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很好。”青颜看着她说,“我想给他生个孩子。” 等祁夏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外面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溜进了卧室。 祁夏坐起身来,身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她昨天丢在客厅里的衣服。 甚至还有内衣,也叠好了放在床头柜上。 祁夏掀开被子一看,自己只穿着一件黑色吊带的丝质睡衣,她明明记得自己是 穿着陆城的上衣入睡。难道……她控制不住地去想陆城怎么帮自己脱掉他的上衣, 怎么从柜子里各式各样的性感睡衣里找出这件黑色的,怎么给自己穿上。 祁夏想着不禁怀疑自己的魅力,这样叫人欲罢不能的场景她的城竟然控制住了。 也许是天太黑没有看清楚?夜晚应该更让人失控才对,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自 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昨晚真的折腾得太过了,祁夏暗自感叹,摸摸脸颊,烧得慌。 她靠着床头坐起来,双腿仍然阵阵发软,好像不是自己的。她歪在床头发了一 会儿呆,然后光着脚把放在小桌子上的笔记本抱上床来,这一期的稿子她已经想好 了。一会儿去趟编辑部,不知道青颜在不在,或许早就和爱人出去度蜜月了。 她慢慢地敲着键盘,她现在知道青颜说得没错,她了解她,但从每次都是青颜 亲自为她审稿过稿她就能知道祁夏的心境变化,一点点的喜悦和悲戚,再怎么掩盖 青颜也能看得分明,即使主题欢快,其中也有难过的心事。 祁夏不断地想起陆城所展露的完美身材,三十多岁男人的成熟的、瘦削完美却 又十分低调的气质,她爱他只为自己所展现的英伟气势。 她在专栏里和读者讨论不同类型不同年龄段的女人对男人身材的喜好,话题胆 大且有些私密,叫她脸红心跳,她的笔触似细腻的,带着略微调侃的语气,她知道 读者中大约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女子,因为恋着某个人完美的身材和气质而愈陷愈深。 陆城是最特别的那个,在祁夏心里,他的特别叫她满足,叫她无法自拔,也叫 她有些承受不起。 祁夏起床淋浴,换了衣服出门,车子没有修好,现在应该还停在礼堂的门口。 祁夏突然很想念青颜,想看看婚后的她是否有所改变,这样想着就快走两步,在小 区门口打了车。 刚出电梯就听到编辑部里众人的欢笑声,同事们在一起说笑,完全没有从前截 稿期的紧张和烦躁,祁夏猜到青颜一定在这儿。 门口的前台接待处也是空荡荡的,转过门厅,一群人凑在一起说笑。站在中间 言笑晏晏的那个人正是青颜,她穿着上紫下白的连衣裙,下摆在膝盖上方十公分处, 线条匀称的双腿,脚下一双浅灰色的细带凉鞋。 祁夏笑着走过去,虽然被她浓密的长发遮盖了大半,祁夏还是一眼看到她耳旁 带着的助听器。心里不禁一阵酸涩,可青颜已经看到她,迎了上来,她不愿表现得 这样伤感。 青颜和同事们摆摆手,大家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工作,青颜拉着她的手进了主编 的独立办公室。 “这次的稿子够大胆,开创先河了。”青颜笑笑,“能写成这样,也只有祁夏 你有这样的本事了。” 祁夏笑笑,靠在门边抱着双臂,笑容里仍然忍不住流露出伤感,她知道青颜此 刻的生活来之不易,而她能够这样乐观,自己应该为她高兴。可她笑着笑着,眼睛 先红了。 “怎么不说话?”青颜说。 “我才不假装推辞,夸奖就是夸奖。”祁夏调侃着,眼神移至别处。 “给你看个东西。”青颜搬过一旁的椅子要她坐下,这下她眼里的泪遮不住了, 扑簌簌地落下来,青颜撇撇嘴,撩起耳畔的头发。 “助听器。”祁夏闷声闷气地说。 “还不错,基本上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我不打算用。”青颜说,“他也 不介意,我已经在学唇语了。” 祁夏看着她,看她把头发简单扎起来,把助听器取下放进抽屉里,青颜的耳朵 长得很精致,有些单薄,像是易碎的工艺品。真好看,祁夏在心里想。 “我才不要带着这个累赘呢?”青颜笑笑说,祁夏知道她甚至听不清她自己说 话的声音。 “我打算放弃工作跟他回法国了。”青颜说。 祁夏一怔,看着她的眼睛,很平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委屈和不甘, 也没有那种无畏的幸福。 “你想好了?”祁夏一着急,脱口而出。 青颜点点头,脸上是波澜不惊的笑容,那种平静,似乎千百年前她就知道自己 要放弃这里的一切似的。 “编辑部怎么办?有接班人了吗?”祁夏接着问。 “有了。”青颜的唇语很熟练,从听力开始下降的那天起,她就开始练习了。 “谁?” “你。”青颜答。 “我不干。”祁夏知道自己心里不想让她走,因此推卸责任。 “我就知道你不会干,已经定好其他人了。”青颜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 见祁夏一时无法接受,青颜接着说:“我听力这么差,打算休息了过舒服日子 了。” “你都能听懂?”祁夏怔怔地问。 “当然,我也会手语。”她得意的表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无助,就好像会一项 乐器一门外语一样自然。祁夏见她抬起手,比划了一连串的手势,嘴也在动,却没 有发声。 “什么意思?” “我很好。”青颜看着她说,“我想给他生个孩子。” 祁夏一低头,眼泪落了下来。 到了中午祁夏和青颜一起吃了午饭,祁夏把车子开到修理厂维修。 青颜站在一边看祁夏风情万种地走来走去和修车师傅交谈,突然笑了笑。等她 把事情交代完毕,青颜一把将她拽过来。 “怎么了?”祁夏问。 “说,昨晚是不是纵欲过度?”青颜眯起眼睛。 “啊?”祁夏低低一呼,虽然几乎没出声,却还是叫青颜瞧出了端倪,听下降 差以后,青颜变得非常擅长观察人的表情。 “看来我猜对了。” “你怎么知道!!”祁夏咬咬牙,脸颊微微泛红。 “我就是知道。”青颜拒绝解释。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走路的姿态都变了。”青颜笑呵呵地说,祁夏瞪 大眼睛。 青颜还没定好离开的日子,要等丈夫在国内的业务告一段落才能走。祁夏再没 有提出异议,青颜经历了很多,男人也见了不少,其中感受,她十分清楚,无论如 何,只要她自己觉得值得,就没必要阻拦。 她反反复复地想起她说的那句话,她是不是也跟他说过。 她突然想听听陆城的声音,他偶尔霸道偶尔玩笑的语气,他昨晚在他耳边心疼 地问“我弄疼你了”的时候,她整颗心在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想打个电话给他,没什么要紧事,她想跟他说——我很好,我想给你生个孩 子。 这话太俗气,太煽情,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可她就是想说,好像比一生的承诺 还要重,她要快快地将这句话丢给他,好叫他跟自己一起扛。 可她没打通她的电话,于是在市中心的商场随便乱逛、 祁夏看到男士的西装和衬衫,又想起他今天早上为自己换衣服的情形,她毫不 怀疑地想,以后他们会经常想见,她非常体贴地认为自己应该帮他准备一些换洗衣 物。 祁夏熟悉他的身材,尺码,一个人在各式各样的店里满怀欣喜的闲逛。 她为他买了两套深色西装,半打白衬衫,深色T 恤,三条领带,几双深色棉袜, 甚至还有换洗的内裤,这种感觉,如同结婚多年的夫妻,有着难得的默契和不需要 遮遮掩掩的坦荡。 她隔一会儿就打一个电话给他,却始终没有人接听,她想了想又拨他办公室的 座机,仍然是一串冰冷的规律的长音,她觉得心里有些慌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 再做停留,迅速离开商场,打车回家。 在小区门口,保安提到了昨晚发生的一件事情。 似乎没有人目击,但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枪声,只有一下,不大不小的却在夜 色里十分清晰,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处,保安说自己听到枪声就立刻爬起来,但外面 虽有路灯却什么也看不清,他还是报了警,很快有警察赶来,拉起了警戒线,没有 多做停留,很快处理完了现场。 因为是在凌晨,没什么人看热闹,警察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很好,虽然案发的具 体地点离这里很近,但至今没有人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夏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叫她头晕目眩,差点手一松将所有的袋子都扔掉。 她盲目地回家,掏钥匙开门,带子将她的手勒出红痕她也没什么感觉。她默默 地将西装挂进衣柜里,其他所有的凡是贴身穿的衣物都手洗过一次。手机从没响过, 她知道陆城工作忙,时常有任务没办法接电话,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里发 慌。她忽然害怕自己再没有机会对他说那句又煽情又俗气的话,这惶恐来得莫名其 妙。 她有一种感觉十分强烈,虽然她刻意忽视但它还是不断地冒出来。陆城出事了, 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肯定。 他出事了,他从这里离开以后出事了。 祁夏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衣服还没洗完,她用手捂着脸,靠在卫生间的墙上,手上的水和脸上的泪混合 在一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