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一)梅园 她出生的时候是冬天。 她的家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梅园。梅园里的梅花品种很多:腊梅、红梅、还 有很奇特的只有一株青梅。那个冬天的一个傍晚,所有的梅树都是含苞未放。梅 园里各色的花都在沉睡。那是个沉寂的山庄,所有的讯息都在传递着某种意味。 “哇哇……”一声声的啼哭将这份宁静打破。人们绽放笑颜的时候,好象闻 到了花的香味,是梅花。梅园里盛开了那株唯一的青梅。那淡淡的青色夹杂淡淡 的清香,盛开在她出生的时刻。快乐的人们都在恭贺庄主,而没有人看到那株青 梅好似微笑一般,枝叶摇曳,满树的快乐。 后来,满园梅花开。所以,爹娘给她取名叫青梅。她就叫青梅。她的家就是 梅园。 (二)青梅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稚嫩的声音朗朗 传来,青梅在一点一点的长大。每年的冬天,在青梅生日的那天,青梅都会盛开 在前。之后,满园清香扑鼻,所有的梅花争妍,如青梅一样美丽。 青梅从小每天都在重复着梦。梦中一个男孩,随着青梅的成长而成长。从小 到大,似乎,都存活在青梅的梦中。发生的事情很模糊,他的脸庞却很清晰。青 梅醒来,都习惯性地到青梅树下坐一会儿。好象迷糊中有谁的牵引。 青梅喜欢那棵青梅树,可以把自己的笑,哭,以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小猫 花花又调皮了,今天又背了几首诗,妈妈和爸爸都不在家……孩童是幸福的,遗 憾的是青梅已经长大。 梦中的男孩也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场景却变了。在一个梅花繁杂的山谷 里,一间茅屋,一溪清水,一排篱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梦中,那个男人是 一直陪伴青梅长大的他。那个女人,在转身的刹那,青梅看清楚了,是青梅自己。 不,只能说是酷似青梅的一个女人。那么象,那么象。 青梅没法告诉自己,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梦境。青梅习惯性地又到青梅树下, 把自己的秘密讲给它听,然后轻轻抚摩着它,好象要把刚才说话的痕迹抹的干干 净净。不要一点过往。 青梅喜欢庄外的那个平台,平台在山的半腰,周围是一片竹林。显得安静异 常。青梅常在这里读书:“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读青梅最喜欢的《长干 行》。读青梅最落泪的《红楼梦》。青梅喜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说法。青梅 也喜欢琢磨绛珠仙子与神瑛侍者的前世今生。青梅喜欢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传说, 但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三)缘来 平台那里,是个小小的天堂,属于青梅自己的天堂。平和也恬静,谁也没想 到有一天会有什么发生。 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青梅仍然在平台边读《长干行》。云也悠悠,水也 悠悠,太阳也很温暖。青梅心境渐松,蒙蒙然得就睡了去。梦中,那个他和她在 溪边笑颜正开,情谊亦浓。忽得一阵雷响,天阴欲雨,这时,青梅觉得好冷。猛 然醒来,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青衣男子,面似微笑盯着自己。惊吓之下,急欲逃 走,慌乱之中滑落了那本书。 回到院落,青梅心里仍是怦怦乱跳。于是在梅园里,青梅树下,转上一圈, 平息心跳。转身回厅堂。却在院外听到爹娘的说话声,和一阵阵爽朗的笑声。这 是怎么了?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青梅问着自己,继续迈步进屋。 “梅儿,来,见见枫儿”爹的声音一如往常洪亮。好似多年都没老。枫?青 梅疑惑,但还是向前走去。“梅儿,枫儿是你从下订下的娃娃亲,我和你爹都没 对你提过。”娘温婉的声音如她美丽的人。随年华已老,却未见疲态,爹呵护的 好。青梅抬头,他?那个平台边看自己的男人。好熟悉的脸,似曾相识?忘记什 么地方见过。他又在笑。那笑却如此诱人,让人想融进去,不想出来。 (四)湮灭 晚上了,明月下,青梅漫步来到青梅树下。习惯地倚树沉思,所以没有听到 身后穿来的脚步。只觉得身上一暖,转身瞧去,那枫正笑着相对。青梅嫣然一笑, 心意尽生,这是此生的夫。风吹起,青梅树开始摇曳,又悲凉了。 青梅睡下了。在梦中,她对他说:“我知道你跟随我三世,只为求得和我眷 恋红尘,你转世为花为水为树,但佛给的缘是不够的,我不愿意看你为我痴毁岁 月,我们的红绳连的不是对方。你感动不了我,我也不属于你。自己珍重!” 青梅要出嫁了,跟枫。那天,庄里的人都来道喜,顺便送行,青梅要随夫回 家。热闹的人群,把阴冷的天气给衬托的也好了似的。 青梅走的第二天,青梅树倒了,拦腰尽断。 青梅知道,一缕清魂,湮灭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