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地 作者:梭梭 梭与丈夫走在路上,两边是很宽敞的坡地,但却寸草不生。梭的心里有种很奇 怪的感觉,人生真是不可捉摸,恍惚间他们一起走过了十多年的日子,然后又莫名 其妙地来到了这里,也不能说是莫名其妙,因为是他们选择要到这里来生活的,但 这种选择总是令梭感到有点不踏实,也许是对于陌生生活的恐惧和担忧。无论怎样, 他们仍然决定前往,因为未知中也包含着神秘和希望。 天空昏沉沉的,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周围被笼罩在一种黄灰色的调子中。道 路很宽,是一种很结实的土地,延续着一道道缓缓的坡。远远地他们看到了前方较 陡的坡地上面,有一个用黑色铁框做的大门,其实只有一个外框,并没有门,也没 有标志,但他们知道,那里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两个男人从他门身边走过,其中 一个胖胖的,微秃了顶,另一个则戴一副深度的眼镜。梭与他们聊了几句,告诉他 们将到这里生活,他们哈哈大笑着走开了还不时回头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似乎是 在嘲笑梭和丈夫,又似乎在评价将要落在他们网中的猎物。 梭和丈夫很费劲地爬上那个陡坡,到了黑色的铁框边,向下望去,一个很陡的 下坡转了一下方向,向左边绕去。下去之后,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瘦瘦地穿了一 身灰色的衣服,似乎已等了很久,把他们带到一所房子边,拿出一串钥匙和一张折 叠着的纸便离开了。这是一座独立式的房子,墙上有雨水长期冲刷留下的痕迹和大 大小小的青苔,旁边还有几座这样的房子,但都是大门紧闭好象没人居住一样。梭 低下头将手中的纸打开,纸上写了几行字,但意思晦涩难懂,旁边画了一些图形, 杂乱的线条、一个房间、门边一只奇怪的动物,还有几个象形文字似的东西。 丈夫打开那套房子的大门,里面显的有些暗,周围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看上 去象一个宽敞的地道。从门口进去,是一个向下的斜坡,有五六米的样子,尽头并 排有两个房间。右边的房间开着门,从里面透出亮亮的光线,摆着日常的生活用品, 住着一家人,梭发现它的主人便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微胖的秃顶男人,他的房间与厅 相通,并与梭的房间相邻。梭的丈夫用钥匙去开左边的门,似乎很难开的样子,他 拿出火机打开火照了一下。门被打开了,又是一个非常陡的下坡,阴暗、潮湿、仿 佛还有什么东西,对面的墙上有一个窗,透进些黄黄的天光。梭慢慢走进去,心里 一直在琢磨那张纸,那些晦涩的字和画,很奇怪的感觉。房间太陡了,向下走时有 滑下去的危险,梭不得不蹲下来,一手扶墙、一手脱下自己带后跟的皮鞋。光脚踩 在地上,一股透彻小腿的凉气袭了上来,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们站在房间中, 此时眼睛已适应了灰暗的光线,梭看到窗下面有一张黑色的铁架床,床头绕着维多 里利亚风格的繁琐复杂的铁花,上面斜搭着一块红绿相间的床单。左边靠墙的地方 立着一个样式很老的小柜子,上面有着木质的雕花,虽然旧了点,但很精致。对开 的两扇门上镶着圆形的拉手,梭顺手打开了柜子,里面卧着一只红色的猫,有一身 土红色没有毛的皮,看到有人过来,慢慢地爬起来,用爪子托了托两个吊着的乳房, 跳下柜子,顺着门口跑了出去。梭楞了一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脑袋一直 蒙蒙的,想着那幅画,梭自言自语着“画上那挡在门边的究竟是谁呢?”丈夫玩笑 地说:“也许是我妈吧”。梭心里知道不是,但没有吱声。 丈夫上去与隔壁的邻居讲话,梭坐在床边,重新穿上鞋子,将两扇窗全打开, 室外的湿气涌进房间,占据了每一个角落。天渐渐暗下来,打开灯,不太亮,是一 种白炽光,有着淡蓝的色调。梭准备收拾房间,因为从今天起他们将住在这里。从 床上抽下那条皱皱的床单,红绿相间的波状图案显的那样刺目,一层灰尘漾满了整 个空间。梭觉的鼻子和肺里钻入了无数的小虫,不由地干呕了几下。将床收拾停当, 梭立起身来,一抬头,发现门框边倚着一位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邻家的孩子, 穿着一件亚白色的棉布绣花裙子,长及小腿,皮肤因过于白晰而显得不太健康。她 的身边蹲着一只猫,长相很怪,外表象一个凸凹不平的榴涟,梭觉的那是一个被阉 过的非常凶狠的东西。 邻居女孩站在门口,对着梭阴阴地笑,她的声音细细地飘过来“从这里过都要 经过它了”,说完低头看了看那只猫。梭心里顿了一下,想起了那幅画。 丈夫在上面呆了一阵下来,表情很不愉快。女孩仍用那种眼神望了望他们,慢 慢地走开了,那只猫在后面跟着,没有一点声音。 梭觉的应该亲自去处理一些事情,于是爬上了那个称之为厅的房间。房间与刚 才进来时有所不同,也许是视角不同的缘故吧,斜斜的坡道上有几处高低不平隆起 的石堆,她攀上去坐在那里,石头上面放着几只切开的绿色石榴,还有一只有银饰 把子的刀。光线比刚才亮了一些,女孩与猫站在石堆旁,她们对视着,谁都不说话。 梭知道这是她必须面对的一场较量,她运用自己的全部精神在应战。这样呆了很长 时间,断断续续有一些交谈,“我曾经有过”静默,“现在你没有”静默,“但我 仍在”静默,“一切都会流向深谷,你、和一切”,又是长时间的静默,她们仍然 对视着。梭觉得有一种愤怒在充斥,血液冲进了大脑,她对女孩说:“我会惩罚你。” 梭将那把带银饰的刀迅速在女孩面前划了一下,刀刃向上仍握在她的手里。女孩的 脖子上登时有了一条线,很浅很浅的,却分明是一个伤口。女孩呆了一下,低下头, 望着淡赭色的液体慢慢地顺着领子滴在棉布裙子上,素雅的绣花裙子多了一种中性 色。女孩抬起头来,用有些惊慌的眼神望着梭,但梭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快感。 那只猫一直毫无动静地卧在那里,现在它抬头望着女孩,赭色的液体滴到了它的眼 睛里,它猛地向上一窜,非常高、非常重地砸向梭,梭本能地伸出手中的刀,刀刃 是向上的,猫的腹部立刻有了一个大刀口,扑通一声很响地落到了地上。很奇怪没 有一滴血或其它的液体,干干的、象一节被切开的竹笋、似断而相连。女孩有些惊 讶,但她似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这也许正是她意识中所企盼的。梭惊呆了,她 觉得非常不安,她无心去伤害那东西,刚刚那种胜利的感觉因这只猫的死去而消失 贻尽。她的脸有些扭曲,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那种不知的恐惧袭着她,袭着这 栋阴森、奇怪的坡形房间。 邻居女孩尖利地喊了一声奔向家里,房间里突然间出现了许多人,其中有女孩 的父亲。梭的脑袋一片空白,她闭起眼睛,觉得自己飘出了这所房子。 在一片宁静的蓝天黄沙中,听到一串悦耳清脆的驼铃,叮叮咚咚,由远及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