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茅盾 作者:饕餮之徒 中国现代作家的文章中,我能通篇背诵的大概只有《白杨礼赞》。“白杨树实 在不是平凡的,我赞美白杨树!……” 上初中时,从同学家中借到一本华师大内部使用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参考教材, 里面有《春蚕》,印象中这便是我最早读到的茅盾作品。 小说真正吸引我的并非作者对阶级斗争的逼真摹绘,而是作品贯穿始终的浓郁 的乡土气息。从那时起,茅盾便成为我最愿意亲近的作家之一。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有幸参加某笔会,编辑部安排我们作者一行十余人游览 江南水乡六大古镇之一的乌镇。 坐在从南浔往乌镇的汽车上,我与同伴们一样充满期待,不同的是这期待是冲 着茅盾而去的,一代文豪在这里诞生和度过了童年、少年时代。 那天,有慵懒的阳光和慵懒的风,手里拿着长旱烟管的“老通宝”们慵懒在木 屋内外。我和同伴们一道跨过逢源双桥,转过财神湾,徜徉在东栅老街的石板街上。 一路行来,我没向任何人打听茅盾故居还有多远,逐渐加快的心跳告诉我,我 已经触摸到了文学巨匠的脉搏。 观前街的尽头横着兴华路,不知不觉东栅老街已经走到底了。我正诧异间,猛 一抬头看见“立志书院”的匾额,大门两旁刻着一副大字对联:“先立乎其大,有 志者竟成”,我知道这便是茅盾的母校。 西邻的茅盾故居据称是用《子夜》的稿酬所建,式样仿日本住宅,在乌镇大量 的明清建筑中显得颇为另类。 在我至今三十余年的读书生涯中,《子夜》是最具代表性的一次阅读经历。 那是上高中时是从一位师长手中借到的,而且只答应给我一晚上时间,那夜我 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读完了这部30多万字的小说。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本书的封 面是浅蓝色的,装饰着一簇淡雅的水仙花。 随着年龄的增长,比起《子夜》这本“为了写而去经验人生的”小说,我更喜 欢读那些“作者经验了人生而写的”作品,喜欢其中的小河石桥和“赤膊船”。 我以为在都市的乌烟瘴气中生活得愈久,就愈能深刻地理解茅盾在《子夜》出 版的1933年写下的那句话,“人到了乡下便象压紧的弹簧骤然放松了似的。” 望 着前后左右那些喜出望外的同伴们,可以想见,他们久压的神经正在悄悄放松。 走出茅盾故居的红漆木门,我一眼便望见了那间颇有名气的“林家铺子”。 虽说林老板逃走后再没回来,这里的生意却依然红火,卖的是乌镇的特产三白 酒姑嫂饼和蓝花布。正是在《林家铺子》中,茅盾“第一回描写到乡村小镇的人生”。 我继续着亲近茅盾的旅程,修真观、古戏台、翰林第、汇源当铺,兴之所致我 们又乘上茅盾笔下多次写到的“赤膊船”,在欸乃的橹声中穿过一幢又一幢木屋一 座又一座石桥。 茅盾最终远离了农村,我想这是他以后不再写出伟大作品的原因所在。然而远 离农村的茅盾始终不能抹掉自己身上的泥土气息,在他晚年的许多照片中,蓄着花 白胡子穿着中式布衣的茅盾,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位质朴的农民,如果 帮他找一顶毡帽,活脱脱一个“老通宝”在朝我们微笑。 茅盾说自己是生长在农村,在都市里长大,爱的是乡村的浓郁的“泥土气息”。 我和同伴们或生长在都市,或在都市里长大,乡村的浓郁的“泥土气息”对于我们 简直是一种奢侈。 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更多地亲近茅盾,亲近茅盾们笔下的乡村。