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侯雯给我那篇恶心的文字批示如下: 1.记住你的承诺,请我中饭呀,不然晚上去捣你的场。 2.特意在上课前给你,怕你下课脸上无光,因为你的文章真烂得可以了,凭 这能当文学社的副社长,钱钟书都可以去教数学了。 3.开头称呼马屁à那么长,你做报告啊? 4.整篇文章只有“今天我是来竞选文学社的副社长。”是几句实话,其他都 是废话,亏你说废话还那么油嘴滑舌。 5.最后一句话还像那么回事,其他的地方我无从下笔, 那这样吧,反正我们 学院文学社水平也好不到哪儿去,建议你上去随便说说去撞撞大运或许还会好些。 我不得不客观地说,侯雯的意见如同中国历史上的某些革命一样,对旧事物 产生了摧毁性的打击,却没有带来有建设性的新事物,破而不立。不过说回来, 我隐藏在小九九里的目的却达到了。 下课时,侯雯竟然守在了我的教室门口,等饭吃。 还是很客气的,领着侯雯去了一家音乐餐厅吃煲仔饭,也是资本家开的高附 加值饭店。这种餐厅一般在学生群中吃不太开,生意清冷,看到我们进来,老板 笑得很灿烂,就像杀猪时看到厚厚的膘一样。 一进来,老板又是递烟又是上茶又是给槟榔的,殷情得很。我小时候学过政 治课本,上面说:资本主义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就只剩下赤裸裸的金钱关系了。 因此我毫不客气,照单全收了,心想虽然我不抽烟但可以带回去巴结寝室长波波。 饭倒上得挺快。侯雯吃饭秀气得很,弄得我也不好放开吃,只好把一口作为 四口吃,以适应她的节奏,最后反倒邯郸学步,弄得筷子掉了几次。结果被侯雯 给调侃了: “你来是吃抓饭的吗?看你这么白不像印度人啊?怎么不会用筷子?” 这家伙真能掰乎,居然将吃饭问题上升到民族问题讨论。于是我干脆叫老板 拿了一把勺子,挖着吃。 我开始找谈资,自然逃不出那张碟。 “《肖申克的救赎》怎么样?”我问。 “很好。” “看到最后我是很震撼的。” “当然。Andy用了十九年的时间挖好了一条别人认为要六百年才能挖出的通 道,然后穿过百米的恶臭,终于获得了自由。” “可是自由的代价并不仅仅是这些,他要去讨好黑暗,甚至有时候要去D 助 黑暗,要看着亲密的朋友为自己的自由死去。” “嗯,有时候自由比生命重要,老布在自由后就放弃了生命,因为他生命中 曾经唯一追求的希望——自由,实现了,他的生命就变得无所适从。” “所以说,Andy就明白,自由不是目的,而是追求自主快乐生活这个目的的 必要前提。” 侯雯咽了口饭: “肖申克的救赎不但是对自己本该有的自由的救赎,而且是 对欲望不断膨胀的人类的救赎,是一种灵魂上的救赎,这就是我常常感觉到震撼 的地方。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监狱,腐败却夹杂在了司法里面,肮脏躲在了圣主 的审判后面。” “不要这么埋怨主,那把让他走向自由的钻子不就藏在了主生活的圣? 里面 吗?” “当然,有时候信仰是一种力量。在基督的教堂里,通常会有这么一幅" , 在一个海边有弯弯曲曲的两排脚印,到了后面却只有一排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听说过这个故事。在这个人事业顺利、富裕、幸福的 时候,每天他来到海边,主都会跟他一起散步。可是当他进入困境的时候,每天 来海边时,脚印就变成了一排,天天如此。他就有些绝望了,还埋怨起了主:主 啊,我顺利的时候你天天和我在一起,如今我穷困了,你就再也不管我了。这时, 他的耳边响起了主的声音:我的孩子啊,我一刻也没有离开你呀,你在沙滩上所 看到的那一排脚印不是你自己的,是我背着你走过的啊!”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没有信仰,一点也没有。后来我们总说资本主义是拜金 教。而我们自己呢?我们不但有拜金教还有拜权教、拜性教。这些成了我们的信 仰。” “经历了封建的帝王崇拜被打倒,道教、佛教被μ化,义和团心态抵制西洋 教会,文革和毛泽东的个人崇拜被推·,我们不知道也不愿再信什么了。” “所以法律代替道德成了我们的第一底线也是终极底线。” 我们在那餐饭上,的确就说了这些话。说完这些话后,我们自己都感到奇怪。 因为在这么个学校,和许多人说起这些,他们会认为我们疯了。即便自己也是这 般,我们害怕思想。说到最后我对侯雯笑了笑:“我们怎么说了这些啊,弄得学 术讨论样的。” 侯雯冲我笑了笑,拿出一个小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不好么?” 我对这个忽然而来的举动不禁荡漾了几分,而获得这个奖赏性的举动居然不 是因为缠绵的情话和圆滑的俏皮话,而是因为平日里生疏的语言。这使我对脑中 被划清界限的语言与思想完全放弃了抵制,那是一种畅快呼吸的感觉。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