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集合我所有的灵魂吧,去徘徊那片逝去的天空。没有人能够在天堂里能够告诉 我什么,那片空洞洞的交汇,最后依然跌落在我的家园。 第一章 永远的灵魂 这是一个有着三千年历史的古城。我在记忆中努力搜寻着我所能记住的关于发 生在那个城市的一切。用数字来说明一个问题的话应该是二十四比三千,我只是在 这个城市生活过短暂的二十四年,这对于一个城市的发展历史来说是多么的微不足 道。 这个城市叫做“沈阳”,我上大学的时代是除上海,北京,天津之后的中国第 四大城市。我早已经从海外的报纸上得知,今年是这个古老的城市建城三千年的纪 念日。 “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告诉你。也许我只是老了,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故事了。” 在电话里丁岚一直对我这么说。 我已经十六年零七个月没有回国了。没有回到我北京路巷子里的房子,没有回 到我的那个城市和我喜欢的那个城市的春天里。 丁岚与我是大学同学。 从我们走进大学里的同一间教室我就知道在这个女孩子的脸上的忧郁中一定隐 藏着什么。丁岚是一个高高个子的女孩子,头上扎着两个短短的辫子。 走进大学的第一天身上穿的蓝色的裤子,黄色的上衣,的卡布做的。那个时代 的卡布的这种衣服显然已经过时了。 “今天系里要举行诗歌比赛,请有文学天赋的同学参加。”辅导员老师对我们 说。 我一直想展示我的文学才华,觉得现在是一个机会,毕竟刚刚踏入这个在中国 北方很有名气的大学,应该在这所学校里成为最著名的诗人。 是我的诗歌在校刊上发表了,我瞪大了双眼在报刊的第四版上看着自己的名字。 天呐,下面竟然还有丁岚的一首散文诗,而且写的竟然还很有意境。 丁岚的影像就立刻漂浮在我的脑中,一个穿着蓝色裤子黄色上衣土里土气的女 孩。 我要知道她心中的秘密,那天晚上我一直这么想。 “ 我带你去‘三茳’。”下课的时候我对丁岚说。 “‘三茳’,什么‘三茳’?”丁岚问。 “是一种野生植物能吃,我父亲曾经带我去挖过,在我小的时候。后来高二的 时候我班的男生也一起去过。” 周末的时候我与丁岚已经在美术馆门前聚合准备到市郊区去挖“三茳” 去了,同行的还有另外的两名男生和一名女生。“三茳”在我心中的印象已经 很淡漠了,去市郊的路上我在想如果到山上我不能认识“三茳”那可就惨了,同学 会笑话死我。 春天里的山上百花盛开,空气里渗透着植物的清新气息。丁岚就这样跟在我的 身后,爬过了两座山,也没有看见有“三茳”的那种野生植物。 “有可能我们走的路线不对,不然不会没有的。”我说。 “那我们就再向山里面走一走。”丁岚说。 丁岚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上山的次序整个的进行颠倒,原来她是跟在 我的后面。丁岚不停的用手揪着山上的各种野花,蹦蹦跳跳的跑来跑去,春风吹拂 着黄色的上衣里面的青春气息。 丁岚走着走着已经站在我的前面不动了。一条蛇从她的前面的草丛中滑行而过, 我看到了它的尾巴。我拉起了丁岚一溜烟的跑到了下面光凸凸的山拗处。 “这里一定不会有蛇,蛇只在有草的地方活动。” 丁岚的脸色惨白,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我不该带她到这里来,我知道这里有蛇的。 丁岚的腿软软的,坐在地上已经有些站不起来了。 “‘三茳’,这就是‘三茳’”。我大声说。在我们身边不远处的地上有一片 “三茳”生长在那里。 丁岚伏在我的背上,我背着她从山上走出很远。 丁岚说,她的家在沈阳郊县的一个小村落,是东北平原里极其平常的村落里, 恢复高考以后的若干年里,村子里只走出她一个大学生。上大学的那天,几乎全村 的人都为她送行,她是村子里的人的希望和骄傲。 “我在上大学以前,从来没有走出过我们的县城一步。”丁岚说。 我永远记得生养丁岚的那个村子。夏天里庄稼长的比人都高,一排排的站立在 大平原上。玉米的枝杈上长着层层的叶子,把大地密密麻麻的遮盖起来。田地的四 周是一行行的柳树,在强烈的太阳光照射下形成巨大的柳荫,她坐在柳树下,静静 的享受着田园风光。天色开始暗下来了,远处的牧牛发出“哞哞”的叫声之后,就 只剩下水池边的青娃的错综高歌了。青娃的鸣叫从不间歇,酷似对一种美好生活的 歌唱。 “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黄昏之前,写完那篇《上大学之前》的。”丁岚说。 “你们城里知青来到我们村子的时候,除了带来了先进的思想观念,还给我带 来了一些书,我们村子里所有知青的书,我都看过。” 多少年来,记忆一直苦苦的折磨着我,还有那些关于丁岚的一些细节,包括她 的外观容貌。 “我曾经看见过村子里的男女知青在绿色的庄稼地里做那种事情,当时真是下 死我了,两个人竟然没穿衣服赤裸裸的躺在那里,那年我十二岁。从那时候开始, 我多少知道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丁岚说的时候,一直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这时 候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她的手是一双不大的手。生长在大自然里的田野里,却没有 直接的接触农业生产劳动,所以说,她的手与城里人的手没有什么分别。 “其实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我是比较喜欢那种长的不很英俊的男人,而你就 是。”丁岚说。 “是因为我两次救过你?”我说。 “什么两次,只是一次。第一次去帽子山挖野菜是你叫我去的,否则我也不会 去。还吓得我一连几天都生病了。”丁岚说。 “你千万别说第二次。”我说。 黑暗中,丁岚把目光投向天穹。夜色笼罩着她的身躯,她顺着树林边的小道, 向池塘走去。一个土块飞向池塘映着月光的水面,“咚”的一声,溅起了细碎的水 花,几只青蛙跳进了水中。 “你没有能力阻止青蛙的歌唱。”我说。 “一件事情就可以影响到人的一生,为什么?离开学校以后我一直就在想着这 个问题。”丁岚说。 “我们刚入大学的时候,有人还把邓力君的歌曲称为‘靡靡知音’,现在就没 有人这么说了。这就是个时间。”我说。 “但愿那件事情不至于对你的人生产生致命的影响。”丁岚说。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我说。 “也许人在临死的时候,逝去的任何的任何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管它 是对还是错。”丁岚说。 “也许,也许包括我们那天去帽子山上看见的那条蛇,也没有任何意义。”我 说。 “其实我多亏那天没被那条蛇咬死,如果知道后来的生活那么的壮烈。”丁岚 说。 “同学们都说,‘三茳’的味道有些苦涩。”我说。 丁岚的吻落在我的嘴上,月光下,两滴泪水砸在我的脸上,凉冰冰的。 “彭程,二十年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大多数女人不同于男人,她们要把她们的爱给予所爱的男人,不管这个男人是 否爱这个女人,这包括全世界的女人。如果没有丁岚,我也许一辈子生活在属于我 的那个城市,也不会到美国去。在海外的若干年里,我依然空荡荡的死死的抓着自 己的灵魂,从未放手。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