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悟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不该做的梦,我已过了多梦的年龄,但我还是 想做梦。因而,时时做着自己想做和不想做的梦。 我梦见我孤身一人独行在崎岖的山路上,山路的左边是千丈深渊,山路的右边 是万丈悬崖。往下一看,渊深不见底,棘丛的下边黑洞洞的,只听见雷鸣般的惊涛 声伴和着猿鸣豹吼声穿过烟瘴传上来,沉闷沉闷的。我不禁胆颤心寒,汗毛直竖。 我赶紧闭上双眼敛神凝气,定神片刻,再抬头上望。悬崖上松竹青翠,薄雾缭绕, 万道金光穿过乳白色的烟雾,洒在杜鹃花上、山茶花上、芙蓉花上和碧绿的野菊上, 真是好看,真是诱人。我决定不理那涛惊兽凶渊险山道难,继续向上爬去,去采那 悬崖上盛开的蓉花,去雾的上面看那一轮金色的太阳。 可是,我的腿好象铁铸的一样,怎么也抬不起,迈不开,走不动。山越倾越直, 好象要向我压过来一样。路越变越陡峭,好象直立的云梯。 我匍匐在山路上爬行,使出了全身力气还是爬不动。向前伸出的手总是抓不住 东西,后面的双腿好象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动不了。我想大喊,我想求助。我嘶 破了嗓子也喊不出声。身边一群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各式艳丽服饰的 人欢声笑语地轻快从我身边飘过。我多么希望有个人,特别是她,在我的身边停一 下,拉我一把,使我能站起来,能迈开沉铅般的双腿,能继续向前走。但是,他们 好象根本着不见我的存在,根本听不见我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呼救声、求助声,继 续笑他们的,乐他们的,走他们的。我好失望,我好无奈,我好恨…… 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乌天黑地,暴雨倾盆,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我好冷,我好害怕,我好象没有了感觉,没有了知觉。我不再强力爬行,我不 再呐喊呼救。我筋疲力尽地畏缩在风暴里忍耐与等待。我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我 只有等待等待再等待。忍耐人的冷情的单,等待风暴的停歇山雾的散去体力的恢复 和奇迹的出现。 不知忍了多久,不知等了多久,是几千年?是几万年?忽然,风停雨住,晴空 万里,彩霞满天,我长出了美丽的翅膀,轻盈地飞翔在蓝天白云间。身上铺满了金 色的阳光,下面是万里河山锦绣,绿树红花鲜艳,男欢女爱乐乐,莺歌燕舞翩翩。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四周都是飞舞的男朋女伴。我忍不住想放声大笑,还未笑出声 就被“叮叮叮……”的闹钟震醒。我“嗖”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抬起沉痛的双腿,又去面对人生新一天的美好与艰辛。 梦,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都是美好的。人不可以没有梦,是人都得有梦。 梦真实而虚幻,梦甜美而痛苦。真实和虚幻的梦互相交织不断延伸,这就是人 生。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人一旦没有了梦,人就没有了生命,没有了生命,当然 也就没有了人生没有了梦。 梦的甜美是因为梦的虚幻。因为梦是大洋中的海市沙漠中的蜃楼,干渴时的青 梅饥饿时的画饼,给人以憧憬,给人以希望。有憧憬使人看到未来的美好,有希望 使人增加为之而奋斗的勇气和力量。卖火柴的小女孩憧憬肥鹅向她走去,希望得到 一根火柴的温暖。陶渊明憧憬世外桃源,希望采菊东篱。道教徒憧憬今生长生不老 青春永驻,希望炼丹羽化。佛教徒憧憬来世的幸福,希望用今生的痛苦去换取。范 进憧憬白屋公卿,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八十岁都还希望考试中举。杜十娘憧憬真 爱真情的崇高纯美,希望王郎能象她爱他那样无私坚定,永世在爱河中沐浴。秦始 皇憧憬千古霸业,希望一世二世到千世万世永不变。 淳于棼憧憬做官发财,那怕作蚁国的南柯太守也希望一梦永不醒……,人呵人, 总是在憧憬和希望中苦苦挣扎,为之受苦受难,为之受尽折磨,为之穷毕生精力, 为之耗尽心血,一直到进入黄土还在微笑着品尝梦的虚幻的甜美,久久不愿离去。 梦的痛苦在于梦的真实。因为梦是厨中米,梦是身上衣,梦是跋涉者的驿站, 梦是归航者的港湾,给人以实在,使人以无奈。实在使人有了生活的内容,无奈使 人适应了各种生存的条件。项羽感受到了帝业的实在,只能无奈地别姬垓下。曹操 感受到了位极人臣的实在,只好无奈地“对酒当歌”。诸葛亮感受到了历史规律的 实在,无奈地“功名未就身先死”。杜甫感受到饥饿寒冷的实在,也只能发出“但 得广厦千万间,大比天下寒仕尽欢颜”的无奈。陶潜感受到了官场的实在,只好无 奈地跑到南山对面采菊去了。梁山伯与祝英台感受到了爱情的实在,只好无奈地化 蝶而去。梁鸿和孟光虽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但一感受到婚姻的实在也要无奈的东 南飞…… 自然界的风霜雨雪,沟渊江河;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欢悲离合;个人的得失荣 辱,贵贱穷通。这些实实在在的真实,使人在痛苦的深渊中奋力挣扎,使人千般无 奈,万般无奈。但人们却在无奈中学会了人这个小自然如何去适应社会这个大自然 的本领。不管是奋起抗争也好,不管是忍辱负重也好;不管是直求直取也好,不管 是逆来顺受也好;不管是夜夜笙歌锦衣玉食华车阔殿也好,不管是日日劳作粗茶淡 饭茅篱竹舍也好;人们总是在真实的痛苦和无奈中活着,并为之拼搏,为之抗争, 为之苟延残喘,为之忍气吞声,一直到进入坟墓还在微笑着品尝梦的真实的痛苦和 无奈,依依不舍。 于是,我感悟到人为什么能在各种天灾人祸,艰难困苦有时甚至是在绝境中挣 扎着活下去,是因为有梦,是因为有梦的真实和虚幻。梦的真实满足人现实的七情 六欲的享受,使人临亡依依不舍;梦的虚幻使人憧憬美好的未来,希望得到更新更 美更多的七情六欲的体验。使人到死念念不忘。 哎!但愿有梦常不醒,一觉睡到大天明。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