有点醉,兴奋起来说,我讲一个笑话。有一个女人晚上与情人私通,汉子外出喝 酒醉回来,见一人跳窗而去,汉子去抓,只捡到一只鞋子,汉子大骂婆娘,因酒醉 欲睡,汉子说,烂婆娘,到天亮我再跟你算账。说完枕着捡到的鞋呼呼大睡。女人 见汉子睡熟之后,急忙用汉子的鞋去换他枕着的鞋。第二天汉子酒醒起来,正要骂 婆娘,一看鞋子是自已的,急忙向婆娘道歉说,我错怪你了,原来昨夜跳窗子的那 个人就是我。那婆娘听了乐得合不拢嘴。赵主任讲完,大家哈哈大笑。话题就转移 到女人身上,讲了许多七荤八素的笑话。周全多喝了两杯,忍不住就讲自已以前和 傣族姑娘如何如何。赵主任说,小子,你艳福不浅。周全突然对这句赞扬感到难过, 后悔自已酒后失言,怎么能把他和俸若娜的秘密拿到酒桌上来消遣呢,真是该死! 周全觉得在对待俸若娜上,自已很卑鄙。吃完饭去红磨坊茶楼喝茶打牌,天擦黑, 乡长说去唱两首歌吧,一伙起身就到很有名气的醉红颜歌舞厅开了一间包厢。歌厅 领班带来一群小姐说,各位老板挑吧,一个小时内不要的可以换,我们的宗旨就是 让客人当上帝,唱好,玩好。李科长让乡长挑,乡长又让赵主任,赵主任说我不要, 你先挑吧。乡长对李乡长耳语了两句,乡长就点了一个,李科长点了一个,李科长 指着一个红头发小姐问周全要不要,周全说随便。红发小姐就过来紧挨在他身边, 剥口香糖给他,周全觉得不自在,小姐翻开歌本说,老板,唱什么歌,我替你点? 周全说随便吧。小姐点了几首老歌,又请周全到黑咚咚的小舞池跳舞,小姐没话找 话地讨好,周全乏味极了。想这些小姐不及俸若娜万分之一,周全在灯红酒绿的地 方十分想念俸若娜。跳完一曲出去,周全见赵主任身边有了一个小姐,长得有几分 姿色,想必是主任的老相好。李科长把周全叫出去走廊上问,是不是不喜欢这位小 姐,不喜欢就换?周全说不消不消。周全对小姐不感兴趣,换谁来都一样,但自已 冷冰冰的态度要改变一下。回来坐定,唱歌喝红酒。赵主任笑眯眯地搂着相好说, 我刚才来的时候,见大街上挂着一幅标语,你猜写着什么? 相好问:写着啥子? 赵主任说,写着:赶走四川妹,让我丈夫回家睡! 大伙就笑,气氛热闹起来。 相好问,这标语挂在啥子地方? 赵主任说,挂在新街路口。 相好就拧他的嘴说,你哄三岁娃子,刚才我来时就往那里过。硬罚赵主任一杯 酒,赵主任一口干了,就和相好唱一首《迟来的爱》。一伙玩到12点才散,乡长见 赵主任玩得开心,高兴得一夜睡不着觉,争取的项目资金肯定有把握了。周全则想 起俸若娜,彩蝶一般的俸若娜从记忆深处走出来,周全的心有些疼。 过了几天周全回到乡政府,晚上忍不住给俸若娜写了一封信。一个星期后俸若 娜很快回信说,亲爱的全,收到你的信时我忍不住哭了,你的信让我等得很苦。我 知道你是不会忘记我的,想起往日的爱,想起你默默的吻,我怎么也忘不了你。这 段时间已经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但是我拒绝了。今生今世,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 又来了又来了。周全最怕俸若娜对他执着。周全去信劝她结婚,人生的道路还 很漫长,比我好的人还多,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周全后悔给她去信,现在又要拖着 这个包袱。好在俸若娜的来信渐渐少了,半年后周全收到她的最后一封信说:亲爱 的全,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我要寻找一个遮挡风雨的地方,走进停泊我心灵的 港湾,再见了,我曾经的爱,明天我将是别人的新娘。 周全看了,怅然若失,闷闷不乐。 五 两年助理任期满,组织部来考察,乡党委政府给周全做了很好的鉴定结论,周 全被提拔为县财政局副局长,主持全局工作。一天下午,周全在办公室主持召开局 务会时接到一个陌生的传呼,回过去,竟是俸若娜的声音。俸若娜说她离婚了,出 来换换心情。周全重看了一次呼机上的号码,确实是本地的电话。俸若娜说,喂, 你听见吗,我住天泉宾馆304 房间……周全又激动又害怕,拿着话筒不知该怎样回 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