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鸭子谈恋爱 作者:芹菜 上到大三,宿舍里的六个姐妹,除了我依然我行我素地唱着独角戏以外,其 他的都已经纷纷坠入了一条名为“爱情”的长河。每每周末来临,空荡荡的宿舍 都只会剩下我一个人在自得其乐的躺在床上看书听CD,并且游哉游哉地义务兼任 宿舍管理员和电话接线员这双层职务。宿舍里,我的年龄是最小的,于是几位大 姐自然对我这个小妹疼爱有加。每次约完会回来,总是不忘给我梢回从男朋友那 里K 来的各种零食、小吃。然后用她们那充满爱怜的目光望着我狼吞虎咽,用善 发着幽香的双手温柔地抚摩着我那因躺着太久而变成鸡窝的脑袋:“小妹呀,真 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恋爱,这样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回到宿舍,都会有一盏温暖的灯 在等待着,你可是我们的守护天使啊。” 美味可口的零食外加大姐们的肺腑之言,总是令我感动得一塌涂地,于是我 便暗暗下定决心:毕业之前坚决不谈恋爱,绝对不辜负姐姐们对我的“深情厚爱”。 然而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青春的萌动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竟然趁我不注意之时 就悄悄的潜进了我身体,触动了我内心最深处那快叫作温柔的地方。 那天傍晚,篮球场上正在进行校男子篮球联赛。坐在两耳充斥着震耳欲聋加 油声的看台上,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穿着白色运动服身体异常灵活的男生犹如一只 正在展翅飞翔的雄鹰突然撞入了我的眼帘。 就在他技术娴熟,趁着最佳时机,来了个精彩扣篮的一刹那,我同时听到了 两声重重的“砰”!——一声来自于篮筐,而一声则来自于我的心弦。 那个男生是大三体育系的,校队最佳篮球前锋。长得高大帅气。据说喜欢他 的女孩多得可以绕着足球场一圈。他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晨亚。——这一切 是早先就听宿舍里的二姐雪梅说过的,而当时我只是以一个不大忠实的听众身份 把它们随便塞入耳朵。 而此刻,我却后悔万分,后悔当初没有认真把关于晨亚的每个字每个词甚至 每个标点符号都深刻的记录在脑海里。因为从那时起,晨亚的身影竟然会不时的 出现在我的眼前、脑海、心底,清晰得如同他的真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想我一定是暗恋上了晨亚了,只是这一事实对我来说,来得却是如此的突 然如此的急促,我在心底感受到有一种柔柔的东西在流淌时,一丝惊慌失措也同 样在诞生。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中了弹的小鸟,任由身子垂直急剧的朝着 一个无底的不可告人的深渊坠落,痛并快乐着。然而,我却不敢告诉大姐们,因 为非常害怕我喜欢上一个男生的事实会辜负掉她们对我深深的期望。仿佛她们恋 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我只需踏入那雷池半步则成为她们眼中不乖的小孩。 我已经做惯她们眼中的好孩子了,我不想成为坏孩子。 于是我感到很苦恼,非常的苦恼,也很矛盾。我很喜欢他,可是又恐惧恋爱。 于是,我不再像个疯丫头,一回到宿舍就到处嬉笑打闹,也不再故意奶声奶气地 和众人撒娇。我只是变得异常的安静起来,静静地,就像放在床头上的大布娃娃。 然而大姐们细心的眼睛却捕捉到了我不大寻常的表现,她们表露出了无比的 关心:“园园,我们的小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呀?” 我抿紧了嘴唇,强硬着挤出了一丝的微笑,我不想让她们们知道这个秘密, 希望她们永远都不知道。然后转过身,无人之处,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我的眼角悄 然而落。 平安夜的晚上,宿舍里又只剩下我独自的身影。刚才任凭众人如何费劲口水, 我始终都不肯跟她们去参加圣诞舞会,因为我开始害怕去到那样的场合,当看到 别人成双成对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张被丢弃在地上的糖纸,在众人 纷乱的舞步下寂寞的飘零。我宁愿躲在宿舍里不去面对,而且独自在宿舍里所感 受到的孤独我也已经习惯了。 远处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传来,我安静的坐在宿舍窗前,仰望着天上一颗颗亮 晶晶的星星。突然在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令我砰然心动的身影,可是我发现自 己和他的距离却是这样的遥远,就像我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只能远远的望着,却 不能靠近。一股酸酸痛痛的感觉从胸口慢慢涌出,然后遍布了我的全身。“我已 经习惯独自一个人了,我不要喜欢上任何人……” 迷迷糊糊之中,一双温暖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然后我仿佛听到了焦急的一 声:“哎,好烫!”接着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晨曦微露的翌日早上。我正躺在自己床上了, 身上盖着厚厚的几层被子。昨晚发生了什么,我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大姐们笑 容满面的给我打来了可口的早餐,温柔的告诉我,昨晚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竟然趴 在窗口旁睡着了,不幸着了凉,发了低烧,几位姐姐轮流照顾了我一夜,所幸的 是我体质好,早上醒来时,烧已经退了。 我低着头,像一只听话的小猫,慢慢的喝着碗里香喷喷的牛奶。宿舍里出奇 的安静,我突然感到疑惑,抬起头来,发现大家竟然都在默默地看着我,每个人 的眼中仿佛都若有所思。 下午的时候,我正无聊的躺在床上听范小萱的“机器猫”解闷。突然宿舍的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三姐桃桃手里高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冲进来, 她几乎是三步并一步的跨到我的床边,然后把盒子递到我的面前“小妹,送给你 的圣诞礼物,猜猜看是什么?” 我歪着脑袋,正在思考着,突然盒子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我眼睛一亮, 马上从床上跳起来“呼啦,是鸭子。” 果然没有错,一打开盒子,一只米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鸭子正眯着小眼睛,拍 拍小翅膀,昂着头好奇的望着我。 “哇,真是好可爱啊,谢谢三姐!”我有点欣喜若狂。从小我就喜欢小动物。 “鸭子那么可爱,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它哦,要多带它出去玩耍,晒晒太阳, 不然它可会闷死的呢。”五姐英子插话进来。 “没问题,我一定能做到!”我信心十足,然后把小鸭子放在手掌上,任它 那扁扁的小嘴巴把我的手心啄得痒痒。 有了这只小鸭子陪伴后,我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我,活泼开朗。我帮小鸭子 洗澡,帮它挠痒痒,喂它嫩嫩的青菜,跟它讲悄悄话。除了上课,整天都陪它玩 得不亦乐乎。“我暂时把我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这只小鸭子身上来吧,然后就可 以逐渐忘掉他了。”我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虽然他的身影不时的还会出现在我 的眼前,虽然偶尔想起他,心底还是酸酸的。因为我只是暗恋着他,而暗恋总是 痛苦多于快乐。所幸的是,我没有让任何人发现我心底里的秘密,也没有让任何 人失望,我还是姐姐们的好小妹。我不会谈恋爱的。 一天中午,二姐雪梅突然跟三姐桃桃说“体育系的那个晨亚,就是我上次说 过的,那个篮球打得很好的男生呀。” “哦,知道,他怎么了?”三姐问。 “啪!”这时我抓着手本的手竟然给抖了一下,手掉在了地上。还好没有人 发现我的失态。虽然眼睛在看着书,但是我的耳朵却几乎竖了起来。 “他那么出色,却竟然一直都还没有女朋友呢!”二姐用很肯定的语气对三 姐说。 “是吗?我想他一定是个用情专一的人,在等他真正喜欢的女孩出现吧。” “……”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心里竟然感到非常的愉快,愉快得就 像一条欢快的小溪想唱歌。我想,他等待的人会是谁呢?唉,可是不会是我的了。 我突然又心一沉,失落感涌来,于是拼命的甩了甩头。 从那以后,仿佛是不经意的,隔三岔五的,她们都会在宿舍里冒出一两个关 于晨亚的话题,例如他这次参加市运动会又获得了几项冠军、别人和他单挑投篮, 被输了几十个、他竟然也喜欢咖啡猫等等,都是些轻松愉快的话题,好象是在说 自己身边的兄弟一样。 于是,我便释然了。只是每次只要一出现有关晨亚的话题我都会刻意用心去 听用心去记。暗地里还是为他的出色而感到欣喜,毕竟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虽然他并不知道。并且永远都不会知道。 一个星期过后,我的鸭子竟然慢慢的长大了,它的米黄色的绒毛逐渐退去, 换成了白色的羽毛。我每天给它喂可口的饭菜,关心照顾它,于是它也开始依赖 了我,不管我走到哪里它都要跟到哪里,它走路时摇摆蹒跚的模样,十足的惹人 怜爱。而每当我独自向它吐露心底秘密的时候,它总是歪着脑袋,仿佛善解人意 般的望着我。“还是你最好,我和你谈恋爱吧。”我喃喃自语着。 一天傍晚,我和大姐燕子她们几个一起带着鸭子到学校里的大草坪玩耍。附 近是学校的篮球场,有许多人在打篮球。我们坐在草地上,给它抓还没灭绝掉的 小虫子吃。阳光暖暖的照在每个人的身上,风凉凉的吹着,好舒服啊。玩累了, 大伙一起躺在草地上。 这时大姐神秘兮兮地说“小妹,至从这只鸭子出现了,你好象就对它魂不守 舍了哟。” “对呀,它是我的宝贝鸭子嘛。”我一边乐嘻嘻地回答她,一边摸着它圆圆 的脑袋,把虫子塞到它的嘴里。 “老实交代呀,你是不是喜欢它呢,呵呵。”三姐的语气可真够暧昧。 “没错哦,我就是喜欢它。”我老实交代。 “那么敢不敢在这里大声的喊一句,你喜欢它的呢?” 嘿,怎么不敢呢,又不是说喜欢男生。于是我朝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放声喊了 一句“我喜欢鸭子啊,非常非常的喜欢鸭子!”声音远远的散去,穿透了天空中 厚厚的云层。 喊完了,我觉得心情非常的愉快。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到草坪上陪鸭子玩耍,然后每次都要对着蓝天大喊几声。 这时总有篮球的“砰砰”声从不远处传来。我发现这样可以发泄出在自己内心一 直所积压着的、某种非常需要释放出来的东西,如此一来心情就会变得格外的轻 松和愉快。只是那是什么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我的小鸭子已经逐渐长大了。每次大姐看着它那丰满 起来的羽毛,总是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小鸭子都长大了,我们的小妹是否也该 长大了呢?” “不要,我永远都不要长大!”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一天晚自习过后,我回到宿舍,竟然发现盒子里的小鸭子已经不见了。怎么 会呢,宿舍里的门窗一直都锁着好好的呀。我焦急的钻床底,翻书柜,倒水桶, 就连茶壶的盖子都要打开朝里看看,可是还是不见。天呐,它到底去哪里了呢, 莫不是……我的脑海里竟然闪现出最坏的预感。我急得都快要哭了。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一张用羽毛压住的白纸上,没错,那是小鸭子的羽 毛。我猛扑过去,而它下面的白纸上——园园,你真的很喜欢我吗,要是真的喜 欢我,那快点来草坪找我好吗? 落款竟然是鸭子! 然而我当时一定是急昏了头、中了什么魔,竟然想也没想,一转身立刻冲出 宿舍,朝草坪飞快地奔去。 当我来到草坪的时候,四周静极了,我闻到夜风送来的淡淡花香味和青草味。 我突然感到心在莫名其妙的剧烈跳动着。我发疯了一般四处的寻找着,不停的呼 唤着“鸭子,鸭子,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吧,好不好,我真的要急死了。” 突然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啊,是我的鸭子,我高兴得马上转过 身。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间,我却征住了,就像从天上突然劈下了一道闪电,然后 电流从上而下,迅速遍布了我的全身——那是一种全身都被麻醉掉的感觉。 眼前,月光下,除了我心爱的鸭子,还有那个一开始就在我心头永远都抹不 去的身影,那个在我梦中出现了千百回的身影,那个总是让我感到砰然心动的身 影。 是晨亚。 他抱着我的小鸭子,它在他温暖的环抱里是如此的安静。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一动也不动。我不敢动,好怕这只是个梦,哪怕 轻微的一动,梦马上就会醒来。 然而这并不是梦,晨亚说话了,他是第一次对我说话,声音是那样的轻柔好 听,充满了磁性“我知道你非常喜欢你的鸭子,但能不能,能不能把对它的喜欢 也分一半给我呢,因为我也是一只鸭子(亚子)……” 一切顾虑,一切害怕都不存在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当属于自 己的爱情真正降临时,一定要大胆去面对,永远都不要拒绝。后来的后来的后来, 我在她们故意弄得断断续续、神神秘秘的话中才知道:平安夜的晚上,发着低烧 中的我,一直都在喊着晨亚的名字,于是从那时起她们就已经发现了我深藏在心 底的秘密。她们真的很爱我,为了我,她们特地去打探了有关与晨亚的一切,最 后觉得他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于是她们决定要费尽心思、不惜一切代价的 成全我们。 最后至于晨亚是如何知道我喜欢他的呢?三姐则经常暧昧十足的拿我来开玩 笑“有位小妹真是好大胆哟,竟然敢在大众广庭之下,大喊亚子(鸭子)我喜欢 你哟,弄得全校人人皆知,啧啧,超级厉害!” 因此可见他想不喜欢我,都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