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黄梅雨结束以后,这个地方就算正式进入夏季。青年在外忙完课里课外诸多琐 碎,回到家里一当遇到闲暇,就开始琢磨自己有关考试的大事。算来算去,他现在 就有两件事情需要提前作出安排:首先准备继续参加今年的全国律师资格考试,六 月份报名,十月初应考,其次也打算参加法学本科自学考试,利用三年左右的时间, 通过所有科目考试,获得大学本科学历。 前年秋天自己第一次参加全国律师资格资格考试,由于知识结构松散,法律技 能欠缺,应考经验不足,加上没有选用全国统一指定用书,居然以每科五十五分的 成绩落榜。 当时司法局那位腼腆的小沈就安慰他,说:稀奇啊,你的四份卷子考出来很平 均呢,你看,除了卷一是五十五点五分以外,其他各卷都是五十五分,每份卷子就 只差五分呢,离合格线总共也只差十九点五分,明年继续努力,可以齐头并进啊… … 今年到司法局报名的时候,那个勤勉的小沈就没有再负责本地有关考试报名登 记工作了,新接手的是一位热情开朗的姑娘,她叫魏瑛。听说这个青年是财校的经 济法老师,魏瑛就显得非常热情,她不顾午间休息时间,一气呵成地为青年办妥所 有必备手续,并留下联系方式,叮嘱青年到时可以主动打电话过来询问一声,免得 中途出现麻烦找不到人。 办完这些手续,魏瑛就莞尔一笑,说:我是财校的学生,刘琼林是我们的班主 任,我前年就已毕业,今年刚到司法局,暂无编制……这时啊同你一样,也报名参 加今年的考试,试试看。 青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活泼的大姑娘,觉得她年轻,参加律师资格 考试,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将来一定有发展。于是,点了点头,说:那么,我们就 成了学友。 是的,学友。魏瑛又莞尔笑了,说:不过,你还是老师,你比我有学问。 当年这个青年考试成绩仍然不够理想,没有通过预定的合格线,接到成绩通知 的那一刻,他感到天旋地转,如坠炼狱,默默地承受着源自内心的痛苦煎熬……当 年那个魏瑛也没有考上,大姑娘独自郁闷了好一阵子。后来在法学本科自学考试的 考场上遇到她,得知她第二年再一次参加全国律师资格考试时,一举获得通过,四 张卷子的分数加起来已经远远超出了二百四十分,这是多少考生梦寐以求的辉煌啊。 青年报了名,买回整整一套完整的司法部指定用书,有一九九七年考试大纲、 教材上下册、指定法律法规汇编上下册、还有一本律师职业道德读本,花去了青年 一大笔费用。 他寻思为自己编制一份备考日程表,将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夜都排满,直到考试 的前一分钟。 他的妻子支持他。那段时日,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考取律师资格,从事职业 律师工作,可能就是改变命运,挣脱困境的惟一出路,除此以外就别无选择。青年 认准了这条路。 在财校给一个普通班上课的半中间,这个青年无意中没收了一位学生翻阅的同 课程无关的小册子,拿回办公室一瞧,原来是一本省自考办印发的自学考试大纲。 这个小册子上面列明开考的所有专业,专科本科一应俱全,每个专业所开设的考试 课程以及自学教材也附注在后。根据大纲的规定,湖北省自考办每年开考两次,分 别是上半年的四月和下半年的十月,每次可以报考四门课程,平时自学,届时考试。 青年立即行动起来,抽空赶到位于城西边缘的教委自考办,进行咨询。 自考办的负责人答复他,可以作为专科起点直接报本科,全部课程考试合格以 后,如果申领本科毕业证书,还必须出示大专毕业证原件。现在就可以报名,首先 办理准考证,取得当地考籍,然后按照考试简章的安排,选报课程。 但是,你不要撞膀子,一次只能报四门。那个负责人这样告诫他。 青年当即办妥注册手续,填表,登记,缴费,取得考籍,接下来就俯到大楼前 公开张贴的榜单下,寻觅自己需要报考的科目,仔细权衡,反复推敲,这才落实下 来。 他根据时间安排和自身条件,报考了知识产权法**肼墒χ贫攘矫趴纬獭 他当时就私下认定,知识产权法这门课自己刚刚研究了一遍,从头到尾在课堂 上也讲过一回,熟悉得很,通过考试,估计没有什么问题。公正与律师制度原本在 律函大专班就正正经经考出了八十一分,已属高分,再学一遍,大约不会考砸吧。 后来的事实恰恰证明了但凡考试这件事不是由人随心所欲的,许多情况下都会事与 愿违。 自学考试报考费相当便宜,本科段二十五元一科,青年报考两科,也只花费五 十元,刚刚是一篇论文的稿费。可是教材没人供应,自考办不卖教材,门上张贴一 张通告,指明武昌民主路新华书店有售,考生可以到那选购。 青年暂时不用操心,因为自己刚报考的两课程,不仅很熟,而且都有教材。不 仅不愁教材,而且还有大量的读书笔记。 回家后,青年就开始打时间差,按照自己拟定的备考日程表,将上述两项考试 中各个科目的核心内容,圈出个一五一十的流程,用作备考复习。 儿子陈天天跑过来,显出忧心忡忡的样子,说:爸爸,以后又不能打扰你,那 么,暑假到了,哪个陪我玩呢? 这是青年第一个有工资的暑假,有时间,也有钱。他决心放弃脑子里沉重的念 想,轻松下来,陪同自己的儿子愉愉快快地度过这个难得的假期。 儿子的小学一年级已经读完,成绩单领回家以后,青年只见他的拼音和算术十 分了得,品德方面很是不错,绘画成绩也好,就是唱歌没得高分,刚刚六十。小小 的陈天天为这事懊恼了几天,怪腔怪调跟着电视唱开几句,立即闭嘴,忿忿不平, 说:怎样,我又不作歌手,唱歌,有什么了不起,不唱就是不唱。 青年家的岳父和他的民办同事张道明老师进城办事,顺便也**纯纯炊嗳詹 患男⊥馑铩 陈天天一见自己的家爹到来,就忙不迭地钻进屋,兴冲冲地亮出自己的成绩单, 递给他们看。 他交出成绩单以后,觉得不是十分理想,就喋喋不休地辩解,说:家爹您看, 就是唱歌唱不好,别的,都好,爸爸没教我唱歌,妈妈也没教,都没,我不会。 岳父也顾不得坐下,连忙戴上老花镜,专心致志地查阅外孙儿的成绩单。 陪同来访的张道明老师刚好在港湾小学教完一年级的课程,这时也凑过来,瞅 一眼呢,就说:啾啾,不错,捞了个一百分,语文……啾啾,不错,又捞了个一百 分,这是数学……啾啾,不错,还有个一百分,是思想品德……啾啾,还有还有… …哈哈,图画九十五分……天天啊,你的唱歌不行啊,怎地只个六十呢…… 陈天天立刻跳将起来,说:本来呢,人家想把这个六十用笔改成八十,怎么改, 都不像,就没改……我们班上的大余刚就把他的数学七十改成了九十,没人发现, 那个小余刚呢,真傻,把五十改成六十,出了头,不像,他爸爸一看,狠狠揍了他 一顿,哈哈…… 岳父忽然严肃地指正,说:小孩子,首先要学会诚实,不能作假,改分数就是 作假,不要学。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懂不? 陈天天听过外祖父的话后,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就斜倚在他的父亲身上朝大家 翻白眼,忽而吐出长长的舌头,作出一副鬼脸。 这个暑假单纯又忙碌,青年这样安排自己和儿子假期里的日程: 清晨六点起床,洗漱完毕,父子俩跑步前往二龙潭公园。公园每天八点以前不 收门票,方便晨起锻炼的市民。他们来到公园,照例是沿着由滠水故道改建而成的 人工湖泊散步,儿子随意玩耍,青年就思考自己的课题。看到公园里树丛中晨练舞 剑的人群,儿子颇有兴趣,非闹着学剑不可,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刻苦 练习,学成以后,练给爸爸看。青年现在早已无心练剑,心头压着两大磐石,不得 轻松,就劝慰儿子,说是等爸爸不忙了,再手把手教他演练一套扬眉剑,还有一套 精彩的梅花剑。可是现在爸爸正忙,没有心思啊。儿子唧唧咕咕吵闹了一会儿,没 有再吵。回家以后,这个小子居然操起床头的真家伙,翻开爸爸的剑谱,一个人在 后花园空地里,比比划划,折腾得汗流浃背。他们在空气清新的二龙潭公园锻炼一 个多小时,准时在八点以前回家。这时妻子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早餐,收拾完家务, 她就骑车到服装店上班,从不耽误时间。 早上八点开始,这家父子俩就分别摆开各自的书桌,进入读书学习时间。儿子 安顿好自己的小桌小凳,搬出大大的书包,取出语文和数学作业,认真地写,方块 汉字写得方方正正,数学横式竖式一丝不苟,整个小人儿坐在那里,像模像样。青 年就坐上大书桌,攻读律师资格考试的实体法和程序法,绞尽脑汁地进行钻研,满 满当当地做笔记。盛夏的阳光炽烈,充足,从东南方向城关一小的楼房和树枝间隙 里,投射过来,照得陈家老屋这幢大平房亮亮堂堂。 街头巷尾都是放假在家的孩子,男孩子尽情地捣蛋,不是把对门王婆婆家晾晒 的豇豆掀翻,撒到满街都是,就是伸出长长的竹竿,到李家老三大门口捞瓦,声称 有只羽毛球落到屋上,再不就拿学校门口买来的或者自制的弹弓,瞄准邻居的窗户, 射碎人家玻璃……见到陈天天不出门玩,闷在屋里做作业,就觉得很稀奇,变着戏 法,怪声怪气地尖叫,你推我攘挤在门缝边,闹成一团…… 中午时分,妻子忙完店里的生意,就会回家做饭,青年这时也会放下书本,帮 忙择菜、洗菜,做些辅助工作,陈天天完成了今天的作业,自个儿鼓捣游戏去。妻 子匆匆吃完饭,总是来不及喘口气,就得回到店里继续照看生意,剩下屋里父子两 个独自午餐,索然无味。 午后那段漫长而又单调的时光,有时觉得它惬意,有时又觉得它无聊。人们正 在午睡,小孩变着花样戏闹。气温在这段时间往往骤升到一天中最高的刻度,太阳 像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炉,把地上一切都烤焦了,屋面上吱吱溜溜地直冒青烟,枝头 上的蝉儿也狂躁地嘶鸣。人们呆在屋里,动一动,浑身是汗,压根儿就没有心情干 活。 这个青年手不释卷,让儿子睡在通风的凉席上,自己就借助凉席一角,摊开书 本,继续苦读。那时,身上淌下的汗滴有时就会将书本浸湿,发出苦涩的滋味,他 只好拿来一条晾干的毛巾不住气地擦汗,只一会工夫,毛巾也变成湿软软的,重新 清洗晾干,拿来再擦。 下午四点左右,儿子醒来,闹着要看电视,要看动画片《小蜜蜂》,是一部很 长的连续剧。在等待正片开播前的广告空隙,儿子睡眼惺忪地跑到邻居老周家小卖 部买回一些零食,有一毛钱一包的蜡笔小新气泡糖,有五毛钱一只的冰棒“小红果”。 儿子总是不会忘记买一只小红果回来,不光是因为它便宜,还因为打开包装,里面 有一模一样的两根,一根红的,一根绿的,他自己吃一根,可以给爸爸一根。然后, 儿子就安安稳稳坐在凉席上等待看动画片。 只有晚餐,他们全家才能团聚一起,围着饭桌,畅畅快快地品尝妻子拿手的家 常菜。饭菜尽管粗糙,便宜,可是可口。黄昏时分是温馨的,他们是和睦的。妻子 说望着他们父子俩津津有味地吃饭,自己在一旁看着,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有时候,青年和妻子带上儿子骑上自行车来到西堤,他们放下车辆,妻子坐在 草坡上,青年就领着儿子扑入清澈的河水,教儿子学游泳。滠水永远是清澈的,流 经鲁台山下,愈发清澈,可以见底。青年的思绪就被带到绵绵不绝的河水中,也就 长出一丝“将谓偷闲学少年”的意气。 晚上八点以后,劳累一天的妻子这才得以坐下休息,她只爱看电视剧,每天不 落,看得如痴如醉,儿子就在一旁玩自己的游戏,不时还陪妈妈看电视。 青年真正的挑灯夜读也就正式开始了。 工业学校电大班如期毕业以后,这个青年就没再到那里。以后两个学期为喻小 平负责讲过经济法大专班课程,也只是在城内。推指一算自己已有整整一年时间没 到那个学校看望父亲了,尽管父亲偶尔也从学校回过家。 陈家父亲现在完全住在工业学校职工宿舍,这个暑期被校方安排值班,值班有 补助,开学后可以领取奖金。于是每天夜里他都会极其负责地围绕偏僻的校园巡查 一番。走路的时候,他手里经常拖起一柄长把铁锹,故意弄得山响,不知就里的老 师弟李幼春询问起来,方才得知这位师兄一贯怕蛇,值夜时**室獍烟屡欤 窍胧孪认排苷庑┭獾帽凰拧 其实威胁父亲的并不是长虫。堆在校门口鲜人问津的西瓜,差点要了父亲的老 命。 学生放假回家了,贩子们运到校门口的西瓜怎么也卖不完,店家愁煞人,只得 赶紧降价抛售。父亲很爱吃西瓜,一直都是。早年摆摊卖花,有一天到汉口进货, 不料又饥又渴,匆忙之间蓦然发现街头有人在卖西瓜,回头问价,人家汉口老板很 有味口地说:两块。他觉得两块一斤,新鲜上市稀罕物,不算贵,就囫囵啃下几块。 付钱的那会儿,他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示意人家找零。汉口老板一见这乡里老头 不懂规矩,就挑起切瓜的刀片,闪了闪,又拿锋利的刀刃刮胡须,笔直说:两块, 这是一块,老伙计,还差一块唦,晓不得?父亲直愣愣地半天弄不清楚,一经明白 遇上黑道,自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当场又掏出一张十元钞票,心疼得不得了,灰 灰溜溜地走掉。 父亲在校门口买回一只大西瓜,为省一顿晚餐,就把瓜当饭吃,一直吃得胀偏 颈,只待消化成水,再接着吃,管饱。后来实在吃不下去了,只好留待明天解决。 第二天一早,他老人家又捧起昨夜吃剩的西瓜,继续吃,没等他将这个浑圆的切开 成两个半球的尤物吞进喉咙,就感到肠胃忽地不适,直奔厕所…… 这样下来,不出几天,整个人颓然倒下,上吐下泻,不成人形。夜班值不成了, 花草没人伺弄,每天深夜听不到拖拉铁锹发出的刺耳响声,每天清晨也看不见园丁 辛勤的身影。父亲就此卧床不起。 青年带着儿子去看望父亲,他们没有走公路,超直走小路,骑车越过大码头的 高坎,笔直行驶在解放店平直的田间小路上,钻过高速公路下面的涵洞,再奋力登 上陡削的团山斜坡,终于来到平坦的任家田。 父亲连续打了几天的吊针,端着职工食堂的份饭到任家田找附近农家老哥老嫂 换了一碗清粥,勉勉强强地充饥。 青年和自己的儿子来到父亲房间时,父亲正在病榻上折腾,一见是自己亲生儿 子和孙子,立马翻身坐起,哑着嗓子大声叫苦,片刻功夫又手舞足蹈,连声说好了 好了,头不晕了,肚不胀了,一把拉起孙子,差点又搞起顶顶多的把戏。 青年关切地叮嘱,说:隔夜西瓜吃不得,绝对吃不得,隔夜食物容易变质,以 后千万注意啊。 父亲说:看见你们父子俩,我就没病,好了,都好了…… 随后他们坐在开阔的宿舍门口,吹着山间里的凉风,拉拉家常。门口这块空地 被父亲整理过,四角立起枯死的树干,简简单单搭成一座凉棚,随手播种的牵牛花 这季节已是开放得泼泼辣辣,绿的藤蔓和枝叶,白的、紫的、红的花朵,将凉棚缠 绕得葱葱茏茏。凉棚下,正中间安放着一块多边形石板,用一些废弃的旧砖头垒砌 成墩子,石板放上去,正好当作天然的石桌。这一家祖孙三代人就坐在凉亭下。 父亲问起孙子的学习情况,他们就有一句无一句地漫漫交谈。说着说着,像记 起什么似的,父亲固执地起身,踉踉跄跄走进屋,取出一个纸包,递到青年手里, 说:这是喻校长要我交给你的,说是企业局那头讲课的课酬,大专班,老方是副校 长,管财务,他故意拖延了很久,放假后才拿到。 青年收下那张纸条,却将里面的钱款如数送给父亲。父亲坚决不收,转手将钱 塞给孙子。 您拿着吧,看病还得花钱,不要舍不得,您教我的那句话没错,钱财乃身外物, 性命才是本钱,别的都不是。 也是在这座凉棚下,父亲别有心意地邀请学校的副校长喻小平共进晚餐。那是 九月开学后的一个周末,青年独自一人出来看望自己的父亲,顺便也按照妻子的叮 嘱带上一碗父亲念叨的肉汤。父亲瞅准办公室没有闲人的机会,径直溜到门口,朝 里喊一声,就将喻小平喊出来,郑重其事地请他今天下午到自己住的凉棚吃饭。父 亲算准今天晚上是喻校长值班,放学后不能随车回城,晚餐一般都在大食堂凑合。 喻小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点头答应了。 父亲开始忙不迭迭地操办开了,炒菜,蒸饭,特地从任家田结识的老哥老嫂那 里弄来两条活蹦乱跳的大喜头,先用油煎,二面焦黄,再加上豆腐拌上生姜,改用 文火煮。口里念念叨叨,说:千煮豆腐,万煮鱼。 父亲这里没有厨房,他在卧室与凉棚中间的空地垒砌一座土灶,上面支起一口 大锅,拾取别人家毁弃的半截下水管道做成烟囱,校园随处可寻的散架的课桌课椅, 缺胳膊掉腿,正好拿来当做劈柴生火,这里就成为厨房。 忙完这一切,父亲又慌不迭地跑到李幼春家的小卖部,打酒,用一只古朴的瓷 瓶盛回来,放到凉棚下的石桌上。 放学铃声响过许久,喻小平还不见露面,父亲就嘱咐自己的儿子坐好,他撂下 围裙,一溜烟就闪到路口,正好与信步走来的客人撞个满怀。 喻小平没有官架子,很随和,也很朴素,平时不事张扬,待人接物都很低调。 青年起身迎接客人,两人于是坐到凉棚开始畅谈。那头父亲就把酒菜端上来, 也不顾粗手大脚,图的是个盛情款待。 父亲落座后,不由分说只管请喻小平品尝鱼汤,说:活鲜活鲜,隔壁湾里老任 头早上捞起的,就是鲜呀。鲜不鲜? 喻小平尝试了一下,交口称赞,说:嗯,鲜啊,很鲜。 父亲笑咪咪地倒酒,满盏满杯,一人面前一份,请喻小平,也请青年,吃鱼喝 酒。 这时青年不知何故就想起曾在仙桃的经历,有一次自己被镇委刘大发和市委刘 贤木两级书记叫去,陪同省里前来仙雅公司视察的王副省长,早年在袁市人民公社 干革命的王生铁,谈及他们一道在简陋的袁市酒肆就餐的情形。 喻小平很是理解其中奥秘,说:是啊,跟他们喝酒吃饭,浑身都是压力,不自 在。 父亲听了这话,赶紧附和,说:喻校长没得架子,平易近人,就是不一样。 不不,也不。喻小平随和地饮酒尝菜,认真地说:我出身农家,晓得做人的艰 辛,大家都不容易啊…… 父亲立马接口探询,说:喻校长莫不是东乡喻家大湾人氏,喻家大湾的喻育之 是辛亥老人啊,大名鼎鼎,我们陈家的姑爷,嫡嫡亲,人民医院的喻国安医师早已 退休,他就是我的嫡亲老表啊,嫡嫡亲的姑舅老表啊……你们老家是不是喻家大湾 呢? 喻小平含笑不语,也不表示是或者不是,没有正面答复。 晚餐后,喻小平回到办公室继续值班,青年就与父亲告辞后匆匆骑车回城。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