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可启齿的爱情 东莞的生活每一天都是一个样,匆匆忙忙的人流中,我越渐感到自己的体力不 支,去市医院检查了俩次,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在过年的时候,天空礼花齐放,我 抱着陈芳坐在我们的别墅顶楼的藤椅上,一轮鲜嫩的黄月升起挂在头顶,东莞的夜 市正悄悄开始,我的陈芳像一只贪睡的猫,疲软地蜷缩在我的怀里。那是零八年三 月,我从公司出来,做了一个叫艾佳有限责任公司,开始销售我自己的产品,我们 在万江买了自己的房子,房主是陈芳的,我们明年准备结婚,十年的爱情,是该结 果的时候了。 想起前尘的种种,心里总是会激动不已。2006年的时候,我刚刚升任嘉华经理 不久,杨伟从湖南过来,我请他吃饭,他一次性吃了六碗饭,服务员一副鄙视神情, 把盛饭的碗重重的放在桌上,还用眼角斜了我俩好几次,杨伟边吃边咂嘴,旁若无 人的样子。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生产部王经理,我说:“王经理,我有个朋友过 来工作,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他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说:“没问题,我让他做 拉长。”我说:“谢谢。”自从做了经理后,我的地位一下子不同了,以前有说有 笑的同事,现在见到我就对我点头哈腰,不会再像老朋友那样跟我促膝畅谈。这也 不奇怪,毕竟不是一个等级的人物了。那个叫周北丽的文员,现在是对我越加亲热, 有一次在街上碰到,她死活要我给她买裙子,在众人的目光里,我只好勉强答应, 后又要求到她家坐坐,茶后,她用手勾勾的我衣袖,说你给我买的胸罩我还穿着呢? 然后就开始* 服,这时,陈芳的电话想起,我接过电话说我正在陪客户。她扯着嗓 子叫起来,你要不要来看房?这房子很好啊。我说你自己看吧,合你眼的就签上你 的名字,反正都快成亲了。她电话里骂骂咧咧起来,我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将周 北丽的全身扒得精光。* 期间她问我你老婆对你还真好的。我笑笑说得了,那三八 成天在我面前傻傻的,单纯得跟一瓶矿泉水,没有哪一点能引起我心跳。然后我们 哈哈大笑起来,她哼哼哈哈地在我面前叫着春,全世界所有的声音都静如止水,汗 水涔涔而下,沾湿了枕巾和雪白的床单,还有那些蠢蠢欲动而天真的爱情。 上次我在化缘的时候,李君打电话过来说陈芳晕倒之事,我的心立刻紧做一团, 啐了一泡口水,眼泪刷刷而下,我赶到医院时,她身体虚脱,手微微抬了抬,可能 是没有力气再抬起,我紧紧握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额头像火烧一样,李君坐 在床沿说医生刚给她打了退烧药,她看了一天的房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你这家伙, 看房子的事全交给她一个人,你这个人怎么活到这个份上了,跟一小皇帝一样。我 理亏地不敢答话。我的陈芳在做车途中昏倒过去,幸亏李君赶到,不然,……,还 真不敢想象后果。 自从我当上经理后,我的陈芳对我格外好,可是我却像一个流里流气的人,整 天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不过,在她因看房子晕倒的那段就医日子里,我经常从市场 买了乌鸡,和一些补血药,放在锅里一起熬汤,每天准时开着公司的丰田去医院看 她,她笑得快虚脱了一样,我一边喂她,一边在嘴里说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皮鞋 我是刷,你不理我我自杀。然后俩人笑作一团,连旁边的老太太也羡慕得想要跟我 们打成一片。 九八年一个深夜,我和李君从外面醉熏熏地回来,我们来到第九舍,抬起头看 着女生宿舍楼,我突然对李君悠悠地说我想陈芳了。李君喝了一口酒,双眼朦胧, 身子颤得比我还利害,对我说你对我说有屁用,你的陈芳在上面。他用手指了指女 生楼,我抬起头,对着第九舍喊了起来,“陈芳,我--- 想----你----- 了。”这 一喊,一下几百个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正要喊第二声的时候,一只高跟鞋飞下来, 李君一把将我拉开,鞋子落在脚边,一看是陈芳的。不久,陈芳气喘吁吁地从九舍 门口跑出来,表情傻不拉几的,我把鞋往身上擦了一下,递给她,说还你,差点把 你男朋友砸成内伤了。她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说谁叫你这么乱叫。走的时候, 她在我耳边说:“你真好。”我笑叉了肚子,赶紧把刚冰镇过的啤酒喝下去,压一 下心中的热血。至今想想这些事,还是令人好笑,曾经她疯子一样跳脚大笑,武力 威胁我背她下山,要我对着菩萨发誓说999 次我爱你,在长沙世界之窗比剑时她跳 起来骂我是猪头,读大学第一次见面时她对我叫:“小样,你还不快叫姐姐,姐姐 送你一样东西。”听得我一脸哆嗦,我升经理那天,她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副手拷过 来,把我死死地拷在床边,对我说今晚你哪也不准去,陪我看韩剧,令我哭笑不得, 还有次我和陈芳回娘家看丈母娘,丈母娘柔情发作,拉着我的手说:“林好,陈芳 从小就是一疯丫头,你可千万不能亏待她啊。”我连连点头,恨不得向她发誓,离 去的时候,还硬拉我拍全家福,活生生的把我当她们家的儿子看待。而如今,陈芳 又一次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再也看不到她踮起脚来摸我的头时那种开心的 笑靥,我的心一下往下沉,深深的让我感到全身无力,那个活泼的陈芳,你已经昏 睡了俩天了,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们无可启齿的爱情,就在我的泪光中模糊不清, 迷足失措。 我去公司生产部看杨伟过得怎样,在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王经理神神秘秘地把 我拉到小办公室里,递给我一根烟,他说:“林经理,我想跟你说个事儿。”我接 过烟说:“什么事?”她直起身来,嘴巴咂了俩咂,说:“你介绍来的杨伟,做拉 长不到三天,死活要去做流水线,这我没办法,不过工资给他的还是拉长的工资。” 我笑笑说:“谢谢王经理的照顾。”我坐在办公室里,向窗外望去,杨伟一脸困顿 的在做包装的工位,我叹了口气,然后和王经理详谈了一些生产方面的事情,我打 马大哈一样应承过去就走了。 黄豆把黑社会养得肥头肥耳的,在东莞只要干过违法的事情,都得从他那儿过, 天天收礼收得手软,上次他送给我俩瓶五粮液,功效比伟哥的功能还利害,全身毛 细血管暴起,像打通了人体的七经八脉一样,令人舒爽不已。他手上握着东莞大量 昏官的左证,只要看到哪个官不爽,他就把证据影印一份过去,先吓唬吓唬别人, 然后再施之暴力,没有什么事情不能摆平的。在东莞黑道上,一提到王豆豆这人, 就有说不完的传奇故事,说产除龙老大这事吧,黄豆这人是个小人,打不过人家就 动用刀子,但外界传出的却是龙老大带了刀子,想暗杀王豆豆,反被王豆豆杀了, 我听后茶都喷出一米开外。 有些事情,只有死人知道真像,可是人死了,所有的迷团就不重要了,关于龙 老大之死这事,外界根本不知道,后听黄豆跟我说起过是黄豆握有龙爸爸不耻行为 的左证,什么贪赃,什么勾结,什么传销,龙爸爸也拿王豆豆没办法。还谣言说龙 爸爸和王豆豆一起合作,准备在香港插一脚。 一个月后,王经理打电话给我时候,我正在吩咐周北丽把订单回传给客户,我 接起电话,王经理哭丧着说:“你快来吧,杨伟要* 了……。”我听后一惊,慌乱 之中向生产部跑去,只见王经理和杨伟正对峙着,杨伟手里拿着一把扳手,挥舞着 声言砸死王经理,我赶紧过去拉住,我说:“杨娃子,你这是干什么?”杨伟对我 吼起来说:“我要辞工,他不让我走。”我说:“你把扳手放下来。”我夺过扳手, 然后要所有人散去,继续工作。我把他叫到办公室,他摇摇头,说:“林娃子,我 不想做了,这城市的生活我不习惯,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我看了他半天,他坐 在我的面前,现在还是一身农民像,裤头和衣服胡乱捆在皮带里,胡须好似很久没 有修剪过了。我说:“你打算做什么?”他说:“打算回去买头牛,继续放。”此 时黄昏的微光射进来,点点洒落于地,这个不知道世界长什么样子的人,在这个城 市做了不到三个月,就再也生存不了了,我看着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像一只正在 偷食粮食的老鼠,心里对未来一无所知。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好吧。” 杨伟走的时候,我送给他俩千块钱,李君来了,也送了俩千,杨伟拒收,李君 说:“这不是白给你的,杨娃儿,这是作为我母亲的陪聊费的。”我们同时笑了起 来,生活期期艾艾地让我感觉到不安,多年前和多年后,我们的物质生活或许有变 化,但精神上越发处于空前的无知,我咬尽脑汁去细想这些问题,头开始剧烈疼痛, 十年前,我可以轻而易举把陈芳从观音山下背到山顶,十年后,我就是走到山顶都 要费尽所有力气,汗水湿透一身,药片吃了一大堆,却总是觉得浑身无力,微笑淡 然,不如刚来东莞那么朝气蓬勃,还常常把自己看作是时代的娇子,把自己吹嘘成 时代的风向标。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