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华丽上场,华丽下肠 东莞的阳光如此耀眼,刺得我的双眼瑟瑟发颤,我本能的知道东莞每条街上都 暗藏着肮脏而不可告人的杀机。我在杨姗那里沏了一壶茶,我全身感觉都不舒服, 茶喝着喝着就感觉到恶心,她看着我,一个劲的笑,笑得我全身哆嗦不停,谈了一 些业务,然后,我匆匆忙忙的就走了,头也没回,在街上踢踢踏踏地走着,还差点 摔进没有装天花盖的下水道里。 我一直觉得东莞人革新的并不是肚子里的本性,而是精神面貌和乏善可陈的思 想,他们或许很有钱,但他们并不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十足的生活享受者或者骄横 霸蛮的恶少,我们平时看到的随处可见的耐克,361 度,安踏,以纯等等,很多都 是本地人开的,但他们就如一个能手,会想尽办法将这些昂贵的东西卖给那些打工 的人,高额的利润下,他们坐在收银台前,腮邦的肥肉颤得明显而令人腻烦。我想 说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莞,没有过多华丽装饰,但出其不意间又杀人于无形间。 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有人突然从后座叫我的小名,“狗娃子,几年不见,发 财啦。”我转过头,看到一个打扮得很时潮的女人冲我微笑,皮肤雪白,长发飘逸,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我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她挺着大肚子向我走过来, 说我是四妹啊,杨伟家的邻居。我想起了确实有过这样一个人,那时四妹长得黑如 煤炭,个子不高,肚脐眼上有一个恶心的疤瘌,我们还给她取了个‘包黑妹’的外 号,六眼曾强迫我跟她发生关系,她用小手沟着我的手,眼睛里羞羞答答的,像一 个害臊的小婊子,我挣脱了她的手,跑了,六眼在我后面骂了起来:“你个鬼头, 人家四妹可是一纯净得还没开包的人啊。”后来,听说六眼强迫四妹跟他发生了关 系,到底有没有,四妹是永远不会说的,而六眼也是无法开口了,有些迷,我们无 法解开,就如人死后到底会不会化做鬼魂一样。 四妹说杨伟的黄牛得病死了,你知道不?我摇了摇头,那个十足的草包,一生 守着他的老黄牛,每天杨伟给他用肥皂泡给它洗身,每天拿最鲜嫩的草喂它吃,每 天对着它唱自己最拿手的山歌,夏天给它点上蚊香,冬天还拿一块破衣服给它捆在 肚子上,以前的牛房破洞漏雨,他连夜给它造了一个新房子,乔迁那天,他拍着牛 屁股说进去吧,这是你的新家。他的眼睛里闪着无限的温柔,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 种眼神。我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杨伟忧愁地说想来东莞,我呵呵笑着说好,好,我 给你安排工作。 晚上,我约了李君在金杯舞厅跳舞,我一走进去,他端着酒杯,指着我第一句 话就是“生活如洪水猛兽一样潮湿了我的心,你他妈的不是人,竟然放我的鸽子。” 我笑得嘴巴都弯了,赶紧陪礼道歉,上次他给我庆生,给我预备了二十八层蛋糕, 结果黄豆把我叫去看他如何把龙老大干掉,现在想起这事情,我仍心有余悸,不过 事情过了这么久,并没有听到有关报道。舞厅里闷热不已,到处可见姑娘们把自己 装扮成一妖孽,就和当年的盘丝洞有得一拼,* 的地方比没* 的地方多得多,不知 赚了色狼的多少口水,间接性的折算成啤酒,那也是一笔可观的消费资金。 我和李君在舞池里扭了一会儿,在人影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我跟了过去, 在一个狭窄的走廊上,她突然停下,转过身来冲我笑说:“还记得我吗?”我想我 是不会忘记她的,就在我和陈芳* 的时候,我也会偶尔想起她,想起她教给我那些 有用的方法,想起她温柔地在我面前发嗔的表情,想起她曼妙的身材和凝华如脂的 肌肤,想起我们躺在操场上* 时,险被人逮着,慌乱之中,连* 都找不到,这就是 我的博士情人,记忆如久而久之的墙壁,在时光的催化下大块大块的剥落下来,斑 驳陆离,苍海桑田。我拉了一下她的手,问她为什么干这个。她说我不知道做什么 好,就这个是我善长的。我说你可以到我公司来,我给你安排一个职位。她甩开我 的手,说不了,我已结婚了。我惊讶了一下,她接着说他在家里务农活,我告诉过 他我在公司做职员,生活过得很好,他很爱我。然后她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曾 设想过无数种她的生活,但唯这一种是我不曾想到的。回去的时候,我跟李君说我 碰到了我的博士情人,他表情惊讶,好似被鱼翅卡住了,张大嘴巴不能说话。 二零零七年四月一天,我陪陈芳买黛安芬瘦身型内衣,服务员态度温和,对我 痴痴傻笑,陈芳心里开始不高兴,对服务员嘟嘴大叫了起来:“服务员,你还做不 做生意,现在是我买东西,不是他。”她手指着我,我赶紧把眼睛收回来,心想: 不就是看着别人比你漂亮,穿得比你性感,有必要这样吗?这时,黄豆给我来电话, 我开口就骂他你个鸟人,亏我把你当兄弟,上次若没我你就死悄悄了。我还想骂时, 那边却没有一点声音,半响,我问怎么了?他声音低沉,好像又喝酒了,说起话来 像被人掐了脖子一样,喉结的声音突突响,他支支吾吾地说:“顶衣架死了。”我 的右手一松,手机从指间滑落,只听到啪的一声,所有人都看向我,我勉强挤出一 个笑容。窗外风雨大作,出门时风和日丽的,陈芳还要我带一把伞,我拍着她的头 说没必要。三三俩俩的人躲到屋檐下,拍拍被淋透的衣服,对着雨中奔跑的人露出 浅浅的微笑,闪电铺过来,雷声打过去,东莞这座吞噬过无数生命的城市,此刻却 如墓园般安静下来,依如我俩耳失去了知觉那般。 顶衣架死的时候只有29岁,正是人生事业的高峰期,他选择了跳楼,这是他一 生中最不惧怕的事情,就像善长游泳的人,一辈子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水里一 样,九六年,他从寝室的二楼跳下去,将一个偷计算机的贼抓住;九七年,香港回 归那天,学校派他代表学校参加回归庆典,他从降落伞上跳下来,横幅上写着‘香 港,我爱你’;九八年,他为了苏慧慧的名节,从‘情奋’三楼跳下去,啊了一声 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九九年,参加省里一个比赛得了金奖,从领奖台上掉下来,差 点摔断了脖子;零零年,他与教练吵架,转身冲向走廊,直接从四楼的走廊上跳下 去,幸亏是草坪,教练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零一年,顶衣架与苏慧慧吵嘴,苏慧 慧说你去死吧,结果顶衣架直接从三楼的窗台上往下跳,跳下去啊的一声就晕厥过 去;零二年,他被聘为国家体育运动员,他骑着脚踏车,一高兴双手张开,作一个 拥抱姿势,结果从脚踏车上摔下来,擦得满身是血;零三年,他从海边别墅的二楼 楼梯边不小心直接掉下来,二十五节梯级,他头撞了四次,在医院住了十天的院, 回来后,将梯级全换成防滑的;零四年,从南非比赛回来后,飞机遭遇不明飞行物 撞击,出事后,只有他一人从降落伞上跳下来安全逃生,其它人全部失踪或者死亡 ;零五年,在日本110 米跨栏的锦标赛上,他从米的栏杆上掉下来,摔断了左腿, 从此告别了赛跑生崖;零七年,他再次从29层的五星宾馆跳下去,这一次的坠落, 成了他永别的一次,再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幸运,那一天是他的29岁的生日,那一天 是苏慧慧最后一次恨他,那一天是他父母买了二十九层的蛋糕在家里苦苦久等,却 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那一天是离他被取消2008北京奥运会已有二年三个月零四 天,那一天是他在澳门赌庄上不到一个小时内就输掉了七万八千,这是他第一次赌, 也是他最后一次赌,他的死,正在告诉人们,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用黄豆的说法就是顶衣架一生也只有短暂的29年,没什么坏心肠,他是华丽上 场,华丽下肠。 八年前,东莞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人,而且也没现在穿得这么花花绿绿,人们的 头发一律短平头,衣服正规不* ,人们说话都要保持距离,走得太近都怕人说闲话, 而如今,人越来越多,* 广告肆意刊登在汽车站,火车站,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年 少时对生活一无所知,记得弄堂里与李君,六眼一起偷偷看* ,架着人肉梯子去看 女生侧所,翻墙进公园,被管理员逮到,我们不服,见人就蹿裤裆,然后逃之夭夭, 还有最疯狂的事情就是在教室里把同班一女生的衣服扒光,然后藏起来要她去找, 找了半天没找到,就在那儿大哭,我们在她前面大笑,老师过来,我们低下了头, 而六眼还是不服,最后被开除。 今夜月光朦胧,似有睡意一样,疲惫的光点圏圈若隐若现,那是星星,是不流 泪的星星。我心潮澎湃,脑海里响起无数的脚步声,声声刺耳,我怀里躺着陈芳, 她脸色素白,让我感到陌生又害怕,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脖子,叹了口气,想 起前尘种种,眼泪就滑落了下来。我的陈芳,此刻是不是在做梦,梦里会不会有我 出现呢?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