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尘子,我是路过人间的天使 我时常在想,我五年后的此刻在干什么,十年后的此刻又在干什么?在我漫长 的一生里,佛缘是否值得信任。沉迷于酒色,便之以堕落,专注于名利,便之以失 心,我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堕落,又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失心,没有人告诉我,可是 我已经经历过了,陈芳对我作过深刻的评价,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一生值得回味 的禅语,她说从天堂到地狱,你只是路过人间的天使,天堂我没去过,地狱我也没 去过,我只是活在人间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我一直觉得爱与被爱是完全俩码子事,爱宛如施舍者,被爱宛如被施舍者,我 是一个喜欢成为施舍者的人,所以我会一直爱着别人,甚至在别人爱上我之前我就 爱上别人。 我这人不算一个十足的好人,但也坏不到哪里去,一直以来,嫂子曾在饭桌上 对着一家子人对我的人生态度问题进行了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我是个故意学习, 故意工作,故意生活,故意活得像个人样!这话多经典,说得我满肚子的苦水不知 从哪儿倒出去。嫂子读过一些哲学书,对尘世江湖有点愤俗,她说我身在江湖的传 奇人,一定可以在江湖中找到有关于自己的传奇!我和哥哥听后喷了一桌子的饭, 肚子笑得肝肠寸断,小侄子吵着要爸爸做一匹马,骑在他头上玩耍,老倌子老妈子 抿着嘴闷笑,像圣佛高深的道士。哥哥打击她说:“上帝给了你一双黑不溜秋的眼 睛,你不要用来老是对我翻白眼就可以了。”嫂子瘪着嘴,双手叉腰怒视,用脚在 哥哥的脚上狠狠一踩,痛得哥哥嚎啕大叫。 前几年,哥哥嫂嫂刚结婚那会儿,天天吵,月月闹,家里的陶瓷一个都没有存 活下来,几乎每次赶集都会顺带一匝盘子,小碗,汤匙什么的。有时候嫂子不甘心, 气呼呼地跑到老倌子老妈子家里去摔,那场面,几乎把村子里的每家每户都惊动了, 三更半夜的,哭泣声和陶瓷声此起彼伏,像一位怨妇的低诉,周围的邻居对这种事 态多采取观望。有一次,哥哥嫂嫂半夜三更突然从被窝里爬出来吵架,哥哥被一脚 撺下床,嫂子拿着枕头,被子向他砸过去,那时嫂子没文化,也只知道重复地骂几 句话,但听起来非常的不堪入耳,而哥哥不同,一个高中生,曾为追求一女生,写 过一本厚厚的诗集,但终不被出版社认同,倒被那一个女孩子认同了,俩人哭天抹 泪地互诉衷肠,吃饭上学都手牵手,那时令我羡慕不已。后来他总是拿这事跟我说 那时多浪漫,夕阳,沙滩,海水都有留下他们的脚印啊。怀念起过去的种种和现在 的狼狈生活,不禁潸然泪下,掩鼻而泣。所以他骂人总是像读诗一样,押韵又经典, 讽刺又含蓄:“你五官分开来看那是很不错的哦,可合起来分明畜生像嘛。”“你 没有猪的形象,但是很有猪的气质。”“端里出泥象,盲人拉风箱。”“煤面子捏 人,死耗子翻身。”“头顶上面长痣疮, 脚底下面化脓肿。”骂得嫂子眼睛瞪得要 鼓出来,一句也没听懂,后来干脆只用哭声来抗议,越哭越大,直到邻居过来敲门, 套用黑加白的广告词说:“你们白天不吵架,打瞌睡,晚上吵一架,闷得慌,是不 是啊?唉----- 。” 直到1996年生了一个儿子后,哥哥收敛了很多,十一点之前准时回家报到,对 着儿子天天叫大宝,大宝叫爸爸,大宝,让爸爸抱抱,大宝,笑一个,大宝,你将 来一定是个大明星婉儿,大宝听话,乖,不哭了。生活恢复了平静,每个月准时把 工资掏个底,给儿子买奶粉,给儿子换新衣,对嫂嫂也开始体贴起来,有时还主动 为她捶背揉腰的,甚是关爱,哥哥也渐渐对泡妞,赌博什么的早就忘了。有一次, 我跟他谈我的理想,当我问到他时,他突然给我来了一句:“不要和我谈理想,早 戒了。”我突然觉得理想就像抽烟,赌博一样,谈久了就成了习惯,很久没谈后, 才发现没有理想一样过得好好的。 哥哥现在在北京工作,上次我打电话过去,他跟我说了他这几年的艰苦生活, 还砸吧着舌头,说那几年呀,我天天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节衣缩食,还坚持给你 嫂子打电话,逗儿子笑呵呵,还要说自己在北京过得多好多好,可是那时只有我一 个人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说到动情处,他流下了零乱的泪水,在电话里一抽 一抽的,听得我也有点想哭。 现在哥哥在一家贸易公司做策划部经理,每天西装革履,领带勒着粗脖子,身 体有点肥胖,稍走一点路就全身冒汗,像一只旱鸭子一样,动作迟缓,眼神换散。 2001年,哥哥把嫂子接过去,嫂子笑得一脸灿烂,牙齿咯咯地响,那是我见过 的她最开心的时候了,笑得脸上肌肉一颤一颤的,后又把老倌子老妈子接过去,老 倌子不想去,与哥哥交战三百回合,从历史说到现在,拿出了一堆各自有力的证据, 最后还说在家里多舒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什么的北京,肯定比不过家里的生 活。哥哥听后就把电话挂了,肯定是生气了。老妈子在嫂子的百般劝说,万般诱惑 下,终于答应去北京走一程。回来后大变样,对老倌子吹牛,从水里游的一直说到 天上飞的,从北京天安门说到纪念碑,把每一样东西吹得都神乎其神。老倌子听着 直点头,悔恨自己没有去北京玩,白活了几十年。 想起2000年,我差点被嘉华拒之门外,多亏了杨小姐的那十多万的订单,让我 在嘉华有了放光放彩的一天。那时候,老陈还把我当金子一样培养,不过他是说着 一套做着又是一套,那次我请他到凤凰楼喝酒,这老家伙就给我讲诸多人生感悟, 说什么人家捞,你不捞,老婆说你是草包;人家赌,你不赌,背后说你二百五;人 家嫖,你不嫖,大伙一起造你谣。我听后不禁拍手叫好,这个捞,赌,嫖是老陈给 我的最初的思想启蒙吧,那时我几乎把他当教父级一样的人物看待。他还说到了做 领导的原则,说台上讲话像孔繁森,台下做事像王宝森,见了群众像泰森,见了领 导像和砷!可是后来每次开会,说的话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一开会总是:“说一 千,道一万,两横一竖就靠“干”。只有实干的人才是社会真正的人才。”有一次 打着牛懂的谎子说:“牛懂当年跟我说过一句终生受用的话,说空话的人有一个甜 蜜的舌,实干的人有一双勤劳的手。我一直强调实干是我们业务员需要学习的精神。” 吹得跟真的一样。我在下面狠狠地骂道:“我顶你个肺,整天嘴巴就像一机关枪, 看谁不爽就想摞谁一脚。” 那时国润的杨小姐,我与她通过数次电话,声音清甜,浑厚有力,听不出他只 有是一个22岁的女人,后又借着公事,把她约出来过,她一身素装,斯斯文文,妖 冶身材,让人看了,禁不住思想里肮脏的东西翻滚不止。 那时陈芳还没有过来,男人总是耐不住寂寞,时不时会在外面* 女人已是我不 可改变的习惯,记得花园街的老板娘就是因为我经不住寂寞,才拜倒在她那窈窕的 石榴裙摆下的,只为了一个三万的订单,我日日夜夜在她的宾馆里想办法去接近采 购,比如会在她出门买菜时假装偶遇,比如听到她要去哪儿了,我会在第一时间给 她订票,比如她感冒的时候,我会马上叫药店的人送药过去。多年后回想起来,心 里总似有似无地有些许失落和空虚,我竟然把自己的尊严全部出卖了,不禁对自己 狂吼:“就为了三万的订单,值吗?”在我后续的职业生活中,没有300 万的订单, 我连眼都不会抬一下。我站在嘉华最豪华的办公室,脸上浮现出了无尽的笑意,那 如相隔几世几年前曾经的我,那个落破到求别人给个订单的样子,那是我吗?有时 连自己都不相信。 后来花园宾馆的老板娘开始给我讲很多关于她的生活,她十八岁出嫁,二十八 岁的时候,丈夫从他公司的三十八层高楼上跃下,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迹,她抱着那 一团摔成碎块的肉,那时候,她几度快哭死过去,而她为他守寡了整整八年从没有 碰过男人,到现在她还不清不楚地在想:他为什么要跳楼。他留给她的也只不过是 一个小小的出租房,那是八几年的事了,所有的一切都陈旧一片,后来生意越来越 好,出租房变成了招待所,到现在变成了宾馆,八年后的今天,她孤守这个唯一一 片屋舍,看着东莞一天天变化,看着人们挣扎地生活着,看着街道变宽变长,女人 的衣服越穿越少,心中也日渐麻木起来。就在我离开的最后一夜,她敲开了我的房 门,躺在我的身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张老脸扭曲,黄斑明显,头发蓬松零乱, 我笑着说你叫啊,你叫啊。我抓狂一样在她身体上亲吻,看到她满脸泪水,一滴一 滴落下来,浸湿了枕巾,浸湿了她浮华人生里的生生死死的生灵,这个女人,一生 的哀怨,但在此刻,却显得沉寂而失落。 国庆节前的几天,李君打电话跟我说约我一起去九寨沟玩,他连杨姗都约好了。 我的心一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以好好的去表现一下自己,跟杨姗联络一下感情。 我从公司出来,太阳夕下,光线一点点退去,接下来就是凄迷的夜,整个城市 像浮在大海上的一只船,摇摇晃晃地在尘世里游离而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