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但她忘记了,她曾冒死拍下毒贩的照片且差点因此失去右臂 小秦和同事在走廊的长椅上闲聊,突然听到脚步声,因走廊里十分安静,这又 是特殊病房,除了例行检查,他们不通知,就没有人会来这里。小秦慢慢站起来, 他已经猜到是谁了,同事也能猜到。 果然,脚步声临近,转角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一名女子,穿着便装,林真林 主任。小秦冲她招了招手,却什么也没说。 “怎么都在外面?”她问,手里拿着外卖的餐点,顺手交给另外一个人。 “谢谢。”那个一开始就待在这里的人顺嘴说到,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林真 似乎也不打算等他的回答,一转身就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祁夏。 她纤细的腰身被简单的七分袖和牛仔裤修得更加美丽,她坐在凳子上,弯下腰 去吻陆城的脸颊。 林真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站在门外的小秦只听到她不高不低却异常冷漠地说了一句:“你现在不该来见 他。” 祁夏身体一僵,慢慢回过头来,纵然如此,她还是十分优雅地坐在床边的凳子 上。林真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好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在看到祁夏的一瞬间,她就全明白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是无法不把陆 城被袭击和这个女人联想在一起,对于这两人的事,她只知道一点,却了解陆城怎 样地在意她,以至于不能安心工作,不能顺利地表达情感,甚至总是保持过分地有 失风度的冷漠。 “为什么?”她听到祁夏轻轻问。 “他现在很危险。”林真看到她握着他的手,“对于歹徒的身份还没有任何线 索。”她略低了低头,再抬头的时候,终于似忍无可忍地说道:“我们可不可以去 外面谈。” “他不会有事吧。”祁夏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留恋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让林 真有些羡慕,因为她从来没有机会可以这么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不会。”她道,先站起身走了出来,不给她时间继续流连。 祁夏随后跟了出来,她和小秦对视一眼,露出温柔笑容,然后紧跟着林真的步 伐往电梯口走去。 “今天凌晨他是不是从你那里离开的?”林真问,语气有点像肯定句,她只是 猜测,毫无根据的猜测,不过这是客观用词,对于她的主观来说,这就是事实。 “是。”祁夏看着电梯门上两人模糊的影子。 “那这个也是你的了?”林真道。 “哪个?”祁夏抬起头来问。却看到林真若无其事地按了电梯下行的按钮,然 后从口袋里取出了那枚钥匙,还装在一个小小的密封袋里:“这个。” 祁夏眼神变了一下,似乎惊讶这东西为什么在她这里,这样的表情让林真肯定 了她的答案。 “他叫我还给你。”林真说,“他的生活你没法参与。” 怔忪见她听到钢索缓慢移动的声音,似乎过了好久,电梯停在了这个楼层,叮 地一声打开了门。 祁夏看着打开的电梯,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退路,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当然, 在逃跑之前,她拿走了那把钥匙。 隔着薄薄的塑料袋,触感很不真实。 她离开以后,林真几乎和刚才的她一样,有些失神地听着钢索滑动的声音,好 像有什么东西,在心海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触不到底,缺乏空气,在 巨大的压力下几乎分崩离析。 因为她终于确定,这两个人对彼此的爱有多么深。 一个在昏迷之前紧紧握着这把钥匙,另一个则失态至完全不见从前的优雅,他 们的爱也许在他们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地方慢慢生根发芽,连举止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小秦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他和同事坐在屋里的沙发上一边吃东西一边有一搭 没一搭地低声说话,说得都是最近的几桩案子,沈先生遭遇抢劫的案子至今没有一 个合理的解释,没有找到可能的另一个同伙,也就是那些血型指向的第三个人。 林真就在这时走了进来,他们立刻沉默了,因为她的脸色不太好。林真的心思, 他们多少也有感觉,年轻人,对这些总是十分敏感的,鉴别科的主任和刑警队长在 工作之余过多的交情和林真若有若无地表现出的关心让他们年轻的嗅觉察觉了暧昧 的味道。 林真没看她们,她的脸上有一种失落,让整个人都失去了以往的干练和精明, 微微垮下来。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就是祁夏刚才坐过的那一张,看着陆城。 她确实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能力配合你的生活,那种天真不适合你。她在心里 想,心又沉了一沉,因为面前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或许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可她也 做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 电梯门开了又关上,因为没有人按动指示按钮,它就老老实实地停留在一层。 祁夏手中握着那把钥匙,紧紧地握着,右手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从纱布中渗出 血来,林真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就把祁夏不久前的思考翻了出来。她想自 己始终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能力承担他的生活,不能和他同舟共济,不能分担他生 活中的危险。三年前离开报社之后,她活在被暧昧和男人包围的粉饰太平之中,缺 乏力量和勇敢。 但她忘记了,她曾冒死拍下毒贩的照片且差点因此失去右臂。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祁夏惊慌地抬起头,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站在电梯外的,正是一直在楼下等候自己的姐夫。 看着祁夏瘦弱的身影上了楼,他就留在车里耐心地等,他不想打扰她,想让她 自己去抉择。可等了许久,直到妻子打来电话不放心地催问结果他才决定去看看。 他下了车,在车门口待了一会儿,他和连欣结婚没几年,但很早以前就认识, 所以对于祁夏这个任性的妹妹也十分了解,他看着她出落地一天比一天美丽,知道 她注定让很多人晕头转向不能自拔,可她敏感而始终天真的内心却不似外表那样动 人,如同一块玻璃碎片,脆弱却依然保持着锋利的棱角。 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可以包容她那些棱角,只是两个人都会被伤得鲜血淋漓。 或者可以换一颗更坚实更圆滑的内心给她,可祁夏从没想过改变,自我和任性是她 的魅力,也是她始终不能幸福的原因。 这个时候他期望自己能有一支烟,可他从来不抽烟,所以他锁上车门,跺了跺 已经站得有些僵硬的脚,向着医院门口的亮处走去。 大厅里不见祁夏的身影,只有一个值班护士抬头看了看他,虽不知楼层,但他 还是走向了电梯,刚按下按钮,门一打开,就看到满脸泪水的祁夏。 “你姐姐催了,我们回家。”他半揽着她的腰将她领出来,言语平常。 一路上祁夏很安静,她握紧的右手慢慢松开,那枚钥匙无声地掉在车厢里,姐 夫察觉了,却什么也没说地继续开车。 一听到门响,连欣就从床上坐起来,祁夏在玄关处脱了鞋,光着脚进了卧室, 她走到床的另一侧,镇定地将窗帘拉严实。 “小夏。” 祁夏爬上床来,靠近姐姐躺着,将脸埋在姐姐的怀抱里。 “我找到他了,姐。他没什么事,很快就会好起来。” 连欣嗯了一声,一回头看到丈夫站在卧室门口,借着月光,脸上的表情有些无 奈,他们都向对方点点头。 祁夏没再说话,连欣也就静静地抱着她,却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又看看门口,没开灯,黑暗中她听到丈夫的脚步声,他进了厨房,烧了小半壶开水, 倒在大杯子里端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辛苦你了。”连欣说。 他摇摇头走出去,替她们姐妹两个关上了门。 这下整个房间里彻底安静了,夜色也在静静地呼吸着。连欣闭上眼睛,轻轻地 拍着祁夏的脊背,像在哄一个婴儿入睡。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肩膀湿了。 第二天醒来姐夫做了可口的早餐,祁夏只用右手的前两个指头摆弄勺子。正吃 着,手机响了。 祁夏接起来,看到青颜发来的短信。 “今天新老板到任,似乎给你安排了个苦差事,记得一会儿来编辑部。姐姐我 要到法国度蜜月去了。” 青颜很少打电话了,因为她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也看不到嘴唇的形状,她又不 习惯带助听器,所以就改为发短信了。 “我一会儿去趟编辑部。”祁夏说。 “嗯,让你姐夫送你。” 祁夏想说自己打车去,可转念一想他们一定是不放心自己,于是十分乖巧地回 答:“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