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 走在东莞有点脏乱的街上,所有人都似曾相识,每一张面孔背后,都写意着说 不完的东莞事,二零零四年,禁毒行动整整持续了一年,公安部也抓了不少贩毒分 子,石排,东坑,厚街,樟木头这都是全市打击的重点对象。市长向全东莞人民发 出坚决通告:绝不让贩毒分子活着离开东莞地头,绝不让吸毒分子死在东莞街头。 这俩个‘绝不’在当年的东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全民皆欢,政府大门前一个月之 内就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表扬锦旗,市长大人笑得泪眼滚落一地,牙齿笑掉三颗, 头发一夜之间白成了荔枝园,原来三百度的眼镜一下架了副七百度的,真是让市民 大大的跌破眼镜。 哥哥自从坐到策划部经理的位置上后,成天满脑子的创意思想,就差没把人创 意成猪了,没把华仔创意成神佛了。他说北京王府井,中关村,硅谷苑,科技园, 还有最繁华的三里屯街都可看到我亲手策划出来的广告和模式。每次带朋友到北京 玩,他都会去这些地方转悠,告诉他们这个是我做的,那个是我做的,还有这边这 个,这个牌子就值上千万,也是我做了,而我那时只拿了三万块的策划费用。他牛 气哄哄的打电话给我说,全北京都可看到我创意,上回还有一个北大的教授要我给 他策划一本新书,承诺成功的话,给我三万,我把那本书往他身边一推,说去你妈 的,才三万,我的一个创意至少值十万以上。这几年哥哥越来越牛逼,看到我的发 型,说要换,过时了,看到我的裤子,说老土,十年前的东西还穿得出门,看到我 的计算机,他说庸俗,还用国货,现在洋货都要下乡了。我心里想,这Y 变化太快 了。我说你能不能给我策划一下人生?他嘴巴鼓得跟青蛙,脸上冒绿光,用地道的 北京话说这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啊,人的一生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懂吗? 那时候他的一生就延着这句话在走,就像当年曾经发生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一样,他都将此归为上苍的恩泽。 我的佛我来度,我的经我来念,世界上再利害的人,也不过是在聪明人头上过 了三分而已。2003年的时候,王豆豆突然打电话跟我说哥儿们,一起去找点乐子玩 玩啊。我说好啊好啊,反正你小子现在有的是钱,就差用钱来煮饭烧菜了。他愤愤 不平地说哪里哪里,我只是命不该绝啊。说到这儿,他在电话里哈哈地大笑起来, 声音显得铮铮有声,像一头狮子在草原上狂啸。 说起王豆豆这人,他确实有点传奇色彩,同时应证了他说的命不该绝的话。王 豆豆二零零零年来东莞后,一直神神秘秘地出现在不同的场合,那时候,他什么也 没有,父亲只是个村官,家里跟村里因为田的事闹得不可开交,群众多次声称要取 王父的狗头来泄恨。王父这人并不放在眼里,家里准备一把七尺长的砍刀,只要一 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去取刀,不过这事一直没有发生,直到王父为村里多争得500 万的分配权后,村民对王父的人品进行了重新定位,说这是个人才,再做村官太埋 没了。于是有幸被掉到县里,这人马上提出‘三改三罚’政策后,又得到了众人的 尊重,做官做得如鱼得水,官运亨通,一篮子一篮子的马屁朝上面领导拍过去,搞 得上级对他即气愤又好笑而且不能拒绝。 那时候,王豆豆在东莞像老鼠逃窜在东莞的街头巷尾,人烟稀少的地方,开始 小偷小摸的行径,自从一次在盗窃一个公司的钢材时差点被抓,幸好一保安放了他 一条生路,其他俩兄弟,弟弟现在一个腿瘸了,哥哥一胳膊肘儿断了,外加一个小 * 毁了,兄弟俩整天哭哭啼啼,跪地哀求,在王豆豆面前说豆哥,能不能帮我们废 了那保安,开始时王豆豆还满口答应,后来一次,王豆豆一拳打在瘸腿的人的脸上, 吼叫道不就是这么点破事吗?有必要天天挂在嘴边吗?其实他要感谢保安放了他, 没有他,他现在可能也像这俩兄弟一样,生活一片潦倒颓废,这让他在无数次的夜 里为这事心寒不已。后来俩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 王豆豆微微地感觉到做小偷并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被打得头盖骨都找不到北。 于是愁及眉宇间,他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有文化的流氓,那时候,大街小巷都可 听到各种版本的方言说:“流氓不害怕,就怕流氓搞四化……。”我听着王豆豆给 我讲这话,心里酸溜溜的,连原本聚在* 的屁都硬被憋回去了。 那天,王豆豆和我坐在樟木头新都皇朝会所里面,周围一排美女让我们尽情挑 选,我一路看过去,就像在选美一样,心里不经羞涩了起来。 王豆豆亲亲傍边的美女,双手也没有方寸地摸了起来,这家伙在学校还斯斯文 文的,没想到走入社会才四年,竟然成了一匹大色狼,变化之快令我有点头晕。他 说他的过去,说他的历史,双手在空中挥动,口水把面前的菜溅了一身的湿,他说 到最后狠狠地说:“林好,在黑社会混了这么多年,比的就是谁狠,你若拿刀狠, 你注定是输的,你若拿命去狠,别人就是有三个胆也不敢跟你玩。”那次与一个小 黑帮进行谈判,他把自己的脑袋往桌上一放,把刀递给小黑帮老大说,我今儿个把 头放这儿,你敢砍,我封你做神。吓得对方尿裤子,叫兄弟纷纷向他鞠躬作揖,一 齐叫道:大哥,兄弟几个从此就跟你混了。王豆豆脸上一脸不屑,眼神犀利,身上 风衣飘飘,脸上肌肉颤颤,大步向外走去,那一次,他从刀下存活了下来,从此也 让他的心朦上了血腥的味道。 王豆豆从2001年10月开始创建一个追债公司,在东莞是第一批成立的,当时另 还有三个,分别在常平,高埗,石碣,他把公司设在莞城,几台计算机,一台打印 机兼复印机,再加上八十来个不要命的兄弟,就这样,在莞城做起了说一不二的生 意。有点占山为王,掠地为国的气概。 2003年的一个夏夜,顶衣架来看我和李君,我们拥坐在又一村酒店,本来要把 王豆豆叫过来的,可是他说没时间,改天。那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看到的是几 片云彩在天空中漂移,活像圣洁之绸,凄清的道上,行人稀少,臃肿的马路,车流 如梭,转眼间,就消失在城市的繁华尽头。 我想起了张海福的一首诗,那时他正在热恋,成天写些肉麻得不行的爱情诗, 看了直叫人恶心,诗中常出现“屁股会飞”“乳汁如泉水喷薄欲出”“你的嘴唇经 过千山万水,层峦迭嶂,终于来到我饥饿的肚子里”,看了好像是写恐怖诗,还自 称恐怖诗派,直叫人心里凉了半截,严重污蔑着我和李君对纯洁之诗的向往,所以 我们总是抵毁他,说他是尸人,骂他是呆B ,还扬言要将他踢出诗界。直到他的封 笔之作出现,我们才原谅了他曾经的种种不是。 是谁的歌声/ 从天堂唱到地狱/ 我为爱人守候千年/ 在蓝朵之上/ 你是否为我停留过一秒钟/ 哪怕一秒/ 就可以救醒无数堕落之魂/ ---------《一直堕落》*张海福 这是张海福今生唯一发表过的一篇诗歌,而且只发表在印了三百册的《诗风》 校刊上,那时他把这首诗给我,千叮万嘱地求我一定要给他发表,因为这是他的封 笔之作,我听后为他感动一翻,立马就给他刊登在了校刊的首页,后来为了感谢我, 还请我去了肯德鸡搓了一顿,吃得我撒尿都出油花,拉屎都出鸡肋。 我怀疑是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此时在我面前的顶衣架,头发极短,一身红 T 恤衫,短裤齐膝,漆黑的肌肤,脚上长着密密麻麻的毛,看起来健康无比,笑声 爽朗,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关于学校里的事情,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关于爱情的 事情。当他站在我们面前时,我突然感觉他又长高了一些,特别讲到命理方面的事 情时,他伸出手给我和李君看,说:“最近几年,我的手纹一天比一天紊乱,算命 人说那是不好的征兆,我现在很害怕。”我说怕什么?李君说你曾连死都不怕,你 还怕什么?他嗫嚅了一下嘴巴,似讲非讲一样,我没听清楚,但我知道他说的一定 是关于死亡的事情。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