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冷月无声 阳春三月,暖风和畅,非典嚣张,小湖绿波荡漾。我和男朋友“周星驰”坐在 情人坡山腰处神侃,大气磅礴,吞云吐雾,颇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古今万户 侯的气势。 “ 跟你说一个比较私隐的问题,我感情上出现问题了。” “怎么,想中途换马?淑仪飞你了?” “不是换马的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骑上了两匹马不知怎么下来。”‘ “老大,你可真有本事。是不是给王老师的千金做家教来个了顺手牵羊啊?” 星驰笑着问。 “你还不了解我嘛,前怕狼后怕虎胆小如鼠,还敢泡小女生!” “你还别说,现在啊,哪个少女不思春,哪个少男不花心!” “区兄,说点正经的。我就不认为咱哥俩花心。” “几乎所有的哲学家都害怕女人,从苏格拉底开始,一直到近代的叔本华、康 德、尼采,要么就是轻视女人,要么就是终生不婚,特别是康德,他是个侏儒,生 前连自己生活的小镇都没有离开过,见了女人就心惊肉跳恨不得钻老鼠洞。” “你是说你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害怕她们?”我问。 “不是害怕,是瞧不起,是歧视!” “我跟你不同,骨子里对女人天生有好感,尤其是既聪明又漂亮的。但我有点 害怕她们。”我心里坦然说。 “本来我们这种自认为是哲学家,被别人看作疯子神经病的人是跟女人无缘的, 我奇怪你不到半年就泡到两个。” “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我写的那几首酸诗把我害惨了。你说该怎么办啊?” “对爱情问题我毫无研究,给你支招,不是那些分不清哪里种小麦哪里种水稻 的‘三农’问题专家坐在办公室写字楼里给农民乱开处方吗?” “但说无妨,无须承担任何后果!” “我认为你应该学习一下毛泽东。” “你是说让我泡王家小姐?起初我是被迫去爱的,后来夜长梦多日久生情,我 心里是有些喜欢她,毕竟她也很聪明也很漂亮也很开朗。但是,淑仪在我心中的位 置是谁也不能取代的而且谁也取代不了。” “你要知道,王老头很器重你!” “这我明白,但这与感情问题有什么关系?” “你给他做了乘龙快婿,就是他半个儿子啊!中国人毕竟还是最重视亲情的。” “不行,这样做对不起淑仪。而且还有,长这么大了,我众里寻她千百度,才 找到这么一个。” “说的也是!我们不能在未踏上社会之时就开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还有没有其他比较折衷的办法?” “维持现状,戒急用忍。” “可是两匹马总要有冲突,早晚会把我分尸了。” “你可以这么办,一个女朋友相当于未婚妻,另一个相当于情人。这样就并行 不悖了。” “那谁做情人?叫淑仪?如果这样,我自杀算了。” “王家大小姐也可以,只要她愿意。总之只要她能在你和王老头之间起建设性 的作用不致关系恶化就行。王老头学问很大,你还要跟他学几年。” “这样做太务实了吧?”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你也不能太清高了。其实我也一直想泡个教授的闺女, 打听了很久,只有一个还算中意的,结果让你抢先了。” “你也喜欢王英文?但是你不要冤枉我,是她追我而不是我泡她。你想要她追 呗!我这边没有意见。” “朋友妻,不可欺。” “我听说这句话的最新版是:朋友妻,不客气!” “你可真够大方的,女朋友也能让给我。可惜啊,我拿不走搬不动。” “英文很纯情很可爱的,只要你用心,肯定能成!我也可以从中穿针引线,帮 帮你。” “算了吧!红颜祸水,我不想折阳寿。” “你不是咒我吗?” “你例外,自古美人爱英雄。” “你泡英文也可以‘围魏救赵’,解我十万火急之困啊!” “我不喜欢和女人卿卿我我。《世说新语》里,王融的老婆天天卿卿叫个不停, 王融急了,说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这个女人却来理了,说我不卿卿谁卿卿!”他 说着大笑起来。 “我在教学楼墙壁上看到一组公式:由‘男人=事业+女人’推出‘女人=男 人-事业’,你说绝不绝?”他又问。 我使劲点头,憨憨地大声笑起来。 某个星期六,淑仪说想去树木园和日月潭,我向英文请了病假去陪伴她。这天 淑仪穿着带有雪白的葡萄叶花纹的蓝色中短裙,裙子紧紧贴着鼓鼓的胸脯和丰满的 臀部,美丽的轮廓清晰可见;膝盖以下的部分裸露着,苍白色的小腿闪烁着只有黄 种女人才有的精致与性感。她给人一种特别水灵灵的感觉,仿佛喷翠泼玉的玉液。 我们手指交叉,走在遮天蔽是日的阴凉的弯弯曲曲的小经上。自从多了个英文,我 们的话题减少了,只是偶尔谈论一下时事和文学,更多的时间都是含情脉脉地暗送 秋波。 聪明人少说话,何况我们心心相印心有灵犀。最近我又惹恼她了,不知她气消 了吗? 沉默太久,我想玩句雅的,便说:“你也沉默我也沉默,我们中间有一条小河, 默默地流着。” 她向来反应敏捷,接过来说:“你也不说我也不说,任凭思念的白云从河面上, 悄然飘过。还是走吧!前面有座桥,在河面上搭着。” 我喜欢读她美丽的会说话的眼睛,它的魅力始终未曾化减。这双眼睛比淑仪的 面孔还能代表她本人,这双眼睛是两颗毫无瑕疵的碧玉宝石。 忍耐不住满心好奇,我问她:“为什么你的眼睛那么迷人呢?”好呼吸均匀地 微笑着,故做神秘不予回答。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一笑眼睛就成了一条线了, 为什么呢?” “噢,这是蒙古族人的面部特征。我身上有蒙古血统。”我耐心给她说。 “有这么奇怪?我知道为了得到升学和工作照顾,很多人只要沾上少数民族的 边就加入少数民族了,还有一些人什么关系也没有假装少数民族。可是,你明明是 正儿八经的汉族啊!” “我身上的血90% 是汉族的,10% 是蒙古族的。我的老祖宗跟成吉思汗铁木真 有血缘关系,做过元朝陕甘行省的封疆大吏,朱元璋建立明朝时为了免遭夷族之祸, 隐姓埋名从陕西逃到山东插队进了汉族。汉族姓氏,没有姓‘铁’、‘木’、‘真 ’的,但是蒙古语中‘真’的发音和汉姓‘陈’很相似,祖先就取姓陈。我爷爷的 爸爸或者说我爸爸的爷爷,生前就经常说我们是‘铁幕陈’的‘陈’。什么铁幕陈 啊金幕陈的,我困惑了很长时间,后来才知道就是‘铁木真’的‘真’。不过,这 些都过去600 多年了,我已经是汉族人了。” “我一早就奇怪你为什么那么像历史书上的成吉思汗,原来你们真有血缘关系 啊!”她有点惊奇,仿佛茅塞顿开说道。 “你别侮辱老祖宗了!成吉思汗率领蒙古骑兵横扫欧亚大陆,矫健骁勇,一箭 双雕,武功盖世。我一个尖嘴猴腮的后生仔,怎么敢跟他老人家比!” “除也长相,你还有一点可以跟他相媲美!” “什么?”我好奇地问。 “野……心……勃……勃!”她笑着说,一边说一边小步开溜。 “好哇!你敢挖苦我!”我应声答道,开始奋力真追。 淑仪的笑声像沽沽流动的山泉,回荡在幽静的树林里。我仿佛一个十多天没有 遇到猎物腿脚发痒的猎狗突然撞上了一条肥美的野兔,拼命地追着。 “嘿!嘿!立言!” 突然听到一个不同于淑仪的女人的声音从叉路的另一边传来,我便停了下来, 淑仪也站住了,神情疑惑地看着我。 糟了,是王英文和她老爸!英文热情和有点过度地向我打招呼,王老师则始终 保持着一副慈祥和蔼亲切平易近人的笑容。他微笑着说:“今天休息,英文非得来 这里玩玩,我说好好好,就跟她来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对了,不是听英文说你 病了吗?” 我紧张得都快痉挛而死了,结结巴巴地说:“本……来……想呆在……宿…… 舍……休息的,医生说……不碍事……吃吃……点……药就好了。” 王老师看到了不远处的淑仪,亲切说:“李淑仪,你也来了。好哇,这里空气 清新,经常来玩玩,对身体有好处。现在非典很猖獗,要增强免疫力啊!” 淑仪大大方方走过来,温和地说:“王老师好!我昨天下午来这里,一不小心 把单车钥匙弄丢了,所以今天叫男生帮我找一下,打电话去男生宿舍,只有立言在, 他们都出街了。所以只好让你的得意门生出马相救了。所以我们俩个就来了。” 我心想:佩服佩服,让人双手合十五体投地,编得煞有介事天衣无缝。 王老师对淑仪说:“你也是我的得意门生啊!” 英文看到我和淑仪厮混,又觉察出我对她撒谎,一直在一旁吃醋,她撅一撅嘴 表示不相信淑仪的话,又用白色的鲜鱼肉的眼珠瞅了我一眼。 天下有吃不了的苦,受不了的罪。想生闷气,你就生呗,反正是你一厢情愿的。 我心想。 王老师每次见到我都必定会最近做了什么研究发表了什么论文,仿佛我是他的 博士研究生。这次也不例外。他问:“这个月,你发表的那一篇关于弱势群体的社 会期望的论文,立论很好,证据确凿,观点深刻,写得很成功!现在又在做什么?” 我神经恢复正常,说:“正在写一篇有关户籍制度对农民的负面影响的论文, 还请王老师审阅斧正。”其实,哪里有啊!被两个女人夹着,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做研究啊! 他说:“选题很好,北大有个研究生也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查找一下文献,争 取超过他,为广农争光。” 我羞涩而自信地点了一下头。心想为广农争光,还不如让我为广农清灰除尘呢! 农大学生搞社会科学研究已经让人不可理喻了,还想超越北大研究生的成就,更是 不可思议!当初来农大报到时,看到办公楼前着挂巨型红底金字的标语,上书“今 日我以广农为荣,明日广农以我为荣”,我差点作呕,明明是东施效颦嘛!我想这 句话改两个字比较好,将“荣”改为“耻”,那就成了:“今日我以广农为耻,明 日广农以我为耻!”绝了,哈哈…… 我又跟王老师寒暄了几句,他告诉我今年秋天他可能调到中山大学去。没办法, 名校就这么损,见人才就挖见名人就抓。农大农的浓度那么浓,刚刚出了一个小有 名气的人文社会科学教授,它们又发难,还让不让“人家”活命了!征调王教授, 这不是挖农大的墙脚拆老陈的后台吗?不过,王老师披星戴月也是希望走进名牌大 学,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一个令人振奋得梦中含笑的好消息。 我目送王老师走了几步,英文回过头来,向我做了个鬼脸,不无嘲讽不无醋意 地说:“好儒雅哟!好风流哟!” 唉,她真是童真未泯,俨然一个小孩子。宰相肚里尚能撑船,何况我这个大名 鼎鼎的小混混陈立言。你尽管吃它几坛上等白醋!不过,我要感激淑仪,她彬彬有 礼毫无破绽的白色谎言,帮我解了个大围。 ------ 听涛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