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看着眼前的场景,董梅葆知道,剩下来的事情就是着手处理自己和杨光之间更 实际的问题了。 董梅葆和爸妈回到家时,姐姐欣葆已经把安琪哄睡了,一家人顺便坐在客厅里 开了个小会。 爸爸首先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杨光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们都可以接受, 情感上的事情由梅葆自己定,但也必须征得杨光父母的同意。" 妈妈又在一边补充," 不过,杨光和梅葆比起来还有点不成熟,爱情和婚姻是 两回事情,如果为人夫的同时又为人父,可能对他来说会有点重。" 妈妈的担心其 实也是梅葆的担心,但她也没说什么,继续听妈妈接下来的话。" 顾芬太爱自己的 儿子,保护的欲望很强,也就不太容易完全接纳她儿子爱的女人了。" " 咱家梅葆未必不明白这些事情。" 爸爸说," 我们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让 孩子自己考虑吧。" " 梅葆,其实婆媳关系也不是那么可怕,关键要看中间那个男人处理的技巧, 我家周明在这方面就做得不错,当然我也顺势成了个还不错的儿媳妇了。" 欣葆说。 " 梅葆,我看杨光的妈妈好像是接受你了,不像是不同意你们的样子,但你还 是要跟杨光沟通好,他家要能完全接受你和孩子才行。" 妈妈提醒梅葆。 " 嗯,我昨天听杨光说,他妈现在已经不再说反对了。" 梅葆回答。 尽管接触这个家庭并不深,但从顾芬的一些做法上就能知道这个家庭是有一定 问题的。只是,她爱杨光,在还没有努力的情况下就因为这些小事放弃,这爱也未 免浅薄。想起杨光,梅葆心里又是暖暖的。今夜,他们窗外的西湖一定很美…… 接下来的两天里,董梅葆几乎成了" 杨光旅行团" 的全陪导游,游览名胜,吃 遍美食,外加购物付账。顾芬因为心情很好,也像变了个人似的随和起来,还破天 荒地给梅葆买过冰激凌。杨光当然也很开心,虽然之前他也有点担心,但又隐约觉 得梅葆能搞定自己的妈。 临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董梅葆的父母邀请杨光母子到自己家里做客,为他们 送行。走进那条悠长的小巷时,正是傍晚时分,一缕夕阳从粉墙黛瓦间穿过,把青 石板路镀上了一层金色,不时有老人、孩童从身边走过,说着一口北方人听不懂却 软糯动听的方言。而在杨光眼里,走在前面穿着一袭白衫的董梅葆,堪比戴望舒《 雨巷》里那个油纸伞下的美丽姑娘。只是她没有结满深怨,而是恬淡地住在了红尘 的边上,燃亮温暖的灯火等爱…… 推开沉重的木门,梅葆家不大的院落里是一座两层的木质小楼,欧式风格透着 久远的气息。院子一角除了一株粗大的法国梧桐,还有一棵桂花树,正是八月桂花 开的时节,因此满院飘香。 董梅葆的父母热情地把杨光母子让进客厅,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陈设有序,木 质地板虽然已经有些斑驳,但却被擦得发亮。从沙发对面的一扇门望过去,梅葆父 亲的书房里更是墙上挂满水墨山水,旁边书柜林立,书卷气扑面而来。顾芬终于明 白,董梅葆为什么会透着那么一股子灵气与沉稳了,说话做事恰到好处,礼貌谦逊 又不卑不亢,很少能在这个年龄段的女子身上找到她所有的那种品质与修养。顾芬 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儿子其实有点配不上董梅葆,自己一直以来的那种自视清高在这 样的家庭里也有点受打击,但她更不想让儿子错过。 " 我们这次来真是让梅葆辛苦了。" 顾芬跟梅葆父母寒暄着。 " 应该的,不要客气。" 苏音端出水果放在茶几上。 杨光则使劲地搓了一下手,终于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 伯父、伯母,我这次 来杭州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董梅葆,又接着说, " 我爱梅葆,希望您们能够同意把她嫁给我,而我也会像个父亲般去爱安琪,善待 她们母女。" 听到杨光的这一番话,梅葆父母多多少少有点意外,可却早在顾芬意料之中。 儿子终于说出的这件事她当然是同意的,但当着自己的面去向女人求婚,倒有点让 她尴尬。如果被拒绝,自己的老脸岂不也很没面子? 看董梅葆父母并没有反对,只是都看向了女儿,杨光走到梅葆面前,单膝跪地, 拿出一枚钻戒对她说:" 梅葆,嫁给我吧。" 这下,董梅葆有点晕了。她是听杨光说过要当着自己父母的面求婚,可没想到 对面还坐着他妈,这场景,也太" 刺激" 了吧! 她当然不能犹豫太久,看向父母的时候,他们也在含笑看着自己。她终于接下 了那枚戒指,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芬终于松了口气,刚才她比儿子还紧张。可是很快她忽然又开始讨厌起董梅 葆来,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向儿子投降了。 梧桐树下,秋夜的风正送来丝丝的凉意,董安琪坐在妈妈的怀里撒着娇,铜铃 般的笑声飘满了整个院子。 董梅葆看着女儿天使般的笑颜无比欣慰,安琪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这两个月 以来她好像也长大了许多。六年了,女儿虽然没见过父亲,却从来没有缺失过家庭 的爱与温暖。当年前夫陆根生远赴英国读博士的时候,女儿只有几个月大。原本等 待着学成回国的丈夫能够更有一番作为,可没想到一年多以后,陆根生第一次回家 却带来一纸离婚协议书。在英国他爱上了自己的学妹,一个据说是家世背景都很显 赫的台湾女孩。于是,在那个秋天,董梅葆的心也跟着落叶飘了个七零八落。 陆根生的父母都是山区不识字的农民,对待儿子的一意孤行,除了在董梅葆家 里默默流泪外,也根本帮不了什么忙。陆根生放弃了家里所有的财产,又给了董梅 葆十万英镑作为孩子的抚养费,可梅葆知道,那不是陆根生的钱。后来,她只是在 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并没有接那笔所谓的补偿,孩子她有能力独自抚养长大。从大 学开始恋爱到最后离婚,六年的情感覆水难收,没有吵闹纠缠,梅葆就这样强忍着 疼痛放走了自己的爱情、婚姻和丈夫。当年梅葆的父母并不看好女儿的婚姻,他们 认为门户之间的差别会给今后的生活留下隐患,虽然开明的父母依旧给予了祝福, 但结局还是以离婚告终。事后,梅葆大病了一场,从此就绝口不再提及与自己婚姻 有关的一个字。再后来的几年里,梅葆只是努力工作,尽心照顾安琪,陪伴照顾父 母,然后读书、运动、旅行,每天化淡淡的妆,穿干净的衣,睡温暖的床,而父母 和姐姐也给予了她们最大的支持和帮助。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董梅葆的心也渐渐平静。她其实并不恨陆根生,外面花 花世界里的诱惑太多,作为男人他向往更大空间的发展,这也没什么错,而那个女 孩又可以帮他快点得到自己要的东西。既然他已经不爱了,就不如放手给他自由, 而自己也同样得到了解脱。陆根生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董梅葆卖掉了原来的房子 搬回了父母家。原先家里的一切都有着太多曾经的记忆,那个时候的梅葆几乎无法 面对。女儿董安琪一天天地长大,偶尔问起爸爸时,大家都告诉她爸爸在国外工作, 等安琪长大了他就会回来了。董梅葆在安琪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托国外的朋友 以爸爸的名义给女儿寄回来礼物和信,这个美丽的谎言到现在已经延续了四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