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1 大富豪夜总会二楼的小姐这晚也出了点事,小棉花和那个叫阿水的四川小姐 开始时在4号包间里打麻将,后来为一张牌吵了起来。另两个小姐劝了半天不仅 没劝住,俩人反而动起手来。 四川小姐阿水生得相对矮小,不是小棉花的对手,但这二楼上还有几个四川 来的小姐,听见动静后跑进来帮着阿水打小棉花。小棉花寡不敌众,吃了亏,被 扯下一缕头发后跑了出去。几个小姐都看着小棉花跑出去后到一楼大厅里打电话, 便有人上来告诉阿水她们几个。阿水她们也不示弱,借了小乖的手机也四处找人。 这晚也合该出事,恰好华彪和楚平都不在,其它的人想拦也拦不住。一个多 小时后,两边小姐叫的人都到了不少,大家知道这是四哥的地头,谁也不想在这 儿闹事,便约了个地方分别拦出租车离开了。剩下的小姐猜想着可能会发生的事 情,一个个兴致都很高,聚在一楼大厅里,个个讲得眉飞色舞。 雪晴和祝兰她们几个服务员本来就看这些小姐们不顺眼,这时候也聚在一起 悄悄嘀咕。小姐们一般是不跟这些服务员们起争执的,她们认为这些服务员挺可 怜,一个月累死累活才拿那可怜的几百块钱,不够她们三天花的。而雪晴她们当 然更瞧不起这些小姐们,觉得她们脏。这样两个竭然不同的派系在这大富豪里竟 然从未起过争执,这似乎有些令人费解。 到了八点半,舞厅里开始上人,小姐们回二楼,服务员们也进入工作岗位。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先是华彪回来了,跟在他后头的是个垂头丧气的毛头 小伙子,他就是“丝雨”的小老板。他招子不亮敢动杨阿四,自然算他倒霉。他 这晚托人找到了华彪,让华彪带着来向四哥陪不是。华彪来晚了,就是被一大帮 打圆场的人拖去喝酒,席间他听到“丝雨”小老板敢动四哥,自然把他臭骂一通。 后来打圆场的人好一通劝,他又看“丝雨”小老板并不是存心跟四哥过不去,这 才带着他来大富豪。 华彪打电话给杨阿四,杨阿四听说“丝雨”小老板在大富豪里,并没有动怒, 反而让华彪不要难为他,放他回去。华彪知道四哥的脾气,当时就依四哥说的办 了,放“丝雨”小老板走时,他让他出来混招子放亮点,否则最后连死都不知道 怎么死的。“丝雨”小老板自然是千恩万谢地离开。 这时候,才有小姐过来跟他讲了小棉花和阿水斗气的事。华彪听说两帮人相 约去了大兴河大堤,立刻怒火就大了,立刻打电话呼小棉花和阿水。过了一会儿, 俩人分别都回了电话,她们在电话里说,没打起来,人还没到大兴河就散了。两 位小姐在电话里异口同声地大骂找来的那些男人,平日来玩拍胸脯伸大拇指牛得 了不得,真出了事找到他们,三句话不说就抽空开溜。 华彪见事情没闹起来放下心来,但见小棉花和阿水这会儿还在说着狠话,便 忍不住在电话里就对她们破口大骂。华彪文化不高,中学没毕业就出来在社会上 混,骂起人来句句透着邪性,就算小棉花和阿水这样的小姐都觉得消受不起。最 后,华彪让她们俩今晚别回来了,就在大兴河大堤上决出个胜负,谁把谁打趴下 了明天下午来上班。 华彪刚把电话搁下,二楼领班桂姐过来找他,说是今晚生意好,几个包间全 满了,但是小姐不够,小棉花和阿水又不在,问是不是打传呼让她们快点回来。 华彪怒气还没消,说今晚就让她俩死在外头吧。 没有小姐,华彪当然有办法,他拿出号码本给几个熟悉的舞厅酒吧老板打电 话,问他们手上有没有空闲的小姐。每个舞厅酒吧都有自己固定的小姐,一般不 会放到外头去,免得小姐跳槽,还把客人给拉走。但华彪不同,这城市搞这行的 谁不认识他呵,而且,谁都知道华彪如果想要小姐的话,只要随便到哪家去转一 圈,小姐们肯定都愿意跟着他走。华彪既然提出来,有空小姐的舞厅酒吧老板趁 势作个顺水人情,他们知道只要华彪开口,就决不会做挖人墙角的事,而且,卖 个人情给华彪,不定哪天就会需到他。 桂姐说是今晚一共缺四个小姐,华彪一通电话就给解决了。华彪让桂姐进去 跟客人说,小姐呆会就到,让他们稍微等会儿。桂姐盯着华彪绷得紧紧的脸,就 露出些失望的表情。桂姐出来混得久了,这时候她当然不会说什么,她依华彪的 吩咐去包间里和客人打招呼。 华彪酒喝得有点多了,就到楼下大厅里找个位置坐下来休息,顺便等一下外 面来的小姐。一般情况下,华彪不愿意跟别人借小姐,每家舞厅都有自己的道道, 外面来的人不仅不可靠,而且嘴巴不一定严实。再说这些出来混的小姐,大部份 都唯利是图,一不留神就能把你给卖了。但是,包间现在全靠小姐赚钱,一个好 小姐一晚上可以让客人消费到上千元,相反,如果客人来了一次找不到小姐,下 次他肯定不会再来。现在出来玩包间的人手上都有俩钱,有的人纯粹是为了出来 找个乐子打发时间,还有的人则完全是冲着小姐来的,所以,各家舞厅酒吧除了 一般坐台的小姐,手上都有几个可以出台的小姐。这样的小姐不要太多,但却又 必不可少。华彪知道这样做最容易出事,但现在各家都这样,你不这样做就赚不 到钱。所以,碰到找出台小姐的客人,华彪一般都先看看客人可不可靠,然后亲 自安排。他有一个原则,就是小姐可以跟客人去,但是决不能带客人回自己的住 处。这样做的一个最大好处就是可以拿住客人的把柄而不致于陷入被动。小棉花 是第一个破坏规矩的人,华彪在那之后就发誓,决不能再姑息养奸,谁犯规矩谁 走人,天王老子说情也不行。 二十分钟左右,四个小姐陆续全到了,华彪看这四个小姐模样都还算过得去, 就把她们领到楼上去交给桂姐,桂姐再领着她们进包间。华彪坐在吧台里,看见 吧台里面放着一面镜子和一套桂姐的艺术照,再想想这阵子经过吧台时老看见桂 姐在照镜子,心里就在想桂姐开始思春了。 桂姐全名叫什么,华彪也不知道,因为她三十出头比小姐们要大几岁,大家 都叫她桂姐。桂姐刚结过婚就到大富豪里干了,开始时在楼下干服务员,后来华 彪见她精明干炼,逢人说话很有分寸,就把她调楼上来干领班。领班的活不累, 但却很重要,客人来了安排进包间,安排哪个小姐坐哪个客人的台都由她说了算, 所以小姐们平时都挺巴结她的。前阵子她请了好几个月的假,在家生孩子,无奈 华彪找了个人代替她,接二连三出错。幸好桂姐孩子一满月,就回来上班了。桂 姐刚生过孩子,身上有点微微发福,而且不用离她太近,就能闻到她身上一些淡 淡的奶香。每次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华彪心里都会有些异样的感觉。 桂姐回来,华彪省了很多事,所以,对桂姐,华彪还是挺客气的。 桂姐那一套艺术照很漂亮,漂亮得让华彪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每天坐在吧台里 的桂姐。华彪就在想等桂姐回来夸奖她两句,没曾想桂姐回来看见他在看照片, 眼圈一红好象有泪马上就要落下来。 华彪一看怔住了,赶忙让她坐下,说谁欺负你了吗?谁欺负你告诉我。 桂姐摇头说没事华哥。 华彪说你这样子能叫没事吗,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华彪能帮的一定帮你。 桂姐还是摇头,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华彪又问了几句,看她还是不说, 也就不勉强她了,只对她说,你什么时候想找我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 华彪下楼,想着桂姐的事,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楼下楚平已经来了,他刚从杨阿四家里出来。华彪跟他坐一块聊了一会儿, 俩人的话题就聊到了四哥干吗没事要到银河里去,而且,据那个丝雨小老板讲, 四哥敲人家门的时候样子很凶,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楚平和华彪都不是笨人,当 然一下子就把事情和四哥那晚被人打破了头的事联系到了一块儿。他们最后得出 的结论是,一定是有个四哥的仇人现在来到了这座城市。但是四哥为什么不把发 生的事情对他们说呢,四哥心里,是不是还有什么苦衷。楚平最后说,既然四哥 暂时不跟我们讲,我们就假装什么不知道,静观其变。华彪想想也只能这样,便 点头赞同。 后来华彪又跟楚平说到了今晚小棉花和阿水斗气的事。华彪说小棉花再这样 下去,我不打算让她在咱们这大富豪干了。这一行本来就带风险,她们再不自重 不断生事,迟早有一天会连累大家。 华彪看楚平沉默不语,就说你跟那小棉花是不是真有一手。 楚平说怎么会。 但你好象每次都挺维护她的,咱们这儿的所有人都知道。 我只是觉得小棉花挺不容易的。楚平皱着眉说,就拿上次她带人回去过夜那 件事来说,她跟谁讲都是说碰到了凯子,但是,后来她跟我说了实话,她带回去 的那人其实是她的丈夫。 小棉花已经结过婚了?华彪觉得很诧异。 小棉花就是觉得现在小姐多,坐台不容易,如果让别人知道她是个结过婚的 人,坐台的机会肯定会更少,所以,这件事她一直瞒着别人。 那她又怎么肯跟你说。华彪问。 楚平说,这事她不让我告诉别人,但跟华哥你说应该没问题。有一次,我无 意中看到小棉花后背和胸前,全都被人打出一道道淤痕来,我追问谁下手这么重, 被我逼得没法子了,她才告诉我打她的人就是她的丈夫。 华彪瞪着眼说他打小棉花就因为她坐台? 楚平摇头,说到底为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谁看了小棉花身上的伤都会觉 得她挺可怜的。你知道小棉花每月都得寄钱回家吗? 华彪摇头,说你跟她住一块当然你清楚。 楚平说,我三番五次帮她就是这个原因,我跟小棉花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都大家开玩笑编排我们俩。 华彪想了想,说你今晚回去再找小棉花谈谈,让她以后别惹那么多事情。 华彪这样说,楚平就知道他已经不再追究今晚的事了,便冲华彪笑笑,说华 哥你这人真是挺仗义的,难怪小姐们都服你。 华彪也笑笑却不说话,低头不知想些什么。这时候二楼的桂姐让人来找华彪, 让他上去一趟。华彪听见楼上乱哄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皱着眉头离开楚 平往楼上去。楚平坐那儿正觉得没事干,雪晴一溜小跑到他跟前。雪晴今晚好象 画了点妆,头发也做过了,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也比平时漂亮。楚平现在 看见她来就紧张,这小丫头太精灵古怪了,和她打交道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 则一不留神就要被她取笑。 今天雪晴却一脸严肃,她说楚平帮个忙可以吗? 楚平先是好几秒钟没说话,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迭声地说没问题。说完他才想 起来问雪晴到底是什么事。 雪晴在楚平跟前坐下,说昨天我在街上碰到一个留长头发的人,背着照相机, 自我介绍说他是搞摄影的,夸了我一番后说要替我拍一套片子参加比赛。 楚平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说你答应他了。 他那样子还真像搞艺术的。 那你就去让他拍呵要我帮你什么忙。 他和我约的时间是今晚下班以后。雪晴说。 楚平夸张地道,下班以后,那得十二点多,他白天为什么不替你拍,一看就 知道用心险恶,只有你们这样的弱智少年才会答应他。 雪晴不理会楚平的讽刺,她低下头说他答应拍完送我一套的,我看了他拍的 片子,拍得都挺漂亮。而我到现在还从来没拍过艺术照,一套艺术照最便宜的也 要好几百块钱。 楚平盯着雪晴看,忽然叹口气。雪晴抬起头,看见楚平的眼中多了些温柔的 东西,她便高兴地说,你答应了? 我不想放过英雄救美的机会,这样的机会碰上一次不容易。 雪晴噗嗤一笑,很安静地说声谢谢便站起来去招呼客人了。楚平想着今天雪 晴好象怪怪的,除了画过妆外,似乎还有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他眼睛盯着幽暗 的舞池,看里面人影绰绰,脑子里却在使劲地想。一直想了有二十多分钟,他想 得头都疼了还是没想出来,马上就要放弃时,借着换舞曲时亮起的光亮,他看到 雪晴跟祝兰站在一块儿说话,俩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一齐笑起来。看到她们的笑, 楚平终于想起来了,是雪晴今天的笑与平日不同。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笑得放肆, 她今天笑起来总是闭着嘴,两只眼睛咪成一条逢,有点像香港演员吴倩莲。 楚平对雪晴的变化大惑不解,但雪晴的变化让他想起来又有些心跳。 12 张曼今晚在“夜航”茶座里干坐了两个多小时。 “夜航”茶座在银河第八区的二楼,因为位置比较偏,所以客人一向都很少。 茶座只有四个小包间,连最起码的电视音响都没有。包间很小,最多只能坐下四 个人,来这里的多是小姐们的熟客或者专门找偏僻角落别有用心的一些人。 “夜航”一进门像所有的酒吧茶座一样,都有一个小厅,厅里有个小小的吧 台和供小姐们坐的一圈沙发。开始时还有两个小姐和张曼一块坐在沙发上,但这 两个小姐都知道张曼,所以在闲聊时连看都不看张曼一眼。张曼身材修长,穿着 一袭带内衬的薄纱长裙,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从脸颊一侧垂下来,头发外露出的 脸颊白皙俊美,一只微凹的大眼睛深邃而明亮。平心而论,张曼的样子确实不错, 很少有男人一见到她会不向她多看两眼,但是,在这茶座里,张曼却是一个最特 别的小姐。每天晚上,她干坐的时间最长,一直要等到别的小姐都坐上台了,最 后才轮到她。和其它小姐在一块儿,那些小姐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茶座的 老板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找不到别的小姐,也不愿意安排张曼坐台。 每天都这么干坐着,有时候好几天才能坐一个台,但是,张曼仍然留在这家 简陋的小茶座苦苦地等待。在那些漫长的等待时间里,张曼常常是一动不动,仿 佛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而在她心里,对此也似乎早已麻木了。偶尔 茶座里出现一两个随意摸进来的生客,他们认出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冷美人赫然是 昔日“榕树”夜总会的红小姐张曼,便会热情地上前找她攀谈,并有猴急的人迫 不及待地要拉她进包间。碰上这样的客人,张曼照例是绝不肯坐他们台的,她不 与任何认识她的人打交道。拒绝这样的客人,张曼的心里每次都是酸酸的,但是 她脸上仍然冷冰冰的不露一点痕迹,不让人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张曼现在一个人住在青年路上一间租来的小房子里,生活单调而枯燥。她现 在出来坐台已经不像别的小姐那样为了赚钱,她为的只是一件事,生存下去,在 这个城市里。 一年前的张曼还不是这样子,在“榕树”夜总会里,她是所有小姐背后咒骂 的对象,因为她一晚上赚的往往比她们一星期赚的都要多。“榕树”夜总会是这 个城市最大的四家大舞厅之一,档次甚至比“大富豪”还要高,因为它没有大舞 池,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大包间。能够在这里站住脚的小姐,一定得有过人之处。 而张曼在这里一晚上,最多时能坐四个台。有的客人一来就找张曼,知道她已经 坐上了,宁愿开个包间等她也不找别的小姐。因此她坐台经常是几个包间同时跑, 最后几个客人一起打小费给她。 张曼的美貌,由此可窥一斑。相传这城市里有一帮文化界的老头,退休在家 闲得难受,便经常相约出来到这些舞厅酒吧打发时间,他们编撰了一本名为《风 尘美女谱》的手抄本,替这城市美貌的小姐逐一排名。排名自然有它的偏颇和局 限性,但有小姐说张曼确确实实在排名谱上,而且位置居前。文化老人和他们的 《风尘美女谱》是否确有其人其事,很多人都不清楚,但这个传说无疑替张曼增 加了许多神秘性和抬高了她的身价,张曼一时间更是成天冰冷着一张脸,很多找 她的客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后来张曼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那场爱情改变了她的一生。 张曼的爱情像一部现代都市传奇,她爱上的人不是经常来找她的富豪款爷, 也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国家干部,他只是个中等收入的普通公司职员。张曼知 道,那些有钱人不可能对出来坐台的小姐产生真感情,他们想要的只是小姐们的 身体。张曼爱上人的叫齐浩,虽然收入不高,家里也没有什么钱,但是,他却生 得一表人材相貌堂堂,而且,他是真心喜欢上了张曼,只要张曼从此收手不再做 这一行,他可以不计较她的过去和她结婚。经过无数次的接触和试探,张曼最后 确认齐浩是真正爱上了她,这是每一个坐台小姐最想要的结局,手上有了一笔钱, 然后再找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幸运之神降临到张曼头上她 没有丝毫怀疑,她的美貌让她自信自己终究会得到幸福。 张曼既然选择了爱情,那么她自然而然地离开了榕树和齐浩住到了一处。齐 浩对她很好,不仅带她参加他与朋友的聚会,而且,在春天的一个上午还把她带 回了家中。齐浩的父母最初见到未来儿媳时表现了极大的热情,甚至张曼从他们 眼里还看到了不相信的目光。儿子能带回来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孩自然给了老头老 太极大的安慰,而且这个女孩冷峻从容,打扮扑实得体,一看就知道有家教知书 达礼,身上有种长期在一种类似于机关单位的环境里醺陶出来的气质。 两个老人当然没有想到张曼竟然会是一个坐台女郎。 张曼和齐浩的爱情越走越远,终于到了要面对婚姻的时刻。这时候张曼心里 开始有一些不安,但是齐浩安慰她,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张曼想一想,也就放下心来。齐浩是一个重感情的好男人,他们俩人相处这么长 时间,齐浩对她的依恋就像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下了班他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 张曼,如果张曼找他,他不管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张 曼身边。如果齐浩还不能让她满意的话,那只能说她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更重要 的是,齐浩的父母很满意这个儿媳妇,拿出多年的积蓄替他们俩买了套新房子, 装璜的钱是张曼拿出来的,未来家的感觉让她想起来就觉得兴奋。 不幸的事情在最后发生了,齐浩的父母不知怎么知道了张曼的过去。这对于 两个老人的打击是致命的,本来认为儿子有出息才找到了这么出众的媳妇,谁知 道这媳妇竟然是一个坐台女郎。在这些老人的眼中,小姐就是小姐,根本就没有 坐台与出台之分,所以,他们后来也坚决不理会儿子的辩解。 两个老人的做法无可厚非,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反对葬送了原本会 生活得很幸福的一对年轻人。 在经过许多次的抗争无效后,齐浩不惜背着不孝的罪名毅然决定要与张曼结 婚。张曼心中感谢齐浩真情的同时,隐隐觉得这样做似乎有点对不起齐浩,她便 决定最后一次单独找两个老人谈一谈。那一次谈话很失败,在以前许多次接触中, 张曼因为想得到两位老人的认可,所以总是低声下气的乞求,而这次谈话,老人 的态度不仅没有丝毫改变,而且还带了许多侮辱性的字眼,张曼后来忍无可忍就 和老人争执起来。 张曼和齐浩这时候就住在准备结婚的新房子里,忽然有一天晚上,两位老人 带着一大帮亲戚好友上来欲赶走张曼。张曼哪受得了这种屈辱,当即转身自行离 开,齐浩眼见父母做得实在过份,说一句难道你们要逼死我俩才肯罢休,他不顾 老人的劝阻毅然冲出去去找张曼。 这一夜,张曼和齐浩在街头呆了一夜,他们俩抱头痛哭,实在不明白两个老 人为什么要做出这么绝情的事情来。最后,冲动的张曼说,他们这样做是要把我 们往死路上逼呢,真这样,我们还不如死给他们看,那时他们就后悔了。 齐浩说,我们不一定真死,做个样子给他们看看也行。 商量好的两个人第二天天一亮就去药店买了一大包敌敌畏杀虫剂什么的,中 午到一家酒店大吃一顿后就开始实施他们的假自杀。自杀当然得选择一个容易被 人发现的地方,他们最后决定在自家门前喝药,一喝下去就使劲敲门,再把药瓶 乱丢一气,两个老人见了一定吓晕过去。 计划似乎很完美,实施过程中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当两个老人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嘴角冒白沫的齐浩和张曼,眼睛都直了。俩人被送到医院, 齐浩当时就醒过来了,而张曼为了装得更真实,药喝得稍微多了点,假自杀搞成 了真自杀,一直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醒过来后回想发生的事,真是 又惊又怕。经过这件事之后,齐浩的父母不再反对儿子跟张曼结婚了,但是,每 次见到张曼都露出怨恨的目光,他们只当是这个小妖精把儿子往那绝路上领。 而张曼在死亡线上转了一圈后,忽然觉得这一切实在没有什么意思。特别是 用死都不能打动那两个固执的老家伙,她更是觉得灰心透了。心灰意冷的张曼开 始想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她应该赚够一笔钱后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重 新开始生活的。齐浩在事情之后仍然一如往昔地对她好,但是,张曼却对齐浩再 也提不起精神来,想到即使俩人真的结婚了,一辈子都要面对他父母那两张冰冷 的脸,而且,现在齐浩的所有朋友都知道他找了一个坐台女郎,当他的面不说, 背地里还不知怎么议论这件事。张曼不想过这种生活了,她对齐浩说,我们不要 再见面了。 齐浩真心喜欢张曼,他自觉自己对得起她,在付出这么多后,张曼提出分手,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接下来是一段痛苦的日子,齐浩许多次和张曼彻夜长谈,都 不能再让张曼回心转意。绝望的齐浩想到了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句子:一个女 人如果想跟你在一块儿,即使你再穷再一无所有,她跟着你也是无怨无悔;如果 这个女人想要离开你,即使你跪在她的面前乞求,她也不会看你一眼。绝望的齐 浩心内对张曼生出了无比的怨恨,为了张曼,他付出的东西实在太多,包括一个 男人的尊严,他不能就这样让张曼离开。 齐浩最后一次找到张曼,带了两瓶烈性杀虫剂和一瓶硫酸。他说,摆在我们 面前的有三条路,要么你和我结婚,要么我们像上次一样一齐把这杀虫剂给喝了, 如果你不选这两样,那么,我一个人死在你的面前,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丢下 我,我一定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张曼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露出了那么浓的轻蔑。她说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也不会跟你一块死,如果你想对我做什么,那么你尽管做,至于你,是死是活由 你自己决定,不要来问我。 张曼的话冷酷而绝情,就像她在“榕树”时对待客人一样。正是她的这句话 导致了后来的悲剧。齐浩的心在她说完那番话后开始剧烈地颤动,他不敢相信面 前的小女人就是昔日和他温情脉脉海誓山盟的张曼。这一刻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 错了,自己不该认识这个坐台的小姐,天下漂亮温柔的女孩那么多,而自己却偏 偏找了一个风尘女子。乞望从坐台小姐那里得到不变的感情,那实在是太傻了。 齐浩像疯了一样扑到张曼身上撕她的衣服,张曼这时宽容地想这是齐浩对自 己最后的要求,所以并不介意齐浩的粗鲁,甚至还很配合他,给他最大限度的满 足。张曼这一刻的温顺,更加激起了齐浩心中的怨愤,他想到这样的女人从今后 再不属于自己,仇恨渐渐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 那天事情最后的结局是,齐浩将一瓶硫酸倒在了张曼的脸上,因为张曼事先 略有察觉,所以硫酸只有一少部分擦到了她的右边脸颊。尽管这样,但那种痛苦 也不是一个漂亮女孩所能承受的。从那以后,张曼的右边脸上坑坑哇哇有一条贯 穿脸颊的红色疤痕,疤痕在那样一张美丽绝伦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森然可怖。 而多情的齐浩那次果真将两瓶杀虫剂全都喝了下去,他最后虽然也没有死,但是, 脑袋却坏了,变成了一个白痴。 毁容后的张曼成了一个可怕的女人,她在伤好后又开始出来坐台了,但这时 她在客人眼中已经成了一个怪物,所以,她只能将长发更长地留起,从一侧垂下 来,遮住右边脸颊,并希望包间里微弱的灯光或者完全的黑暗能够隐藏她的缺陷。 现在每次进入包间,她都向客人主动撩起衣服,将客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身体 上。她的身体还很不错,黑暗中的客人往往对这个大胆开放的小姐非常满意。 但这时的张曼心里却在悲哀地想,我现在已经沦落到靠身体来坐台了。 这晚张曼在“夜航”里干坐了两个小时还没坐上台,隔壁一家名叫“宋朝烟 雨”的酒吧老板过来借小姐,老板就让张曼跟着过去。张曼跟着那人下楼上了辆 出租车,后来车子就停在了大富豪的门前。 张曼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再到这些地方来,但已经到了门口,她已经没了选择。 那个叫华彪的男人眼睛很毒,他盯着借来的四个小姐像审视犯人。张曼在小 姐中低着头,让长发遮住半边脸,心跳得厉害。后来上了楼,一个叫桂姐的浑身 散发着奶香的女人把她安排进了6号包间。 客人这晚还是发现了张曼那半张可怖的脸。大包间里灯光比小酒吧小茶座里 要亮得多,来这里的客人也不像小包间的客人那样一心只想占小姐们的便宜。 那客人被吓得惊叫起来,这一下,所有人都发现了张曼的秘密。张曼羞愧得 几欲找个地洞钻进去,她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把整个脸埋在长发里,头都不敢抬。 先是桂姐进来了,然后是华彪也来了。华彪听客人讲了张曼的事情,皱着眉 看倒在沙发上不敢抬头的张曼,让桂姐先带张曼出去,然后安抚客人先坐下,他 马上出去再呼一个小姐来,为了补偿对客人招待不周,今晚的包间费算是他请客。 华彪到外面,看到张曼正要摆脱桂姐往楼下去,他上前一把拽住张曼。张曼 披头散发用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仇恨地盯着他,同时,眼里还有些无法抑制的恐 慌。华彪轻轻用手去撩她的头发,她奋力摆开他的手。华彪臂上使劲,张曼忍不 住哎哟叫出声来,这时,她的头发已被华彪撩到了后面。 华彪注视着张曼脸上红色的疤痕和她眼中迸射出的冰冷仇恨的目光,忽然松 手放开她。张曼欲跑,又被他伸手拦下。华彪说,如果你想留在大富豪的话,我 保证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张曼听了一怔,她呆呆地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仍然有些凶巴巴的男人,实在 搞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但是,她只是略微想了想,还是快步跑下楼去了。 华彪对她的同情和怜悯她已经充份感觉到了,如果她没有以前在“榕树”时 的辉煌,那么她很可能就会留下来,并且只要这个男人要,她会付出自己的所有。 在她毁容之后,这是她听到的第一句让她感动的话。但是,她还是离开了,并且 以后再不会在这里出现。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有些人宁愿死也不 会放弃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这些人中有传说里的王侯将相、江湖大豪,也有像 张曼这样的现代都市坐台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