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能瞒多久瞒多久,或许,一辈子。”他说 “为什么?”祁夏问她。 “因为我觉得他比那个人更适合你。”青颜说得坦然。 祁夏失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种局面,为什么很多人都不看好她和 陆城的感情。陆城,想到这个人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到底让她失望了。 因为他的寡言,因为他的深沉,眼看着两个人的误会越来越深却不做任何解释, 这些男人为什么都这么自以为是。 “杂志社的事呢?文化公司被收购你也事先就知晓吧。” “没错。” “怪不得你急急地离职,原来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祁夏咬咬嘴唇,青颜 面无表情。 “要不是因为结婚,我一定会等到最后一刻,看那个人失去一切。”青颜冷笑 起来,她藏在心里多少年的冷酷回忆如今终于重新回到了眼前,这一刻被好友追问, 她淡淡然地说起曾经的遭遇。 她和文化公司的老板是“旧相识”了,刚刚走进时尚界时青颜才二十多岁,天 真得可以,却因为那个中年男人的频频骚扰而迅速成长,她四处周旋,保全自身, 委曲求全地获得了如今的位置。 “你以为我是天生好命?这世上没有白得的果实。我才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当 初受到的一切侮辱如今都要一分一分地还回来。” 祁夏惊愕,青颜竟经历了这样的事,她以为在酒桌宴会上与男人自然**的青颜 是天生的妩媚,天生的高贵。 “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青颜笑笑说,她指的是何乾,这一刻她 的心情极为平静,她知道她不可能瞒着祁夏一辈子,她迟早会知道真相。 如果何乾真想娶她,这必是最重要的一个关口。 “剩下的,让他跟你说吧。”青颜拉开门走了出去。 祁夏将两手交握,慢慢地定下心来,她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一抬 头看到何乾走了进来,他俊秀的脸上带着绝望的苦笑,祁夏知道青颜所说的一切都 是真的了。 这一刻她突然释然了,因为她终于不用再刻意将那个人清出心房了。她坦然地 将那个人揣在心里,所有的误会在这一瞬间解除了。 “你都知道了。”他说,“我忘了将东西收好。” “不怪你。”祁夏竟然轻轻地笑了,“你也没想到我昨天会来。” “不,我等你很久了。” 祁夏明白这一切是青颜的刻意安排,只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逼我逼得太紧了。”祁夏摇摇头,垂下眼睛,“你不打算解释?”这一刻 她仍然想知道真相。 “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这一切就像故事一样。” 何乾十六岁离开家乡去美国读书,出国留学从来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美好, 当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独度日的时候,所有的美景和情调都是扯淡。一个十六岁 的孩子为什么要离开这么远,因为他身不由己。他是被送出去的。 送他离开的那个人,是他父亲的顶头上司。 在一个金额可观的贪污案中,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强迫和威胁,让何乾的父亲成 了罪行的主要承担者,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公务员的他被判入狱。 何乾记得那个人送自己离开时候的样子,冰冷的笑脸,满脸都写着要将这个麻 烦尽快地送走。他记得几天之前父亲曾在家中独坐整夜,突然将十六岁的儿子抱在 怀里痛哭流涕。 何乾觉得父亲的泪水像冰块一样永远留在胸口,一阵一阵地痛。十八岁之后他 彻底失去经济来源,在那之前他已经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也许一个心中有恨意的 人更容易获得坚强。读大学,全额奖学金,成为著名的收购专家。 后来他接到国内的委托,立刻回到了告别十几年的家乡。 “我有很多手段可以达到收购文化公司的目的,可是我又见到了这个人。”何 乾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就是夜总会门口拍摄的照片,他修长的手指点在那个 男人身上。相隔十几年,但何乾没有一天忘记他的模样,年近五十岁的男人看起来 风光无限。 “所以让陆城帮了个忙。”何乾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祁 夏,他的脸上有着解脱一般的坦然。“毁掉杂志社,毁掉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至于原因,很简单,我爱上你了。”何乾看着她,突然站起身,两手扶着祁 夏的肩膀吻了下去。 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祁夏身上,祁夏动弹不得,她在他深情的吻里泪水涟 涟。 “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可是,我还想问一下。”他看着祁夏通红的眼睛和 殷红的嘴唇,苦笑着说,“你会不会跟我走?” 祁夏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些可怖的男人,他身后的秘密比她所想象地还要多, 她的生活怎么会像故事一样被一个又一个的圈套包围。这个男人,是怎么样做到让 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进他亲手布下的陷阱。 这一刻她又想起她和何乾认识的这有限的日子里两个人所有的交流。那次漫长 的旅行,他抓着自己手臂时右肩撕心裂肺的痛,他总是及时出现在颇为狼狈的自己 面前,他弹钢琴给她听的那一晚,他所有的甜言蜜语,甚至昨晚那一场肆意缠绵。 还有,他始终等她转身的坚定姿态。 可如今她都明白了,他之所以肯执着地等她,是因为他自以为操控了她的想法, 他笃定她会投入他的怀抱。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会瞒我多久?”祁夏问,她在心里想,如果自己不知道 此时,也许会跟他离开,无论如何,可能就那样共度余生。 “能瞒多久瞒多久,或许,一辈子。”他说。 果然,她没有料错这个男人,她从没有高看了他,他确实有这样的心机和执着, 他的坚强是她根本无法抵抗的,他可以承受一辈子内心的责问也要瞒着自己。只是, 可能老天真的看不下去了,所以让她知道真相。 她打了一个冷战,像是从某个噩梦中突然醒来,何乾的双臂环着她,却已经没 有了力气。祁夏轻轻推开他。 “我现在明白了,你真应该早把东西收好。”祁夏说,用指尖轻轻抚过自己被 他亲吻过的双唇,突然用手背狠狠拭过。 一打开门,站在走廊里正准备敲门的服务生被吓了一跳,还是那晚在值班室借 祁夏用电话的那个年轻人,湛蓝的眼波似海洋的潮汐一样动人。他恭恭敬敬地递上 机票,一共三张。 祁夏将那张回国的机票从他手中轻轻抽走,把门敞开,然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城还不知道祁夏做了怎么样的决定。 他只知道,两个小队,共二十四人已经在郊区的旧民居附近悄悄潜伏,带头的 中年男人专心致志地听着手机里的动静。 灯打开的那一瞬,陆城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微微眯起眼睛,他很快看清 了面前的人,两个人一坐一站,十分自然,老朋友了。 Candy 和李石,陆城的身体自然调整到警戒状态,食指虚虚地搭在手枪扳机上。 “今天请陆队来是为了谈一笔交易。”李石开门见山,坐在一旁高挑的女子, 随意地欣赏着自己色彩鲜艳的指甲。 “说说看?”陆城斜着嘴角轻笑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慢慢地观察着整个房间里 的情况,木质的窗户已经坏了,几乎只剩下空荡荡的窗口,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让 人心悸。 “这个案子可不可以就此罢手,我们也不想再打扰您的生活了。” 陆城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来提到这个话题,有些奇怪,但还是淡淡地搭腔 :“这个案子不是我一个人在查,我控制不了。” 李石笑笑,他是一个非常瘦因此显得有些神经质的男子,他的手像白骨一样嶙 峋,他站起来,手里拿着的一张照片。 “没想到祁小姐已经去了法国。”他说,不怀好意地笑笑,“没想到在这儿遇 到这么多年以前的老朋友,不知道祁小姐身上的枪伤好了没?” 陆城知道自己没猜错,这件案子果然和几年之前的特大毒品买卖案件有关,对 方的威胁让陆城不得不让步。 电话另一段的人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想到这两个案子的联系。但他 稳定心神听着陆城和罪犯继续纠缠下去。 “你可以把你的提议说说了。”陆城做出让步,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并且 随时戒备着旁边的那个女子。 “这是我们的价码。”李石将身边的皮箱拿起来放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旧桌子 上,将箱子转过来对着陆城,然后慢慢地打开锁扣。 这一刻陆城突然提到轻微的一声“嘀嘀”,这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出奇地清晰, 所有不详的预感都涌上心头。 “等一下!”陆城大吼一声,可是已经晚了,他眼看着那个可怕的皮箱打开了。 那一瞬间他奔向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窗口,那股火辣辣的热风将他抛了出去,他在 地上打了一个滚勉强站起,地上的石头和瓦砾的碎片在他的脸上身上划出细小的伤 口。 脚下站稳的瞬间,陆城立刻举起枪,向着民居旁边迷蒙的夜色中开了一枪。 一阵刺耳地刹车声,一辆汽车失控般斜着冲了出来,最终撞在郊区土路旁的树 上,距离陆城还有两米。 猛烈的眩晕在这一刻袭上头顶,全身都被密密麻麻的疼痛包裹起来,陆城眼前 一黑摔倒在地上,手中依然握着那柄枪。 枪膛温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