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语 放学了。学校的东门。 我从车棚推出了自己的坐骑,正想骑上去时,我无意中见到了校门口的辛光, 他戴着副墨镜,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神气地坐在他的“哈雷”上,漫不经心 地东张西望,如同一只狼狗在物色它下手的目标一样。这段日子,他总会守时般地 来接送凌宇放学,我每次见到他都是这副模样,估计是他目无余子的缘故还是眼睛 压根儿就是长在头顶上的,所以他一直都不曾发现我,再也没有了那次在石婴楼下 时他一眼就捕捉到我的身影的眼力。 这时凌宇朝辛光走了过去,跟他嘀咕了几声后她就坐上了车,他吐掉了香烟, 拿起挂在车把的头盔,想都没想就往自个的脑袋套上。于是我想起了那晚黄将曲递 给我头盔的情景,心里骤然感到热热的,这温度跟发烧时淌下的眼泪是一样的,灼 热而又让人铭记。 他还没开走时,我掉过了自行车,往学校的北门走去,尽管我绕道回家得多花 上20分钟的时间和不少的脚力。 晚上,我学习到晕头转向后,关上了刺眼的台灯,爬上了沙发,望着一屋子的 漆黑,我打通了石婴的手机。 她带着笑声地跟我说:“嗨,我正想给你电话呢,你却先给我打了,哈哈…… 怎么样,大学的生活如你所愿么?” 我一时梗塞,她好似感觉到我的难言之隐,探询道:“小昕,你……是不是遇 到不开心的事啦?来,跟我说说,啊?” 我的心忽地一沉,哽咽地喊了一句,结果我听到了颤巍巍的她的饮泣声,我说 :“婴子,我想你了——” 片刻,我将斟酌了一个下午的想法跟她说了出来:“婴子,我……我能将你的 手机号码给辛光么?” 她沉默了,估计是在思考或是被我给吓了,其实我也被自己这话吓了一大跳, 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她跟辛光首次闹别扭、然后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喝酒的情景后, 我就不止十次旁敲侧击她跟他彻底地散了,可每次她都是狠不下心来,确切地说是 拒绝不了他拿自己的性命和尊严来起誓的誓言,但誓言归誓言,到头来还是一纸兑 现不了的空文,所以越是喜欢他,她越变得懦弱和心软,最后她不得不选择离开这 个让她终于感到陌生而冷漠的城市。今天她是逃出了原来那座城市,可我相信她依 然舍不得忘记辛光和江馨,尽管她跟他分了手、跟江馨几乎形同路人,但我知道她 还是念念不忘他们的,因为她跟我一样恨不了任何人,尤其是心灵最亲最近的人。 随后, 她静静地说:“小昕,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声音了。” 这话她说得很轻缓很平静,可我却听出她在哭,她在大声大声地哭。 我强忍住眼泪,说:“那江馨呢?” 她吸了一下鼻子,我听得很清晰,随之她说:“小昕,我想说件事给你听,不 然……不然我永远都鼓不足勇气生气、记恨……江馨。” 我为之一颤,词不达意地“嗯”了一声。 她酝酿了少刻后,汩汩地说道:“还记得那次我跟你说起我在回家的路上见到 辛光搂着个女孩进宾馆的事么?那女孩现在就是我的同事,她叫张敏,曾在‘蜀风 流’当过服务员,是江馨介绍进去的。她发了毒誓地跟我说,她跟辛光从没发生过 那回事,但她架过好几次醉醺醺的他去过那宾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希望我能撞 见辛光搂着她时的情景,让我吃醋让我恨辛光,我又问她为什么,她说这是江馨的 主意,她也曾问过江馨为什么要这样做,江馨说她为了帮助另一个人。最后我问张 敏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她说她想跟我做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有欺骗或隐瞒,错 了就认,这样良心会好过些——” “婴子——”我忽然想起了“海报风波”,想起了我刮江馨的耳光后她冷笑的 样子,也想起了那天我在镜子里见到她凄凉而绝望的眼泪,我不禁泪流满面,说: “婴子,原谅江馨吧,啊?咱们仨……” 她骤然掐断我的话,再一次重复着她那天临走时跟我说的话:“这是个阴谋的 时代,永远是内心恐怖于表面!” 我忽然觉得这是一句谶语,一句近似宿命般的谶语,关于这个时代,关于我、 石婴和江馨,还有关于辛光他们那拨人…… 临收线时,石婴语重心长地叮嘱了我一句,可我听着这句隽语箴言却感到心直 发怵,她说:“这年头,利益可以改变关系,同样可以出卖友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