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了? 当我睁开双眼时已是第二天早上的10点多了,我知道我上学迟到了,所以我索 性不去了,边下楼梯边安慰自己说我是高考的过来人没去上一天课碍不了事的。走 到大厅时,我才发现原来今天是星期日,心里豁然开朗,反而觉得头很痛,估计是 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吃过老娘为我备下的白粥和油条,尽管这些东西已经凉了,可我心里还是热乎 乎的,感觉像是阳春的阳光一样。从厨房走出来,见到门缝里塞着一份报纸,于是 我走过去捡了起来,边翻着边朝沙发走去。看着看着,我傻住了,有条新闻说昨夜 警方从“蜀风流”酒吧当场搜出一百多颗摇头丸,逮捕了几个瘾君子和几个怀疑是 卖淫的女子。随后从这则新闻的配照里,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所谓的瘾君子就是 昨晚我走过“蜀风流”大厅时那几个看似阔气的中年男子,现在仔细一回想,估计 辛光那时当着我的面跟黄将曲所说的“东西”就是摇头丸,而“客人”就是他们了。 忽地,我的心里冒出几个让人发憷的问题:“辛光和将曲会不会也被捉走了? 江馨和静儿呢?还有富裕,昨晚他也在那里的——天啊,这……这该怎么办?” 随后,我慌张地抓起话筒,亟亟地拨通江阿姨的电话,可响了一声我就挂掉了, 随之我打了辛光几个人的手机,结果不是关了机就是不在服务范围内。这时,我的 心跳得愈加急促,把手放在心口都能感觉到五指在颤抖。 当我稳下忐忑不安的心神后想蹿出门时,电话响了,我先是吃了一惊,随之亟 亟地接了起来。电话是凌宇打来的,她几乎容不下我插嘴,像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 地说着,大意就是辛光他们出事了,电话里不好说话,要我跟她见面再说,末了她 一再地叮嘱我千万别让陌生人尤其是警察给盯上,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半个小时后,我在人口密集的电影院门口找到了凌宇,看她那惴惴不安的样子 和铁青的脸色,一眼就让人看出她藏了心事。 “凌宇——”我走近她喊了一声,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右手的五指打在脸 上,估计是被我吓到了,我说, “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很闪烁,随之拉住我的手,环顾四下后凑 近我的耳畔,一副高度警惕之状,说,“你没被人跟踪吧?” 我哭笑不得,说:“你别把氛围弄得这么诡异,啊?对了,现在辛光他们呢, 安全么?” 她刚想开口,忽地瞟到几个巡警向我俩这边走来,于是她慌张地拉起我的手钻 进人群里,一鼓作气穿过了马路,随手拦了辆的士,手脚麻利地投进车里去,然后 我听到她招呼司机赶紧开车,整个过程不到3 分钟,其速度之快让我瞠目结舌,心 想这凌宇不去当短跑运动员还真暴殄天物了。 一路上,凌宇愣叫司机将音乐开到最大,随后才敢跟我说话,她说酒吧一事史 富裕和他三叔已在跟警察交涉了,估计问题不大,我说报纸上写着不是还捉了几个 吸毒的么,她说这跟辛光他们毫不相干,警察主要是扫黄的。 日后黄将曲在我的软硬兼施下,他勉为其难地告诉了我那晚的情况。当时我和 黄将曲走出“蜀风流”后,没多久史富裕也闷闷不乐地出来了,结果在大厅撞见了 辛光,辛光见他一脸沮丧忙问他怎么了,他没说什么就回家去了,辛光觉得纳闷就 蹿到108 包厢去,结果见到江馨和静儿在喝着闷酒,他就坐在一边劝慰着她俩。黄 将曲送我回家后,他就去了他的住处拿了那些辛光要的东西——摇头丸,随后他径 直回到了酒吧。辛光拿到东西后随即就转手给那几个男子,然后他们几个就呆在包 厢里喝酒、抽烟,最后静儿还哭了起来,江馨却哈哈大笑,一时间大家都变得很沉 重和郁闷。没多久,他们就听到外面的小歪在嚷嚷警察来了,结果他们狼奔豕突地 从包厢的暗道溜之大吉了。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108 包厢藏有玄机,难怪我们 每每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都在这房间里,古人说得没错:“狡兔三窟。” 的士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了下来,我问凌宇怎么啦,她说要买东西给辛光他们吃, 敢情她找我就是要我帮这个忙?买完一大堆喝的吃的东西后,她说:“小昕,要不 你回去吧,我自己打个车走就行了。” 看着她顾虑的表情和闪烁的话语,我知道她这是在防我,仿佛我是警察的卧底 一样,跟她找到了辛光他们后我回头就跟警察报了,然后一大队警车呼啸而至。天 呀,这也太小觑我许昕了,尽管我口口声声自诩是个爱国守法的公民,可在这性命 攸关的节骨眼上我能不顾朋友和道义么!我说:“怕我出卖了他们?” “不……不是!”她慌了,嗫嚅道, “是阿光叮嘱我不能……不能带你去的— —” 听到这, 我才明白原来防我的人是辛光,在他的眼里我永远是个出卖朋友的人, 就像他一直笃信是我拆散了他跟石婴一样,此刻我感到自己很悲哀和绝望,这么多 年以来我一直认为我跟他们这拨人很铁很哥们,即使到了哪天大难临头我们还是相 信对方需要对方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个局外人,一个不值得他们信任的局外 人,这是何等的尴尬和心力交瘁!随后我说:“那你怎么还敢叫我出来?” 她迟疑了一下,说:“这是富裕的主意,他担心你看到这则新闻后到处乱找馨 姐她们,让我叫你出来是想给你吃颗定心丸,所以……” “江馨呢,她怎么说?”我忽地杀出一句。是的,此时此刻我很在乎她对我的 感觉,有人说人在临死之前会最挂念自己心爱的人,我以为人在最危难的时候一样 会牵挂某个人,我想知道此刻她牵挂的人会不会是我。 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没说什么,随手招了辆的士,帮忙把凌宇拎着的几大袋东西放进了车里,随 后我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车后座的她见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昕,你干 吗呢?” 我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去见江馨。” “阿光不让你去的,他……他会骂我的——” 我侧过头来,眄视着她,说:“我真的很担心江馨,如果今天见不到她的话, 我想我会疯掉!” 她愣愣地看着我,估计她是被我后半句的话吓到了,我见此忙叫司机开车。 在凌宇的指挥下, 车子七转八拐后驶进了一片寂静的小区,下了车后我才发现 这里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经过两道重兵把守的大门后, 我俩在一座欧式风格的别 墅前停了下来,她说这房子是她那个当医院院长的姑姑的,现在她一家人去了香港 旅游,空下来的房子刚好可以给辛光他们住住。 我原以为凌宇会直接掏出钥匙开门而入,不料她却往门面上连敲了三下,像是 一个暗号,看得我一愣一愣的,随后听到里面有人接话,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后,门就开了,只有一道门缝,但我还是看到了黄将曲的半张脸。 这时门一下子就敞开了,黄将曲边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边支支吾吾的,估计是被 我这个不速之客吓到了,我正想说话,只听到他的背后响起了辛光的责骂声:“将 曲你疯了,门开那么大干吗?” “我们买东西来了。”凌宇边说着边往里面走去,黄将曲闪了个身,示意让我 先进去,我点了点头正迈开步,一个抬头我就跟辛光的目光撞在一起了。 “你来干吗?” 他冷冷地问道,我听出他话里的生硬和敌意,我答非所问:“馨呢?” 这时, 黄将曲关上门走了过来,说:“她在房间里,一夜没睡,估计累了刚刚 才睡着……” “问你呢,你来干吗?” 我见到辛光一脸的冷漠和轻蔑,正想慢条斯理地跟他说上几句,他却扯开嗓子 嚷道:“凌宇,凌宇……” 凌宇闻声后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喘着粗气忙问怎么啦,他手指向她的脸,怒 眼圆睁,一副狰狞的样子,凶道:“我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别带她来,你竟把我的 话当耳边风,你是不是嫌我现在活得自在,恨不得让我早点蹲监狱去啊?” “阿光!”黄将曲喝了一声,印象中这是他头一次当着我们的面以这么高分贝 的声音跟辛光说话,所以辛光有点懵了,他接着说:“凌宇这么做并没有错,你别 这样凶她,看她吓的——再说,小昕又不是外人……” “嘭,嘭……” 骤然, 门被敲响了,吓得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尤其是我心都快跳了出来,还有 凌宇差点哭了出来,走过来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从她握手的力度和流露出来的眼神, 我知道她跟我一样心惊胆战,恨不得学鸵鸟将头钻进土里去。 这时, 黄将曲小声地说:“阿光你带着她俩进房间去,叫上阿馨和静儿上二楼 的阳台,随时准备从那架梯子爬过隔壁去,啊?” “将曲——”辛光压低着声音叫了他一声,我跟凌宇吓得全身发抖。 “走吧,快!”黄将曲边说着边用手推着我们,此时我见到了他满眼的镇定, 一如视死如归的战士一样,使我对他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嘭,嘭……” 当我们急急忙忙正要上楼梯时,门外传来了史富裕的声音,这时大家都似乎松 了口气,争先恐后地朝门这边走来,门开了,一看果然是他!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不然将我给剁了都难以平息辛光的心头之恨,没准还会连 累了凌宇。史富裕的到来的确给大家带来了令人亢奋的好消息:“蜀风流”一案不 了了之了。可在我听起来总觉得有点“放虎归山”之嫌,尽管我心里也希望辛光他 们平安无事,但如果他们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清清白白地干好酒吧的生意的话还 好,否则变本加厉、死抱着侥幸心理跟警察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继续贩卖什么 摇头丸之类的毒品,那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终究是得锒铛入狱的,正所谓“天网恢 恢,疏而不漏”! 忽然,我觉得我跟他们这一拨人是格格不入的,至少是跟辛光。一听说案情明 朗了,他第一个喜笑颜开,立马开了手机,打给小歪他们准备今晚“蜀风流”营业 的事情,听得我心烦气躁的,一心想着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我刚一起身,江馨也跟着站了起来,走近我主动拉起我的手,示意我进里屋, 我没说什么就跟着她进去了。临关上房门时,我窥视到史富裕和黄将曲不约而同地 朝我这边望来,而静儿的目光却落在黄将曲的身上。 江馨盘坐在床垫上,双手往后撑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倚在窗边的我,她这一 姿势我已好久没见过了,记得以前我们仨缠在一起睡时,临睡之前她总会摆出这样 的姿态看着我和石婴,那时她的眼神很清澈单纯,不像现在这样让我捉摸不透,甚 至让我不寒而栗。 酝酿了片刻,她说:“小昕,咱们……还是好姐妹么?” 望着她掺有杂质的笑容,我心里忽地一阵慌忙,不理解她笑容背后的东西,还 会不会跟以前一样只是一个善意的恶作剧?我说:“咱们一直都是好姐妹!” “哦。”她淡淡一句,脸上少许的笑容随即僵硬,坐直了身子,看着我不紧不 慢地说,“你今天会来这里,我不管你是为了我还是其他人,但我只想跟你说一句 :‘你让我感动了。’” 这话一落,我立马感觉到身上有股神秘的电流蹿过,让我结结实实地震撼了一 下,我说:“馨——” 她好似没听到我的话,接着说道:“但我希望你能让我继续感动下去——你是 知道的,我真的很爱很爱富裕,为了他,我什么都敢做,真的,什么都敢做……” 听着江馨近乎语无伦次的话,我忽然想起了石婴,当初她为了辛光可以一次又 一次无条件地原谅他,为他的安危牵肠挂肚、夜不能寐!但她所做的事情都不会伤 害到任何人,除了自己!而江馨呢?如果说石婴为了爱情和喜欢的人甘愿“自虐” 的话,那么江馨就是“不择手段”,不管是伤人还是伤己!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啊!我颤声一句:“馨——” 她霍地滑下床,赤着脚走近了我,冷不丁地抓起了我的双手,那感觉就像那次 被李娜的手下反手抓起一样让我恐慌,她说:“小昕,我希望你知难而退,彻底地 离开富裕,可以的话你就接受了将曲的追求吧。说真的,我真看不了你跟富裕还这 么缠缠绵绵,尽管你俩已经分了手——是啊,你俩已经分手了,怎么还要这么纠缠 下去呢,你……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么?” 我一把甩掉她的手,颤着手指向她,发抖地说:“好好……江馨,你……我告 诉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做,用不着你替我出谋献策,至于富裕……你爱 怎么着就怎么着,跟我毫不相干,别动不动就拿我说话,我不是你们的靶子!” 她嘴角往上翘了翘,挤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笑里藏刀, 她说:“别动这么大火气,啊?今天能听到你表这个态,我就放心了。” 我舒了一口长气,说:“江馨,咱们非要弄得这么僵么?” 她轻蔑一笑,随之转过身去,边慢慢地朝大床走去边说着:“好怀念过去啊, 咱们仨挤在床上打打闹闹,无话不谈,天真烂漫,就像咱们那张合照一样……”说 着她回过头来看着我,接着说, “现在?回不到过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时, 我似乎瞥到了她一脸的忧郁,忧郁得如一朵还未灿烂就已颓败的鲜花, 让我心疼不已。我刚想说话,她却冷冷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很凄惨很颓废。 在我开门走出来之际,我从镜子里看到了江馨脸上的眼泪,一种泛着郁悒而惨 淡的眼泪,若干年后,她跟那个她不爱的男人结了婚后的某一天,我再一次看到了 她这种泪水时,我才真正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是一种绝望的泪水。 走出房门后,我径直朝大门走去,此刻我真想回家,回到那个四壁寂寞但有着 清新空气的家,不像这里让人窒息。当我的手指触到门把时,我听到身后黄将曲叫 我的声音,还有史富裕的“小昕,我载你吧”,我没有接话也没有就此停下来,开 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刚走出这个小区,史富裕的“别克”就追上了我,他硬要我坐上去,我迟疑 了好久,心想回家的路这么远而且这里来往的车辆的确稀少,于是我就勉为其难地 钻了进去。一路上,我一语不发,他也没说话,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忽然,我发觉这个世界原来还可以这么的安静,一如慢慢入眠般安静,可梦醒 之后又将面对怎样的喧嚣,谁也不得而知。 这是个值得期待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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