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在这初冬的早晨,早上五点起床,还是很冷的。夜色还没有完全退完再加上铺 天盖地的大雾,今天的早晨是如此的混沌不清。祥走出家门,心里一片茫然,那是 无知觉的茫然,一如这渐渐转亮的天色,虽然这亮越来透的越多,可是却是于事无 补的亮,是聊尽义务的亮,是让人什么也看不清的亮。冬日里那淡淡的一轮太阳今 天是无论如何不肯见面的。这浓浓的大雾遮了那原本就不明朗的太阳和天空中不知 的稀薄还是厚重的云彩,无边无际的弥漫的天地之间,祥心里想为什么愁云惨雾会 连在一起,有这样大的摸不着边的惨雾,天地间哪里还有愁云的空呢。 天越来越亮了,祥在这灰天灰地中漫无目地的游走,平日里这是他上学的时候, 但在今天学校是个错误的方向,他知道,他不用去了,永远也不用去了。随着天色 一点一点亮起来,祥的思想也一点一点活起来了,那思想一点点的和大雾一起蔓延 开来,漂到了一年前的一天。 那一天,天地间也漂着这样的大雾,祥走在街头心里是无限委屈的。母亲三个 月前离他而去了,父亲忍受不了丧妻之痛,终日喝酒,却对他的学习要求极为严格, 因为父亲答应母亲要将他培养成人。父亲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只是父亲把棍棒加 了一点创意换成的皮带。 那是父亲第一次打他,他哭,父亲也哭,可父亲的打一点也没有减轻,他受不 了,跑了,那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后来,每次父亲打他时,他心里除了惶恐外,更 多的涌起的是孤独,他无助,无奈,他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他也不再跑了。父 亲打儿子,那是天经地意的,而且是因为他的成绩不好打他,说到天边去,也没有 人会为他说一句话的,更何况“天下无有不是的父母”这几乎的所有父母奉行的金 科玉律,当然也是父亲打儿子时高挂的一面尚方宝剑。他心里绝望极了,那无依无 靠的感觉和父亲皮带抽打的次数一起增加。他好希望与父亲相处的和和美美,象母 亲在的时候。可是他的皮带挨得越多,头脑就仿佛越笨,老师上课的话在他听来深 奥难懂,声音飘乎不定,老师的冷笑,同学的不屑,就象父亲的皮带落在他的心头, 他变的沉默终至无言,走在街上就象一个影子,后来就连这个影子也渐渐的消失了, 除了他自己已没有人再注意到他。父亲的打也变得更频繁了,那皮带不再含着父亲 的愤怒,那只是父亲的习惯,父亲的和他的绝望。 昨天是父亲发薪的日子,父亲照例喝了酒,照例又想起了母亲,照例又大哭了 一场,他知道这三个照例后的第四个照例就是再打他一顿,当父亲完成了这些任务, 带着发泄后的满足呼呼睡去后,他捡起父亲的皮带将它束在的父亲的脖子上,父亲 的反抗是不值得一提的,连他也奇怪,竟能如此顺利。那一瞬间是从未有过的静, 连钟表都忘了走。他的意识也是静止的,那行为是机械的,他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可是他知道他必须那样作。完事后,他将父亲收拾的整齐些,将父亲放在双人床上, 他也洗干净自己,他依着父亲躺下来,象小时候那样,他想这是他和父亲的最后一 次亲密接触了,这是他久违的和久以想要的感觉。这时的父亲是和蔼的,柔顺的, 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父亲。这一夜是他一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夜,凌晨五点,他出了家 门,他不知该上哪里去,只是觉得应该走走。 雾渐渐散去了,他心里的茫然感觉一点也没有消失,他不知道他还需要谁,谁 还需要他。 路边的一辆三轮车陷在的泥坑里,他不待人招呼就上前帮忙,溅了一身的泥水。 他看见车主满脸的笑,嘴唇不停的动,他想那是他在客气吧,他回报的笑笑,只觉 得这满身的泥水似乎给他带来了一些生气。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